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之凋零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停住，嶄新的天空出現一抹蔚藍。
林洛一行人發現了多處死亡陀螺活動過的地點，每處都散佈著殘缺不全的屍體。
林洛對這種駭人場面只在電視中看過，親身經歷後只覺著一股強烈的壓抑感湧上心頭。
他皺著眉，這樣下去全山的人幾乎就沒有活路了。
自己剛剛掌握的蔓延之刺雖然可以擊殺死亡陀螺，但作戰範圍太小，如果能將蔓延之刺的攻擊範圍擴大到整個詭雲山，就可以快速解決戰鬥了。
意識蔓延可以用來標記死亡陀螺，蔓延之刺則用來追蹤擊殺目標。
不過蔓延之刺延伸的是實體化觸手，其數量和長度可能會有限制，能不能成功還不好說，但這個節骨眼上，也只能冒險試一試了。
“林總管想啥呢？”楊煞在一旁問道。
林洛回過神來，“哦……我在想能不能把蔓延之刺的攻擊範圍變大一點，”他看向其他人，“我們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黑小白問道：“你說的範圍是整個詭雲山？”
林洛點了點頭：“不過我對觸手不太熟悉，它們的最大延伸距離我還不清楚。”
“是啊，即使觸手的延展能力很強，但詭雲山的範圍實在太大，而且遠距離下觸手的作戰能力會不會削弱也是個問題。”萬傲寒擔憂道。
“我有個辦法，”楊煞眼裡閃著光，“不如將陀螺集中在一起，林總管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集中？林洛若有思索。
死亡陀螺分散是因為各個小隊也分散著，只要讓小隊都往某個地方集中，死亡陀螺自然也會追過來。
這麼簡單的邏輯我怎麼沒想到呢！
林洛驚喜地看著楊煞：“楊隊長，還是你有經驗！”
楊煞笑了，語氣裡帶著自嘲：“經驗再多我也只是個隊長，沒什麼大用處。”
萬傲寒臉色有些變化，他知道楊煞為何會說這句話。
楊煞為協會效力多年，立過不少戰功，先前很幸運地和萬大海一齊被提為森羅協會作戰部部長候選人，不少人已經開始提前慶祝他的當選。
但任命會議上，七人中有四人將票投給了萬大海。
所有人都知道萬大海是萬秦已故大哥的兒子，不過無論是領導力和作戰能力都遠不如楊煞，但他還是當選了。
萬秦當時也很震驚，但會議上的決定無法改變，只能當場宣佈結果。
後來楊煞心灰意冷，不再去想那一官半職，只留在軍中當了個小隊長。
萬秦也感覺對不起他，每月會私下多給他一些骨幣，並許諾會讓他在更高的平臺上施展自己的才華，這才讓他重拾了一些信心。
萬傲寒咳了一聲，開口道：“林總管，還麻煩你通知我父親。”說完從兜裡掏出個布袋，從裡面鑽出一隻傳音蝠。
林洛看著傳音蝠的小腦袋：“萬會長，現在情況緊急，希望您趕快傳令，讓所有人集中往山上撤退，我和萬兄、楊煞隊長會在山上接應，一定要快，另外飛獸有多少來多少，好在空中支援。”
萬秦正一臉愁容地看著傷亡報告，他從未想過自己的部隊會遇到這種令人絕望的困境。
傳音蝠吱吱地叫起來，他立刻上前去聽，他的眉眼漸漸舒展開，隨即將指令下發了出去。
剛傳完命令，萬大海跨步走了進來。
“萬會長，您的命令不是讓我們的人白白等死嗎？先前不讓主動戰鬥，現在又讓他們自己往死路走，我不明白您什麼意思！”
他氣呼呼地坐在桌旁，臉色煞白，一雙小眼睛變得犀利起來。
萬秦走到他身邊，像教導自己的兒子一般道：“大海啊，現在我也只能相信林洛了，你看現在撤離出來的才區區幾個人，有時候置之死地才能後生啊！”
“‘後生’？林洛那小子會讓咱們的人有後生嗎？”他歪著頭，看向桌上的傷亡報告。
“還有那個楊煞，別看他表面老老實實，背地裡我猜對咱萬家早有二心了，傲寒跟他待在一塊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萬秦沒有說話，楊煞他還是瞭解的，愛恨分明敢作敢當，現在他只想等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的好訊息，這幾天他早已焦頭爛額了。
他走到門口，看著一隻只正在升空的飛獸道：“珞九天明天就要到協會，你先回去做做準備。”
萬秦口中的珞九天現任動物保護總會會長，飛流城城主。
萬大海站起身來，神色有些不淡定了：“他這時候來幹什麼？”
萬秦臉上一片陰霾，眼皮跳動，嘆氣道：“算賬來了，新賬舊賬一起算……”
詭雲山山腰上，有一支部隊正在往山頂進發，參天的大樹為他們贏得了一些逃跑時間。
半小時後，林洛眾人終於等到了第一批到達的小隊，大約有四五十人。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陸陸續續的小隊都開始集中過來，楊煞清點了一下數目，總共也才四千人。
“瑪德！真他瑪德窩囊，六千人的命就這麼沒了！”
楊煞氣的淚水直往外冒。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長著絡腮鬍的黝黑大漢，卻是最先哭出來的那個。
林洛看著一副副還沒從恐懼中脫離出來的面孔，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他剛才透過意識蔓延發現除了死亡和重傷人員無法轉移外，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到這，另外還有近百隻死亡陀螺正往這邊追來，再過十分鐘它們就會全部到達。
林洛讓萬傲寒通知眾人都呆在原地不要亂走動，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空中，一群載著人的飛獸正在遠處觀望。
只見樹林里正穿梭著一條條黑色的影子，影子經過的地方激起塵土，甚至大樹也傾倒在地，它們似乎都在朝一個點匯聚。
漫長的十分鐘終於到了。
密密麻麻的陀螺已經將所有人包圍，它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把獵物磨成碎屑。
林洛就站在最前面，身後是四千多條性命。
林洛是個有時候會選擇逃避來讓自己不那麼累的人，但林洛從來不會放棄下定決心實現的目標。
既然該來的都來了，那就要勇敢面對，任何一絲成功的機會都不能放過。
任何一隻陀螺都將會粉碎！
萬傲寒抱著黑小白在林洛後側，他望著這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但就在林洛轉頭看向他們時，萬傲寒的擔憂消失了，他的嘴角閃過一絲微笑。
他分明看見了一張自信兇狠的臉，這張臉讓他恐懼卻心生喜悅。
近百隻陀螺蠢蠢欲動，發出陰森的斯斯聲。
雖然它們的動作很慢，但巨大的體型讓包圍圈正快速縮小，在距離只剩下三十米的時候，十幾只陀螺率先衝了出來。
林洛閉上雙眼，他看不見，但又什麼都能看見。
他的後背傳來熟悉的痛感，觸手如約而至。
它們穿破皮膚鑽了出來，像是一條條柔軟的紅色絲帶在迎風飄揚。
活力四射卻暗藏殺機……
十幾只旋轉的陀螺在空中就被絲帶貫穿，整個畫面彷彿一枝向上生長著的巨型花枝。
花枝上盛開著十幾只暗紅色的花朵，但花期卻短得可憐，幾秒鐘後花朵便凋零殆盡，成為了泥土的一部分。
紅色的花枝似乎吸收了落紅的養分，生長速度加快，數量變多，枝幹也更加粗壯。
花枝並不喜歡光著，它開始裝點自己，將死亡陀螺變成一朵朵紅花，很快，花枝變得繽紛豔麗起來。
多麼美麗的花枝，花枝上的每朵花都有十瓣，每一瓣都又細又長，顏色暗紅。
那既是花朵本來的顏色，也是血液的顏色，同樣是殺戮和仇恨的顏色。
但曇花終究只能一現，所有花朵開始衰敗，衰敗成碎屑落下來，滲出的紅色汁液浸染泥土，將大地也染成紅色。
片刻的寂靜，林洛慢慢睜開眼睛，他根本就沒有控制觸手，他只是將觸手喚了出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了它們。
戰鬥就這樣結束了嗎？
林洛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一片腥紅，他只覺著有些眩目。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表情凝固、目瞪口呆的眾人：“你們……安全了。”
他的聲音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說剛說完，林洛就筆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