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我跟你拼了!
金光流轉,卡利俄佩緩緩收劍回鞘。
寶劍雖入鞘內,然那史詩浩蕩之劍意未消,風壓裹挾著高貴秩序的神性威嚴,席捲四野。
“胡說八道,肆意攀扯,莫名其妙。”
“無需再言。請我偉大父神與諸神見證也好。”
她金色的神眸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嘲弄。
“你的罪過,也確實需要好好算一算呢。”
“我等著你去奧林匹斯。”
‘真鬧到父神面前,有母神定好的由頭,即便真的交給諸神為證,也自有眾神為母神言語。’
‘都不用父神開口偏袒,只有母神的面子,對付小小的內海,那也綽綽有餘了。’
她已然懶得再與這頭狼狽的敗犬多言半句,隨即抽身,化作一道金色聖光便要離去。
臨行前,她眼角餘光,看向那跪在地上劫後餘生,正悽苦悲泣的人類。
神色難得柔了一瞬,對凡人流露出一絲不可言的憐惜,卻也只能在心中,一聲輕嘆。
‘今日我的出手,必須和人類毫無關係。’
‘否則,父神的顏面怕是不好看。’
‘今日,這阿布蘇奈婭必然也不敢再動手了。’
‘此時莫看她叫囂的厲害,然而實際上,也只能這麼叫兩句了。’
‘至於去奧林匹斯告我?’
卡利俄佩展露出一個真正高貴自信的微笑。
‘笑話!’
‘你知道我全名叫什麼嗎?’
‘吾名——卡利俄佩·宙斯!’
(ps:希臘姓名的基礎形式是名在前,姓在後,也就是名+姓,還有更正式的形式,就是名+父稱+姓。男女分別還有一點字尾的差異,但是這個就不再贅述了)
阿布蘇奈婭看著繆斯長公主那漸行漸遠的金光神影,平平的胸口如刀割般疼痛,死死咬著唇。
眼底閃著痛恨與不甘、屈辱與羞慚,甚至都有了晶瑩的淚光。
自己好不容易出一次門!
竟然遭受了如此的欺負和羞辱!
她在心中反覆吶喊:明明……
明明我都已經如此謙卑了!
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欺神太甚啊!欺神太甚!
她也憤怒地看向了那依舊跪著的人類,拳頭緊握。
可最終,她還是放棄了拿人類洩憤的想法。
誰知道卡利俄佩到底走沒有?
萬一自己動手,卡利俄佩又殺回來,再捱上一頓打,那就更冤了。
而且,她身為陛下的愛女,必然更加了解陛下的喜惡。
卡利俄佩今天,寧可不講理,也要庇護人類。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自己的投名狀……
***!選錯物件了啊!
如今看來,也許是自己真的想錯了。
陛下根本就沒有真正徹底放棄人類!
水波光線在她周身流轉,彷彿有無數暗潮在翻湧。
想著種種利害關係,阿布蘇奈婭的臉色一陣扭曲變幻。
她,忍了。
至少此刻,還要忍。
人類,對他們,不能隨便動手了。
起碼在局勢更明朗前不能。
既然陛下還沒有真正放棄人類,那就不能拿人類說事。
這潭水還是太渾了,不能攪合了。
她心中也有些後悔,還是大意了,沒有仔細調研!
人類這個種族的事情還是太複雜了,政治過於敏感,不能亂摻和啊!
阿布蘇奈婭心下發狠,人類的事暫且忍了!
莫欺小神弱!
三萬、三十萬、額,算了,三百萬年河東,三百萬年河西!
等你人類無大神庇佑,那時候再出今日這口惡氣!
我不死不朽,耗的起!
但是,這事也不能算了結!
必須告到奧林匹斯!
自己不能拿人類說事,她卡利俄佩也不敢拿人類說事!
那這事就簡單了。
接下來,只拿卡利俄佩濫殺無辜這事說事!不扯別的!
這個理,我佔得死死的!
這口氣,阿布蘇奈婭是真的忍不了了。
那股源自深海的原始暴虐,與難以抑制的屈辱感,混合在她的神性之中,瘋狂地攪動著。
欺神太甚了!
她,阿布蘇奈婭,身為福耳庫斯與刻託之女,身為內海神系的直系神裔,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她那半張猙獰的獸面,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
但那半張絕美的嬌容,卻又因為極致的理智而顯得冰冷。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雖說對方是最頂級的神二代。
但是,她佔理!她懂法!
神王陛下講理,這是所有神性存在共同的信條!
不求陛下對卡利俄佩有什麼懲罰,那不現實,她也絕不敢奢望。
但是,哪怕只是落一落她的顏面!
哪怕只是讓奧林匹斯諸神都看看,她卡利俄佩是如何違揹她偉大父神的秩序,是如何濫殺無辜的!
那也值得!
對於不死不朽的法則真神來說,比面子更重要的東西,實在是不多了。
今日,她的尊嚴當著那群卑賤凡靈的面,被卡利俄佩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哪怕對方身份無比高貴,她也決計忍不了了!
若是跟你對著幹,被你教訓了,那也就算了!
可是,我都已經如此謙卑!如此恭順!
你還是如此毫不留情地欺辱我,滅我全族!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阿布蘇奈婭心一橫,我跟你拼了!
這宇宙之間,終究還是有法律的!
阿布蘇奈婭越想越氣,越想越是這個理。
所信奉的神王律法,成為了她最後的唯一支柱。
她牆頭草家族的本能,在法理自信的加持下,被怒火徹底壓倒。
她化身一道黑色逆流,轉身便向那宇宙的中心——奧林匹斯神山,飛速而去!
她倒是也想著,要不要先和家裡神商量商量。
但是,這個想法,只是一瞬便被她放棄了。
她很清楚,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和家族那些長輩說了。
那些精通趨利避害,早已將牆頭草本能刻在神性裡的長輩們,肯定是都勸自己忍忍算了。
可是,我已經夠忍的了!
我都要趴下舔她的腳了!還被如此欺辱!
有理行遍宇宙,怎麼都不怕!
阿布蘇奈婭,衝!
***,拼了!
阿布蘇奈婭一離開,那籠罩在整個部落之上,令人窒息的海淵神威,與那扭曲死寂的領域,終於徹底都消失了。
空氣,重新變得可以呼吸。
那股刺鼻的鹹腥味,也隨之緩緩散去。
今日發生的一切,對這些倖存的人類來說,就好似一場噩夢。
一場無比恐怖、無比詭異、無比絕望的可怕噩夢。
噩夢之中,有那不可名狀的黑色山嶺蠕動而來。
有那直視神祇而被化道的扭曲異變。
有那同伴在眼前紛紛炸裂的血腥。
而直到他們敬愛的教導者,那高貴的卡利俄佩女神,那如同聖光般的詩歌降臨。
在這黑暗的噩夢中,才有了一線光輝。
現在,那無比強悍的入侵神祇,與那拯救他們的庇護神祇,終於都離去了。
噩夢,也終於結束了。
倖存的人們互相攙扶著,從那沾染了血汙與粘液的泥地中,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
他們看著,僅僅只是因為神祇的神威壓來,便已經滿目瘡痍、死傷慘重的部落。
那剛剛停下的淚水,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人類的死傷,更多的是二代人類。
也就是說……
是那些剛剛學會了奔跑與歡笑的孩子。
孩子小小的屍體、斷裂的小小身軀、小小的衣裳、未及長大的面龐,這一切,比任何戰死的壯士更讓父母絕望。
一個溫柔的一代女人,跪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具小小的、已經扭曲異變不成人形的屍體。
那是她的孩子。
她的肩膀在劇烈地顫抖,卻死死咬著牙,發不出一點聲音。
牙縫裡已經咬出血來,眼眶中流出的,也是鮮紅的血淚。
她的孩子,尚且不過三五歲。
一代人類,是神祇的造物。
而二代人類,是他們自己的骨血。
這比太多的父母,讓他們自己去死亡,還要令他們更加痛苦。
他們是多想,代替他們的孩子去死啊!
但是,殘酷的現實,從不經他們的意志而定。
壓抑的絕望抽泣之聲,在整個部落的廢墟里,此起彼伏。
直至再也無法壓抑,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整個部族倖存下來的近萬人,齊聲悲慼,哭聲震天。
悲哀將所有人吞沒。
即便是神,看到這一幕,也要忍不住為之悲傷。
在凡人看不到的維度裡。
在那生與死的界限之上。
死亡的主宰,塔納託斯,正靜立於虛空之中。
祂面無表情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
無論卡利俄佩與阿布蘇奈婭,如何辯論與爭鬥。
也無論這背後誰對誰錯。
祂只是默默地看著。
祂堅守著自己那源自神王秩序與命運的神聖職責,絕不干涉生者的世界。
祂的面色,依舊是那麼冷峻、堅硬,彷彿萬古不化的寒冰。
可是,在那雙本該是絕對冷漠的深邃眼底,也有著幾乎無法掩飾的深沉悲傷。
祂是死亡的化身。
在真正將死亡這一概念,帶到整個宇宙之後,祂已經見慣了離別。
但是,對於這世間太多的離別,祂也永遠無法輕易去接受。
父母與孩子的永別。
摯愛之間的訣別。
至交好友的終別。
這些最真摯感情之間的永恆分割,每一次都讓祂心生不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