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興全村
興全村,在河內郡懷縣的南部,黃河的北岸。
當孟津渡渡河的船隻遇險之後,少數人扒著木板,順著黃河水而下,漂流了十幾裡。
其中,大部分人因為體力不支,而溺死在河中。
大約有十幾個人,堅持扒著木板,沒有下沉。
等到了興全村附近,水勢變緩了。
剛巧,這天,興全村的漁民,駕著十幾艘漁船,在河中捕魚。
就看見,遠處漂來幾塊木板。
一開始,漁民們並沒有在意,這黃河裡,經常會漂落這些,像是上游水土流失,從山上滾落的枯樹。
這是常有的事。
可後來,他們發現這越來越不對。
那些木板,不像是枯樹,而是製作整齊的船板。
隨著這些船板,順流而下的,還有花花綠綠的衣物、竹箱、絹布。
不久,他們就發現,這水面上,還漂著屍體。
這一下,可把村裡的漁民給嚇壞了。
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精美的絹布、衣物,以及這麼多穿著如此精美的浮屍。
這定是上游沉船了,而且,沉的是大戶人家的船。
村長第一時間,開始組織村民們打撈屍體和遺物。
為了保持對死者的尊敬,他們將屍體一個個打撈上來之後,並沒有竊取他們的財物,而是將他們一個個收拾好,擺在平時晾曬魚乾的庫房裡。
一下午時間,就打撈上來幾十具屍體。
但同時,值得慶幸的是,在打撈的過程中,他們逐漸發現了生者。
那些生還者,扒著木片,可能已經在水中漂浮了數好幾個時辰。
救上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虛脫了。
還有幾個人,在水中的時候還有氣,可救上岸之後,沒多久就斷氣了。
村長又組織村民們,對這些生還者進行急救。
送到漁民家中,為他們點燃爐火,烘烤著身子。
又為他們熬製米粥和魚湯,給他們補充能量。
就這樣,前前後後,挽救起來了十幾條人命。
“村長……”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對著頭髮花白的村長說,“這些人,可都是大人物哇,你看他們的穿的、用的……”
說話的,是興全村的漁民,寶柱。
村長翻看了從河水中打撈起來的物件,皺起了眉頭。
這物件裡,除了精美的絹布和金銀首飾之外,還有不少竹簡。
村裡沒人認字,也不知道這些竹簡上寫的是什麼。
村長對著寶珠說:“柱子,你現在趕緊,帶著這個,去趟懷縣縣城,找縣衙門的老爺,告訴他咱們村子裡這發生的事情。要快!”
“好嘞!”
寶柱隨手拿了兩卷竹簡,打上包袱,就往村外走。
村長看著,這屋外,聚集了不少村民。
他們一定是來看,這河裡打撈上來的寶貝的。
村長心想,這不知道是哪個官宦人家的船,在上游沉了。
這些物品,他們可不能偷拿,以後肯定要吃官司。
於是,他走出屋子,跟村民們講清楚這些道理,並指揮著村民們,把放置在倉庫裡的,幾十具屍體,給就地掩埋了。
料理完這些,已經是深夜了。
忙活了一天的村民們,一個個都回家休息了。
後半夜,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就聽見村外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
一陣陣戰馬的嘶鳴,將剛剛睡下沒多久的村民們,吵醒了。
村長走出村子,就看見一隊黑甲騎兵,將村口團團圍住。
他先是嚇了一跳,之後心想,可能是官府派來,調查河難的。
於是,他便上前詢問。
黑甲騎兵中,打頭的,講得是晉中口音,不像是河內郡的官兵。
村長有些納悶,但也沒有想太多,就帶著這隊官兵,進了村子。
他先帶著官兵,看望了被他們救上來的生還者。
這些生還者,被安頓在村子中的祠堂內,以及祠堂周邊的幾間茅房中。
打頭的官兵,讓黑甲騎兵,將祠堂團團圍住,將負責照料的村民,都趕了出去。
村長在外面,能夠隱約地聽見,那黑甲官兵,在屋中問話。
但是,那些生還者,身體都很虛弱,一個個氣若游絲的,回答的是什麼,外面的人也聽不清楚。
之後,村長又帶著那些黑甲官兵,核驗了打撈上來的所有的物品。
黑甲長官,讓士兵們將這些物品,全部打包,安置在戰馬上。
最後,村長帶著黑甲長官,看了埋葬浮屍的墓地。
折騰完這些,天已經大亮了。
天亮之後,打西邊,又來了更多的黑甲騎兵,還有黑甲步兵。
村裡面雖然沒有人識字,但是有人也讀出了那軍隊的旗幟。
那軍隊,打的是“顏”字號的旗幟。
村民們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河內郡,還有姓顏的將軍麼?
大家都不知道,這姓顏的將軍,是從哪裡來的。
只見,一個穿著黑甲,身高八尺,雙肩寬厚的將軍,從馬上下來。
他的身後,有一輛馬車。
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青黃色衣服的,謀士打扮的文官。
那名武將,和那謀士,一同走入了興全村的祠堂。
村民們都被攔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那武將和謀士,走了出來。
就看見,那謀士拉著那武將,在一旁嘀咕了幾句。
武將對著副將又嘀咕了幾句。
霎時間,村外的大軍,擺開陣勢,將這興全村,團團圍住。
村民們都嚇壞了。
村長連忙去找那武將,可那武將一把把他推開。
他又去找那位謀士。
“先生,你……你們這是做什麼?”村長著急地說,“我們沒有拿這河中的一金一銀,全部悉數上繳了。這河中救上來的老爺們,我們也悉心照料著,不敢有任何怠慢,您這是……”
那謀士笑道:“老人家放心,我們只是暫時保護一下這個村子。因為,這祠堂裡,躺著高貴的大人物,我們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高貴的……大人物?”村長疑惑道。
“老人家放心,我剛才瞭解了一下,這裡面的病患,再休息個半日,就可以行動了。到時候,我們就會離開了!”那謀士說道。
“只休息……半日?”村長詫異地說,“他們的身子,能吃得消麼?”
那謀士擺擺手,說道:“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跟全村的人說,今天之內,不許有任何人離開這村子,即可!”
村子默然地點點頭。
他知道,這興全村,被官兵團團圍住,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啊。
昨天,帶著那兩卷竹簡的柱子,趕了一天的路,終於來到了懷縣縣城。
他在縣城裡,找到了同為興全村出去的一個讀書人,叫鍾遠之。
這鐘遠之,是興全村出去的,在縣城裡的私塾讀了幾年書。
但是由於沒有什麼背景,也沒有被舉孝廉,就只能在縣府裡當個小文書。
這鐘遠之,一看到這竹簡,立馬嚇傻了眼。
這兩卷竹簡,是奉命修建洛陽的董承,給劉協寫的摺子,彙報洛陽寢宮的修築情況的。
鍾遠之立刻將這兩卷竹簡,呈給了河內郡。
寶柱在懷縣,等了兩天訊息。
還沒有等來河內郡的反饋,卻聽說,南面的興全村,出事了。
他跟鍾遠之大驚,立刻去問清楚,出了什麼事。
就聽說,那興全村發了瘟疫,全村的人都死了。
“什麼!”寶柱驚呼道,“不可能,我前幾天才從村裡出來……”
鍾遠之聽了,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娘!”
黃河北岸,一支軍隊沿著河岸,向東行進。
打頭的,是數百黑甲騎兵。
之後,是數千步兵。
在步兵的中間,有七八輛馬車。
在這隊伍的後面,一把大火點燃了整個個村子。
烏黑的濃煙,翻滾著,上了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