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石頭臺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林陳睜開了眼睛。他環顧了一下,天上泛紅的月亮裹著層薄紗樣的霧氣,鑲嵌在青黑色熒幕般的天宇中,朦朧的月色中,不見了星星,幾片薄薄的雲呈現出青藍色,向著更遠的天空延伸過去。
四周是一片空地,土丘一個連一個,幾棵白骨般的枯樹,或斜,或倒,或立,樣子顯得十分猙獰,。
林陳活動了一下身體。
他惶恐不安地在自己的身體上摸了一下,自己還是穿著先前的那身T恤衫加牛仔褲,沒有溼,也沒有破損。接著,他又向身下摸了摸,這是一個殘破的夯土石頭臺子,臺子上面凹凸不平,躺在上面還有些硌的慌。臺子上面覆蓋了一層的亂草,不是長在上面的,更像是有人特意鋪在上面的,沒有草的地方是青條石頭。
林陳歪了下頭,目光所及是石頭臺子四周的那些凸起的土堆,跟墳頭一樣。
葉江川與自己相隔不遠,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地靠在石頭平臺的一個角落裡。
看見了葉江川,林陳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伸出手臂,摸索著拍了拍他的肩,深吸了口冷夜裡涼涼的風,輕輕地吐了個字,“嗨!”
對方沒有應答。
林陳有點納悶兒,這傢伙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嗨!你還活著嗎?”
林陳拖著身子,向那邊爬了兩下,剛好使得上勁兒的距離,用力推了推葉江川,他捲成蝦米的身體隨著林陳的推力向一旁倒了下去,四腳八叉地躺在了石頭臺子上,林陳嚇得“嗖”地一下,一屁股坐了起來。
那一瞬間,林陳的呼吸都要停掉了,頭皮發麻,身上直冒冷汗。
他不會是真的在那井中淹死了吧!
他或許沒有自己那麼幸運!
井水湧上來的那一刻,葉江川出於本能,緊緊地抱住了自己,而自己卻因為緊張將他推開了。後面的記憶都是關於自己一個人的。如果,自己不把他推開,他或許會和自己一起能僥倖逃離這一劫。
此時的林陳,心像被黃蜂狠狠地蜇了一下,臉上發熱,心裡滿是愧疚。
“葉江川,你醒醒!我推你的那一把,其實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會這麼容易就犧牲了吧?你小子別嚇唬我啊!”
葉江川依然直挺挺的,沒反應。
月亮躲進了雲層裡,大地被黑暗吞沒,四下裡披上了一層黑色的紗,一絲風也沒有,除了偶然一兩聲鳥啼,冷落的曠野寂靜無聲的。
林陳越想越發毛,他的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伸到了葉江川的鼻孔處試探著,沒了鼻息。這可把林陳嚇得不輕,他打了個激靈,把手縮了回來,已然是一腦門子的冷汗,他不會是死了吧!林陳緊張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兒,剛要起身去找人,突然,藉著微弱的月光,林陳看到葉江川的喉結動了一下。
林陳一怔,他定了下神兒,狡黠地笑了。
兩個手指靈活地向上勾了勾,伸向葉江川的腋下,不重不輕地撓了撓,葉江川沒憋住,笑著直求饒。
林陳停了下來,雙手齊下拍打著葉江川的頭,肩膀,手臂,肚子,嚷嚷道:“想跟我裝大尾巴狼!你還是嫩了點兒啊!”
“誰裝大尾巴狼了啊!你就不能讓我閉著眼睛歇一會兒嘛!”葉江川睜開了眼睛,伸出手臂攔擋著林陳的巴掌。
“我還真的以為你死了呢!看把我嚇得這一腦門子的冷汗!”
“我可沒那麼容易就死掉的!我這人命硬著呢!”葉江川道。
林陳說:“沒死就好!沒死就好!你也覺得,你不會這麼容易就玩完了!咱們這是在哪兒?仙境?”
“不知道!”
葉江川也坐了起來,吐掉了嘴裡的一棵草,擰著眉頭說:“剛才我們去哪兒了?我們好像是在井裡,井水咕咕地往上冒,我們快被淹死了,我們死了嗎?”
“不知道!”
“應該沒有吧,來,你擰我一下,找找感覺。”
“好!”
林陳牟足勁兒,在葉江川的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哎喲喲,哥們兒真擰啊!你使那麼大的勁兒幹嘛!你是吃生肉長大的呀!這麼生猛!啥深仇大恨也不至於使那麼大的勁兒呀!”
林陳把屁股向這邊移了移,不動聲色看著他,冷不丁湊近他的耳朵後,用帶著一絲開玩笑的口吻說:“你不是說,找感覺嘛!”
“這也太有感覺了吧!哎喲,我的腳已經摔殘了!怎麼?你還覺得不過癮!還要廢掉我的一條腿嘛?我這腿要是廢了,我要懶上你一輩子,要你養活我。”
林陳一臉無辜,“那怎麼辦?給你吹吹?”
“去!哎,你別說,你這麼一擰,我倒是清醒了許多。”葉江川揉了下腿。
林陳說:“你的傷腳怎麼樣了?還疼嗎?”
葉江川打著哈欠,微微點了下頭,“已經好多了!”
“你說奇怪不奇怪,在水裡泡了半天,我們的衣服咋都沒有溼呀?”
“我的也是乾乾的!難道,我們沒有遇到真的水?我們淹死在井裡,只是個幻象?”
林陳和葉江川對望了一眼,滿臉盡是疑惑的神情:“我剛才遭遇了特別奇怪的經歷,我好像回到了我的前世了啊!看到的街景,就像是放電影膠片一般!生動極了!咦?你有看到嗎?”
葉江川驚奇地問林陳:“真的嗎?我怎麼就沒有這種經歷啊!”
短暫的幾聲鳥啼過後,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我好像還看到了天國!真的令人神往啊!漂亮極了!”林陳說。
葉江川用手揉過眼睛,四周張望了一番,說:“我怎麼覺得這裡就是在天國啊!我記得自己快被淹死了,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就躺到了這裡!”
“天國?你覺得像嗎?”林陳說。
“還有,咱們怎麼就跑到這裡了呢?我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但我覺得這是肯定不會是天國!這裡黑布隆冬的,不會是墳地吧?”林陳又四下觀望了一眼。
“噓!別瞎說,怎麼會是墳地?”葉江川搖頭道。
林陳指了指遠處,繼續說:“你看那一個個的小土包?難道不像是墳塋嗎?”
“不會的,要是墳的話,那些土包前面是有石碑的。”葉江川說。
“那可不一定,要是亂墳崗子可能就沒有。”
“也是啊!嗨,聽你這麼一講,我怎麼腿發軟了啊!”
隱隱約約,遠處傳來了女人的哭聲。
“什麼聲音?”林陳小聲道。
“又是鬼?”
“先別嚇自己!走,過去看看!”
林陳和葉江川對視一下,努力掙扎著爬起來,尋聲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許阿琪和胖子。
場面有點出乎林陳的意料,但見許阿琪紅著眼,兩手不停地捶打著胖子,“都是你不好!為什麼要和我們說這個可怕的井呀!要是不來這裡,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他們兩個活人平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剛才又朝井裡看了,能看到月亮的影子,說明什麼?說明井裡都是水啊!地下水漫上來了!他們兩個到現在還沒有上來,肯定是淹死了!我們報警吧!要不然怎麼辦?你倒是說話啊!”
胖子吸著鼻子,一動不動地任憑阿琪的錘打,終於耐不住了,“行!要不然報警吧!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子呀!”
許阿琪摸出電話,慌亂地點了幾下,手機黑屏。
“不行啊!手機也沒個訊號!用你的試試!”
“嗨,別打了!我們在這兒呢!”林陳道。
許阿琪轉過頭來,愣了一下,空氣似乎凝滯住了。
“我們兩個回來了!”
藉著昏暗的月光,許阿琪和胖子看清了林陳和葉江川一前一後走過來,大家一時都興奮不已。
林陳任憑許阿琪把眼淚和鼻涕統統抹在了衣服上,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你嚇死我了,你去哪兒了?你從哪兒冒出來的?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們從那井裡下去,又是怎麼從這邊土丘冒出來的?悄然無聲的,活像是鬼!…”
許阿琪邊說,邊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林陳。
“嗨,快打住!這裡還有未婚的呢!我們可不需要撒狗糧!真他孃的膩味,要親熱回去親熱去!回去秀恩愛去!拜託了!”胖子還在耿耿於懷於剛才許阿琪的那幾個拳頭,此時更是不耐煩地胖腦袋扭到了一邊,嘴嘴不住地嘟囔著。
“給你們撒把狗糧,還不領情!”林陳笑道。
“用不著!”胖子冷哼。
“就是!你以為我們兩個稀罕你那把狗糧啊!”葉江川也在一旁跟著搭腔。
許阿琪不好意思地地推開了林陳。
胖子繼續道:“說真格兒的你們這是去哪兒了?任憑我們兩個喊破了嗓子,井裡怎麼就是沒有個回聲呢!你們到是吱一聲呀!我後來打手機也打不通。急死我們了!林陳,你的這位朋友真能把人給逼瘋了,要不是我拉住她,她早就蹦到這深井裡去了!還捶我!剛剛井裡是不是漲水了?我們都聽到了流水的聲音啊,就這麼蹦下去的話不是在找死嘛!你看她把我給捶的!”
繼而,胖子伸出胳膊,指著發青的地方說:“看到沒?這兒疼著呢!光線不太好,估計你是看不清,明天我要讓你看個清楚!真受不了你們倆兒個,我要肉體和精神損失費!”
“精神損失?我差點把命給丟了!我找誰要肉體和精神損失費去啊!”林陳苦笑道。
葉江川說:“胖子,你帶煙了沒?給哥們兒一支,給我壓壓驚,我的個娘呀!我這小兩百來斤的小命兒,差那麼一點點就給撂這兒了!”
“怎麼回事兒?你們從井裡下去的,怎麼從這邊冒了出來?”胖子好奇地問道,並從衣兜裡找了煙,抽出一支遞了過去。又抽出一支,遞給了林陳。
林陳接了煙,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月亮鑽進了雲朵裡,四下裡又暗了下來。
“我也奇怪著呢!剛才發生了什麼?我覺得我都死掉了,睜眼一看就躺在了土丘中,怎麼回事兒呢?”葉江川默然地吸了一口煙,幽幽地言道。
“我的感覺像是一場夢,又不像夢,因為它實在是太真實了!夢醒了又回到了這裡。”林陳說完,回眼又看了下遠處的那個夯土臺子。
葉江川說:“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搞明白,那井中擋在咱們頭上的黑色東西是什麼?”
林陳長吸了一口氣,“你說,會是頭髮嗎?”
“我也覺得是頭髮,女人的頭髮,一大團,把井口封了個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