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紅眼病犯了
任何朝代,都是金字塔型的社會階層結構,越頂尖的人,背後的勢力就越複雜。
勢力複雜至極的,毫無疑問,就在皇室。
人都是善變的,彼時覺得視為“燙手山芋”的東西,看到它在別人手中玩出花兒來,不扭曲都不可能。
更何況,這東西不是普通的地瓜白菜,而是人人嚮往的“帝王寶座”。
自趙桓回到城內,不停地接收到朝堂內外對趙楷的一致稱讚時,他產生了一種錯覺。
趙楷的光環不過是藉著地位之高得來的。
而這些肯定和讚美,本應該屬於他趙桓,曾經的東宮皇太子。
一覺醒來,聽太醫說起趙楷又一次割血救了自己,他心中升起的情緒不是感恩。
而是對這種廉價施捨的厭惡和痛恨。
趙楷皇權在握,只要他需要血,多少人爭著搶著代他受過,誰知道他有幾分真心?
再說就算他真的不惜傷害自己,區區一碗血又算得了什麼!
呸!
佔著本太子的皇位,做出這樣沽名釣譽的舉動,令人作嘔!
朱璉見他醒來,總算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瞧他臉色陰沉的厲害,還以為他擔心燕王府撐不下去。
連忙支走太醫和侍婢們,伸手探過他的額頭後,安慰道:“王爺醒來,臣妾就放心了。
王府一切都好,官家賜了不少東西,所有開支都不用王爺再操勞。
官家還差了御膳房的廚子,專門照顧咱們的飲食。
待宮裡學堂重開,諶兒也能正常讀書,官家還說……”
趙桓眉頭越擰越緊,目光陰鷙地盯著朱璉的嘴唇,伸手摸起桌角的藥碗,狠狠地扔向牆角。
“王爺……”朱璉被驚嚇起身,一臉不解地望向那張蠟黃的臉。
這個男人,這個在東宮時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的男人,怎麼變得如此陌生!
趙桓猛地拉過她的手,看著上面未好的瘡疤,陰陽怪氣地說道:“愛妃照顧本王辛苦了。
每日還要去宮裡謝恩,是本王對不住你。
從今日起,這藥就交給劉海去煎,你多陪陪諶兒!”
朱璉聽他話語平和,又不禁納悶,剛才他眼中的那絲陰毒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的確累了,疲憊不堪。
因為她覺得自己和趙桓之間慢慢築起了一道高牆,雖聽得見他的聲音,卻再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了。
每當坐在藥爐前,她就在想,如果回到之前在東宮的日子,無憂無慮,該多好!
可摔砸碗具的聲音不給她任何想象的機會,趙桓真的變了,變得喜怒不定,多疑,易怒,甚至前言不搭後語。
他口口聲聲說,對皇位從未有過任何想法。
朱璉卻明顯的感覺到,只要她提到“官家”或者“三哥兒”,趙桓的情緒就會被瞬間點燃。
“看到官家把朝堂內外整頓的井然有序,他後悔了嗎?”
朱璉走出燕王府,不知不覺竟又走到了東華門,她連忙停下來,轉身逃離。
……
趙桓是個什麼人,歷史上沒有確切的評價。
但從趙楷與他的幾次接觸來看,趙桓此人不僅懦弱,心眼也小的可憐。
朱璉秀外慧中,待人接物極有分寸,可在趙楷面前,她的委屈,不安,驚懼壓抑不住。
坐在勤政殿,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各部名錄,讓他心煩意亂,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索性隨手抓起一冊札子,往簾後的軟榻上一躺,隨意翻動。
定睛一瞧,才發現是戶部呈上來的秀女名單。
上面有女子姓名,年齡,身高,體重,大概特點,家庭成員,住址,還有推介的官員……
趙楷展開豐富的想象力,自己哄自己進入一個美女如雲的異空間,做起了五彩繽紛的大夢。
那些女子或冷豔,或呆萌,或嬌弱,或風情萬種,把他圍在中間,咬唇眯眼,露出圓潤的肩膀酥胸……
最後,這些的臉全都變成了朱璉的模樣,她們異口同聲道:“官家,臣妾都等不及了!”
趙楷猛地睜開眼,見大殿內燭光晦暗,陣陣冷風從門縫裡吹進來,發出不易察覺的輕嘯聲。
他才意識到剛才那些都是夢。
這時袁寶匆匆跑到案前,有些顫抖道:“官家,燕王又昏迷不醒了,太醫們束手無策,等著官家拿主意!”
“病危?”趙楷揉搓了一下臉頰,披上大氅,“走!帶朕去看看!”
這是他登基後,第一次前往燕王府,那裡原是鄆王府,三進的院子,說不上多寬敞,但比起百姓家,那也氣派多了。
聽到袁寶的唱喝,太醫們紛紛走出殿門,連同燕王府上下,跪了一地。
趙楷步下轎輦,往人群中一掃,沒看到朱璉的身影,卻聽到有哭聲隱約傳來,心底不由一沉。
難道趙桓就這麼死了?
一名太醫走上前來,小聲稟報道:“官家,原本燕王已經醒來,恢復的也不錯,今夜臣等來檢視時,他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如今喚之不應,瞳孔也有擴散的跡象,恐怕……”
另一名太醫聽完,也走上前來附和,“臣也覺得十分蹊蹺,這藥方是我們幾人一起對症開的。
聽說燕王不確信,王妃親自去了趙太丞家核實,這才對著藥方子煎藥。
按理說,就算有什麼不好,也絕不會出現昏迷的症狀。”
趙楷示意其餘人平身,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那些宮女太監。
他們大都害怕面聖,尤其是出了這樣的事,誰都怕牽連到自己,所以,正常人步速一定極快。
可其中一個小太監,不僅藉故摔了一跤,還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才起來。
他收回餘光,向身後吩咐道:“袁寶,差人叫子慕帶人封鎖燕王府,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
辛苦二位,把每日的藥渣都擺出來,一一仔細查驗。”
他不怕別的趙桓真死,而是怕他將死不死,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對付他。
環顧熟悉又陌生的王府大院,他似乎能感覺到藏在暗處的毒蛇,正盤起身軀,好整以暇地等待伏擊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