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先生,你是犟死的!
下邳城東南,沂水上有橋名“圯(yi)”。
公元前173年,張良不滿秦王朝的統治,招募刺客謀刺秦始皇,後因襲擊失敗,潛匿於下邳,遇黃石公於圯上。
“黃石公授書”的典故,就來源於此。
這一日,圯橋附近來了一小隊兵士,大約二十多人,看裝束,是呂布軍。他們在圯橋的兩頭,各站了十幾個人,將這圯橋圍住。
兩邊想通行的百姓,不知道這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靠得遠遠的,不敢向前。
圯橋上,站著一個穿著藍色水波紋深衣的中年人,默默地望著橋下的沂水。
此人,便是呂布麾下的謀士,陳宮。
“你們把路讓開,擋在這裡,百姓都不便通行了。”陳宮對著守衛他計程車官說。
“是!”
士兵讓開道路,圯橋兩邊的百姓,才又開始正常的通行。
今天,陳宮本是帶著部曲,視察一下下邳城南莊稼的成熟情況,路過這圯橋,想起了黃石公和張良的典故,便停下來,歇息一下。
“聽說當年,黃石公就是在這橋下,贈與張良兵書……”旁邊一個人說道,“不知道,這橋下,是沂水的北岸,還是南岸啊?”
陳宮轉身一看,是一個白衣少年,在說話。
此人,便是季雲軒。
陳宮笑道:“看你年紀輕輕,竟然也知道黃石公授書的典故啊!”
季雲軒對陳宮也笑了笑,說道:“張子房為高祖開創大漢霸業,黃石公圯橋授書的典故,我大漢的讀書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陳宮看著季雲軒,覺著這少年身上倒是有一股才俊的氣質,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惜啊……”季雲軒感嘆道。
“可惜?”陳宮突然有些詫異,問道,“公子,為何可惜?”
“可惜,這高祖開創數百年的大漢朝,氣數將盡了……”季雲軒說道。
“放肆!”陳宮突然怒斥道,“你怎敢……”
“黃巾賊作亂十年,期間又有董卓亂政。現如今,諸侯並起,天下大亂,這大漢朝的氣數,不是將盡了嗎?”季雲軒繼續說道。
他的這番話,是有些刺激到了陳宮。
季雲軒是故意的,因為他知道,陳宮是一位在這亂世中,欲救蒼生士人。
“公子此話差矣!”陳宮辯駁道,“現如今,陛下正在東遷,當天子迴歸洛陽,天下能人義士必將奔赴洛陽,為天子獻計獻策,重整朝綱,大亂將平……”
“天下義士在哪?誰又能輔佐朝廷?”季雲軒突然逼問道。
“是四世三公的袁紹?還是驕奢淫逸袁術?還是涼州馬賊李傕、郭氾?”季雲軒頓了頓說道,“還是忘恩負義的呂布?”
陳宮大喝一聲:“你是何人?”
圯橋兩邊計程車兵,聽見陳宮突然大喝,連忙持劍要衝上來。
季雲軒微笑著,繼續說道:“還是……那‘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曹孟德?”
聽到此句,陳宮突然驚嚇了一下。
此時,十幾個持劍計程車兵已經衝到了橋上,陳宮卻說:“都下去!”
“可是……”士兵不解為何。
陳宮淡淡地說:“都下去,我在和這位公子閒談,你們上來作甚?”
那十幾個士兵,收起長劍,又退下橋去。
陳宮轉身又望著季雲軒,看著少年的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當年,曹操逃難時,誤殺呂伯奢一家的時候,講出此話。而那時,曹操身邊只有陳宮。
歷史上流傳得更加廣泛的那句“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出自《三國演義》。後世,很多人認為是羅貫中在故意貶低曹操。
而究竟那晚,發生了什麼,曹操又說了什麼,可能只有陳宮本人知道吧。
“你……究竟是何人?”陳宮嚴肅地問道。
“我是何人不重要,但大人觀自己是何人,才重要!”季雲軒說道。
“我……觀自己……是何人?”陳宮皺著眉頭,疑惑地看著季雲軒。
“無論那晚,呂伯奢一家是否真的有意殺曹操。至少,那晚之後,你便已決意要離開曹操。可見,公臺兄是個明辨是非之人……”季雲軒望著陳宮的眼睛,繼續說道,“可是,你現在又投靠那不仁不義的呂布,你的是非,又去了哪裡了呢?”
陳宮被季雲軒這麼一問,頓時陷入了沉默。
“去年,曹操屠戮徐州,你四處奔走,以解徐州之難。若不是你說服張邈令呂布攻打兗州,也不會迫使曹操退兵。徐州百姓,都欠你一個‘謝’字!如果不是你,現在這下邳城,和這圯橋,可能都是那曹操的了!”季雲軒說道。
“由這兩點可見,先生是在這亂世之中,欲救蒼生,欲安天下的志士。可現在,你所輔佐的呂布,是真正能救蒼生、安天下的明主麼?”季雲軒說道,“先生如此矛盾,可算看得清自己麼?”
“哼!”陳宮甩了下袖子,輕蔑地說道,“你是劉備的說客!”
季雲軒搖搖頭,說道:“我是玄德公的人,但今天來,並非是做說客來的!”
“不是說客,說這些作甚?”
“我是對先生好奇,專程來跟先生探討這些事的。”季雲軒,淡淡地說。
“對我好奇?”陳宮不解地,又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季雲軒。
“先生可曾想過,以後你會怎麼死?”季雲軒又補充了一句,“先生不要誤會,我這不是咒你死,就是探討一下這人的生死。”
陳宮聽到這個問題,差點沒直接罵娘。
“你這是在威脅老夫麼?”陳宮氣憤地說,“玄德公麾下的謀士,講話都這麼粗魯的呢?”
“我都說了,就是探討一下嘛……”季雲軒笑著說,“那我先說,我覺著,我這個人吧,可能以後是懶死的……”
陳宮“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心想,這是什麼話。
“我不是說了嘛,這就是一種探討,不帶任何人身攻擊。”季雲軒說道,“能夠想象到自己以後是怎麼死的,也是一種對自己認知程度的判斷嘛!”
陳宮想了一下,隨便說道:“不是戰死沙場,就是病死在臥榻之上,又有什麼好說的!”
季雲軒笑了笑,說道:“先生,你知道麼?你是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