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為質
蔡攸和高俅一去不返,毫不意外地,被完顏宗望以人質扣押在了大金的軍營。
金人幾乎一日一封信,催促議和所列出的金銀絹帛和牛馬。
每日早朝,趙楷都頂著黑眼圈,在龍椅上昏昏欲睡,對大臣們的議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從寅時日出討論到日上三竿,人人飢腸轆轆,也都沒討論出個結果。
趙楷的“慫樣”,讓整個朝堂的氛圍時光倒流,又回到了趙佶時代。
宰相沒了王黼,樞密使沒了童貫,文武兩大一品官職空了,誰瞧著都眼紅。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二品太宰白時中。
他與少宰張邦昌昨夜在小紅樓喝的酩酊大醉,兩人左擁右抱,狠狠洩憤後,互相交了實底。
白時中的翁婿有幾個要好的友人,他聽說朱桂納和李家李青雲聯手打通了一條晉升的“康莊大道”之後,也動了這心思。
看著張邦昌皺巴巴的醜物,白時中臉上有幾分得意。
揚揚手,示意那四個滿臉潮紅的女子出去後,往床上一坐。
沉聲道:“老張,那朱桂納身為國丈,都開了一扇大門斂財,咱們強強聯手,不比他和李青雲強多了?”
張邦昌扯過長巾,胡亂地在腿間擦了擦,咕咚咕咚灌了兩杯溫茶,長吁了一口氣。
捏著哆哆嗦嗦的腿肚子,厚厚的嘴唇抿了抿,“老白啊,不是我說你,那陳良弼說的話,最多信他三分。
這襠裡沒物的人,幹什麼能靠得住?
太上皇跑了,你真以為當今皇上他事先一點都不知情嗎。
別忘了,這皇上可是皇城司出身吶!
十多天前,他初一登基,就下令緝拿郭藥師,那時候郭藥師才剛剛投奔完顏二皇子斡離不。
遠在天邊的訊息他都能第一時間掌握,眼皮子底下的,能逃得過皇城司那群獵狗的掌控?
別犯傻了,金人要親王和宰相為質,哪個親王肯去,都跟咱倆沒關係。
但是宰相,不是我就是你,不是你就是我,先活下來才是當務之急啊!
朱桂納表面斂財不假,是不是受了皇帝的暗中授意,你我哪能知曉?
還有,鄆王妃入宮後才查出有孕,這說明什麼,說明朱家的地位,絲毫沒有因為東宮被貶而受到絲毫影響。
瞧瞧老朱這福分,倆閨女押一處,還真被他蒙對了!”
白時中抓起女子遺落的褻褲,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臉嫌棄地扔在地上。
他也羨慕朱桂納,但是對人質一事卻不以為然。
他沉吟半晌,搖頭道:“高俅和蔡攸都被扣下了,哪個親王會拎不清現狀往上揍?
親王都不去,皇上再怎麼施壓,也孤掌難鳴,咱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老張你可別忘了,除夕宮宴時,趙氏皇族可都表過態了。
當今皇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在那龍椅上坐多久可都仰仗咱們這些臣子呢!”
張邦昌捋須冷笑,“說你傻還不信,剛才你身子底下的姑娘叫的媚,可那都是裝的。沒聽出來吧?
騷浪蹄子是風月老手,趙氏皇帝傳了八代,幾位成年封王的皇子,哪個不知帝王術?
趙氏宗親臨危撇開關係,把危機全都推到皇帝的頭上,這才是明智之舉。
若有朝一日趙氏被滅了族,南逃的那些無論誰登基,都還是名正言順的皇帝。
老白,我說你這太宰怎麼當的,不會跟那些勾欄蜂窠裡的風騷小子們一樣,屁股一撅,得來的吧?”
白時中彎腰撿起粉色褻褲,團了團,咬牙扔到張邦昌頭上,啐道:“老東西,說話每個把門的,撕爛你的嘴!”
嘴上不承認,但白時中心裡卻明白著呢!
太上皇南逃,藉口是籌集糧餉,招兵買馬,誰不知道他傾慕江南女子已久,早就巴不得做個逍遙自在的道君。
指望他救國,開封早被踏破一百次了。
燕王府看似沒有動靜,待金人大兵一退,肯定會後悔當初的決絕。
萬一逃出城,與太上皇再做商議,在南方稱帝分疆裂土也不是不可能。
眼下最令他擔心的是,康王趙構熱血澎湃,與皇帝如出一轍。
只要他點頭,自願為人質,那自己同去的可能性佔了一半,悲了催的,這年過的像在地獄般煎熬。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小紅樓時,天剛微微亮。
白時中回回府,先打發官家備了一份厚禮,七拐八繞地送到了陳良弼手中。
而自己吸了吸鼻子,病懨懨地回了臥房。
接下來的朝堂風捲馬嘶,李綱吹鬍子瞪眼,恨不能親率一隊人馬殺出城去,割了完顏宗望的首級回來。
揚起主和大旗的,都瞪著眼掛在城門上呢,誰敢在朝堂上表態?
可不表態,不代表皇帝不會以議和為退步,為种師道勤王爭取時間。
思來想去,他和張邦昌處境十分不妙,索性裝病避起了風頭。
張邦昌卻沒想到白時中玩這一手,第二天下朝後,還從白樊樓提了兩斤滴酥來看望他。
五日後,垂拱殿上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李綱接連收到完顏宗望,蔡攸和高俅的三封催促函,要求大宋務必履行承諾,交納歲貢,割地,派親王和宰相入營為質。
趙楷站在大殿龍階上,氣朗神清,直言道:“金人要求親王為質,誰願意請行?”
趙構心中早已打消趙楷皇位繼承的疑慮,他陳詞慷慨,“官家,金人踏我城池,言而無信。
我朝熱血男兒當守疆衛國,決不能割讓一寸土地!
臣弟不才,願前往以換大軍勤王之機。”
朝臣們不敢議論,但聞言還是挺直了腰桿,附和道:“康王英武,實乃我大宋之幸,百姓之福。
微臣願出百兩銀……”
“微臣出五十兩金,兩百兩銀!”
“微臣尚有八十匹絹……”
一時間,氣氛緊張的早朝,在趙構的引導下,硬生生成了一場被迫“自願”的募捐大會。
趙楷對此滿意點頭,往班部中尋摸了一會兒,直接點名張邦昌,“張少宰,聽聞白時中受了風寒,無法出行。
那隨行副使就由你來做!
朕要你記住,免你張家捐贈,但臣弟若損失一根毫毛,朕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