第210章 傀蠱
千機城,魯家。
魯家的位置有些偏僻,地處外城一隅,府院不大,卻極花心思,外牆每一塊磚石都被精心雕琢過。
院內造景古樸典雅,腳下的石板亦有著複雜的花紋,看其表漿澤,當是有些年頭了。
雖然魯家看起來比不上內城那些煉器世家,但是魯家祖上確實有過兩位煉器大匠師。
煉器坊內煙霧繚繞,藺川在內待了片刻便逃了出來。
昨夜在醉月樓內吸入肺腑的煙氣至今還未排盡,如今再受不得這些。
“咯咯咯~”餘小夭指著灰頭土臉的藺川,笑得像只小母雞。
慕容朧月也想跟著放聲大笑,奈何被餘小夭搶了先,她可不願效仿一個半大姑娘。
餘小夭的身量確實嬌小,即便她挽著碩大的丸子髮髻,卻只能捱到慕容朧月的肩膀。
慕容朧月笑得很剋制,甚至連貝齒都沒露出半顆。
“怎麼了,笑甚,我臉上有花嗎?”藺川說著在自己烏黑的臉上抹了一把。
“噗嗤”
慕容朧月實在忍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藺川面上微紅,剛剛沒花,這會兒自己給弄了一朵,轉身去往廚舍。
剛走了兩步,藺川便停下腳步,凝神聽了聽,而後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
除了那倆傻妞之外,他剛剛聽另外一個聲音,聲音很輕,彷彿那二人的回聲。
昨晚在醉月樓他亦聽到了多餘的咳嗽聲,聲音距離他很近,卻沒有看到人影,只是當時周圍被煙火燻嗆的人太多,咳嗽聲此起彼伏,他沒有在意罷了。
莫非那百布屏有甚幻術,能令自己產生某種幻聽,不知何時才能恢復。
藺川洗了把臉,看著水中倒影,面上猶有灰燼,回想起昨夜的經歷。
百布屏破碎之後,瞬間有兩位大能臨近,即便火光沖天,藺川依舊看得真切。
一位是他見過的大匠師許雲亭,另一位鬚髮花白佝僂著背,藺川猜測此人應是城主府的那位老管家。
此二人現身後,凜冬肅霜堂便迅速撤離了醉月樓,周圍百姓開始救火。
藺川趁亂離開,他很想跟吳怐打個招呼,可令他意外的是,吳怐竟也跟著消失。
城內危機重重,藺川本欲一鼓作氣逃出城去,卻被餘小夭給攔了下來。
餘小夭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說什麼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越是危險之地越安全。
藺川還未來得及反駁,就看到鐵副帥帶著大批人馬守住了四方城門,十數位靈將在城內巡邏,搜捕縱火刺客。
於是乎,餘小夭得意的將藺川和慕容朧月帶到了魯府。
魯家家主名為魯大寶,他是魯家唯一的豢靈師,花甲之齡方才踏入地靈境。
攀談之下,藺川方知此人竟是魯六寶的大兄,魯大寶原本對藺川還有些戒心,但聽聞自家小六子與他是生死之交,頓時倍感親切。
二人相談甚歡,見藺川對煉器頗感興趣,索性邀請他去煉器坊,親自煉給他看。
原來餘小夭找得煉器師便是魯大寶,千機魯氏與蠱域餘氏是世交,兩家祖上亦是生死之交,魯家祖師將煉器之術教給餘家祖師,餘家祖師將控蠱之法傾囊傳授。
兩位天才開創了一個新的秘術,便是傀蠱之術。
傀蠱之道,非豢靈師可為,需要極強的精神力,出生之後便將控魂墨蠱種入頭顱之中,控魂蠱與宿主共生,認主之後便可操控以墨晶煉製的傀儡。
所謂墨晶便是控魂墨蠱的伴生石,其中蘊藏著極為強大的能量,只有控魂墨蠱才能利用。
墨晶頗為罕見,能與控魂墨蠱融合的嬰兒亦是難尋,融合不得便會被蠱蟲食腦而死。
所以退而求其次,又衍生了諸多傀儡術法門,大多是豢靈師以各種絲線牽引,以靈氣催動能量礦石煉製的傀儡。
或許是機緣巧合,魯六寶年幼時偷偷溜進祖祠,誤吞了餘家祖師贈予魯家的極品墨晶,殊不知墨晶之內還有顆蟲卵,之後便誤打誤撞變成了傀儡師。
魯家將魯六寶送入東玄學宮求學,可謂是一片苦心,魯大寶此生怕是無望進階天靈境,所以魯家崛起唯一的希望便寄託在魯六寶身上。
直到一盆清水便得汙濁不堪,藺川方才重回白淨,剛一踏入後院,一股腥風撲面而來,藺川腹中一陣翻騰,所幸昨晚沒吃什麼東西,不然非得嘔出來不可。
那二位姑娘早已沒了蹤影,藺川看向煉器坊的方向,煙氣消散,內裡隱有紅芒閃爍。
藺川三步並作兩步奔走過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魯大寶癲狂的笑聲自坊內傳了出來。
藺川皺了皺眉,開門擠了進去,被渾身浴血的魯大寶嚇得一個機靈。
大腹便便的魯大寶晃了晃手中長刀,開心的像個娃娃。
但在藺川看來卻是有些猙獰,暗紅色的長刀,藺川再熟悉不過,只是其刀身之上多了些青筋,如同脈絡一般。
刀身上的血色較之往常內斂許多,散發出的光芒卻是暴漲。
“這是……極品靈器!?”藺川呼吸有些急促,血刀的光芒有種攝人心魄妖豔,遠非原先可比。
聽到藺川的聲音,魯大寶方才冷靜下,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動作與魯六寶如出一轍。
“品相確已達到極品之列,只是此刀原本器材泛泛,即便有如此多的血靈介加持,依舊沒能產生極品靈器的異象,當屬上品靈器中的極品!”
“當然也有我的原因,若是我有天靈境的修為,控火再穩一些,說不得真有煉成極品靈器的可能……”魯大寶黝黑髮亮的老臉有些紅潤。
“大寶哥莫要自責,能夠將血刀煉成上品靈器已遠超我的期望了。”藺川從魯大寶手中接過血刀,反覆審視著四尺長刀,忽然想起漏了一件事。
“大寶哥你這一身血漬是何原因?”
魯六寶聞聽此言,頓時又變得興奮起來,踢了踢腳邊毛茸茸的一團。
“是它的血。”
藺川定睛一看,是隻野兔,野兔的頭部有些乾癟,腹部多了一口子,想必是血刀所為。
“這是為何?”藺川皺眉不解,莫非新出爐的靈器需要血祭,不可能不可能,誰會用一隻兔子去血祭。
“你試試便知!”
魯大寶變戲法兒似的從袖中取出一隻野兔,上一秒還很溫順乖巧的野兔,此刻卻猛烈地掙扎著,似是預感到大限將至。
瞬間一個疑問湧上心頭:野兔那麼可愛為什麼要殺它……
再看向魯大寶熠熠生輝的眼睛,藺川不由打了個寒顫。
“大寶哥,還是算了吧,你與我講講便好。畢竟萬物有靈,若是殺之果腹倒是可以,若只為試刀,我真心下不了手。”藺川討饒道。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有善心呢!若不是聽小夭說你昨晚大殺四方,我還真就信了!”魯大寶冷笑道。
藺川目光遊離,顧左右而言他:“一碼歸一碼嘛,大寶哥快與我講講,到底有何玄妙之處?”
魯大寶彎腰將野兔放到地上,野兔並未立馬跳走,而是歪著腦袋,直愣愣地盯著藺川看。
藺川抬起腳尖在其後臀上輕輕一挑,野兔嗖地一下沒了蹤影。
“我先前試過原刀,只能汲取對手血液而已,而如今這把刀可以將汲取來的精血轉化成血氣輸送至刀主人體內。我身上的血漬便是那血氣所致,只因我與之並無血契,所以才會如此。”
藺川聽罷,仔細看了一下刀身,又看了一眼魯大寶,他有些不明白魯大寶所謂的轉化血氣是何意思,莫非是將野兔之血傳入自己體內,這就點離譜了。
魯大寶見藺川一臉的抗拒,瞬間明白藺川會錯了意。
“此血氣非彼血氣,實乃血中精華,是一種增益之能,具體感受還需你自行探索。野兔之血其中精華寥寥無幾,卻依舊可以捕獲一二,無契之人無法溝通靈器化血為氣,所以才會噴我一身血。”
藺川方才恍然大悟,剛要與之建立血契,忽聽魯大寶繼續道。
“哦,對了,這把刀之前吸收的血液太過斑駁,我在煉器之時,為之淨化了許久,其中凝練的血氣已與刀身融為一體,卻不知能否被你吸收,等你立下血契之後,還需小心一試。”
藺川點頭,將靈力匯入刀內,原本只需一半靈力便可充盈的刀身,此刻輸送了九成靈力竟然還不見滿。
藺川一咬牙,直接將最後一成靈力打入其中,刀內凝練的血氣與藺川匯入的靈力混合在一起,一股磅礴的力量呼之欲出,刀身綻放的血芒充斥著整個煉器坊。
這股力量超出藺川的控制,握刀的雙手不住地顫抖,意識都為之瘋狂。
眼看藺川要控制不住,魯大寶阻止不得只得高聲呼道:“莫要對著鼎爐!”
話音剛落,藺川暴喝一聲,一刀揮出,刀尖滑落的瞬間,一道半人高的血色刀氣飛出,擦著煉器鼎爐而過,轟在牆上。
“轟隆”一聲,飛沙走石,好半晌塵埃落定,兩尺厚的石牆被斬出一個碩大的豁口。
魯大寶自豁口中來去自如,看向滿身大汗的藺川,二人面面相覷,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