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逃兵（下）
“城中乍現魔獸？”
儘管在奇拉與尤利斯七分真，三分假的解釋下，所說的大抵都是實話。但瓦魯茲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公主殿下被人劫持，城中出現大批魔獸，軍方下令出動討魔軍搜尋泰瑞爾城……
“不可能！”
“這是諾瑪斯·布林將軍的軍令……雖然我們還是違背了它，但是將軍您可能不知道，那些魔獸……”尤利斯一邊解釋，一邊在瓦魯茲驗證軍令真偽時，用眼神示意奇拉。
與尤利斯相識多年的奇拉自然會意，尤利斯表示這些士兵，包括這位將軍在內都不是什麼高手，如果拼死一搏，說不定還能有幾分生機。
“軍令是真的，不過，正因為軍令是真的——”
瓦魯茲後退了兩步，奇拉有些心驚，若是剛才那個距離，自己只要一出手就能擒住這個將軍，可如今這個將軍的舉動，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危險？
“你們也確確實實當了逃兵。”
“大人，我們……”
“我瓦魯茲·沃爾夫言而有信，你們想走，便走吧，不過不要走官道了，後方還有我們的兩支部隊。”
“將軍，他們……”
那個胖軍官卻十分緊張，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這位長官居然也會有如此寬宏的一面。不，這甚至都已經不是寬宏了，這已經達到了違背軍法的程度，瓦魯茲會違揹他奉之為道的軍法？與瓦魯茲相識數日的胖軍官怎麼也不敢相信。
“放他們走！”
瓦魯茲厲聲喝令道，或許是因為平日裡的威嚴，眾軍士們都讓出一條道來，任由賞金團的眾人透過。
而奇拉與尤利斯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請吧，莫非幾位還要回到泰瑞爾城去麼？”
聽見瓦魯茲這樣說道，身在賞金團眾人後方，正準備拼個魚死網破的王艾爾，也忍不住問道：
“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什麼葫蘆裡？什麼賣藥？”
莉雅卻聽不懂王艾爾在問什麼，無奈之下，王艾爾只能用淺白的語言再一次解釋道：“他為什麼又放我們過去了？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但不要卸下防備，一定要小心。”
見奇拉等人一動不動，瓦魯茲便又催促道：“怎麼？不想離開麼？不想當逃兵？”
“將軍，他們……”胖軍官似乎又想規勸什麼，卻再一次被瓦魯茲攔住了。
“給我、乖乖閉上你的嘴。”
胖軍官終於閉上了嘴，沉寂的空氣中也傳來一股肅殺的氣味，不知是不是錯覺，王艾爾甚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大人就這麼放我們過去？”尤利斯問道。
“人都怕死，我也見過魔獸，我能夠理解你們的，而且你們也不是真正的軍人，眼下國難當頭，只能期待你們日後還能為國效力。”
這一番話說得兼顧了人情與正氣，尤利斯實在是挑不出刺來，他這雙洞悉命運的眼睛，也著實看不清具體的未來。
更何況，還有一個時刻干擾著他觀測的傢伙跟在身旁。
“兇吉難料啊……”
“尤利斯……”
“多謝大人隆恩！”
聽尤利斯朝瓦魯茲如此說道，奇拉也不好再說些什麼，賞金團眾人也齊聲謝過了瓦魯茲，便一個個朝前走去。
眼見得瓦魯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注視著眾人，奇拉也就逐漸放下了心，並且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啊——”
異變，突生。
包括擁有那雙洞悉命運之眼的尤利斯在內，或許除了瓦魯茲，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眼下發生得一切。
長劍出鞘聲，士兵們紛紛擺出戰鬥姿態，一場亂戰就此展開。
月亮高懸於空中，灑下點點銀輝，士兵鎧甲上的鮮血尚未凝固，賞金團裡猝不及防喪了命的，更不在少數。
奇拉雙刀出鞘，直奔瓦魯茲而去。
瓦魯茲與身邊那位胖軍官雖然武技不算高強，但是也在勉強招架。
士兵們沒有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只聽見最高指揮官發出“殺”的指令。
賞金團眾人也不明白瓦魯茲為何突然變卦，事實上，在瓦魯茲最開始那一聲“招呼”之後，是心虛的他們先亮出了兵刃。
唯二還算鎮定的人裡面，被認出身份的當事人莉雅，此刻正朝新瀾江方向奔去。
王艾爾也守在莉雅的身旁，雖然他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他想著，這一回絕不能再離開莉雅身邊。
哪怕是死也好，請多多少少，讓我的人生也有些價值吧。
日後回憶起來時，王艾爾是這樣形容的。
眼下，卻是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的。
“喂，你會游泳吧。”
突然間，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大一的暑假。
那個失足落水的少女，以及河岸邊三個無所事事的男人。
當時，好像是林青山最先問出這個問題的吧？
“當然會。”
這一回，卻不是要拯救別人了。
……
“大人，還是讓他們逃掉了。”胖軍官俯下半個身子，恭敬地朝瓦魯茲稟報道。
“逃掉了？逃過了新瀾江麼？”
“是，對岸太黑，而且士兵們都身著甲冑，不便下水……”
“沒關係，雖然最重要的人物逃掉了，但是眼下還有幾隻小魚沒有溜走，我說得對麼？奇拉團長？”
瓦魯茲的一隻腳下，正是精疲力竭，氣喘吁吁的奇拉。他雙手被捆在身後，雙足也被綁在一起，倒真像條來到岸上，幾乎乾涸而死的魚。
“你……”奇拉咬牙切齒，眼角余光中，卻是賞金團好幾位兄弟的屍體。
當然，還有幾個沒有變成屍體的人，他們也都被捆成了與自己一樣的形狀。
看著狼狽的奇拉，這個胖軍官至今有些不太安心，畢竟大家都殺紅了眼，而如今戰後盤點起傷亡來，才發現他們這些正規帝國軍，死傷居然是敵人的十倍有餘。
光是被奇拉捲了刃的雙刀所殺的，就有三十餘位，其中甚至還包括五位低階軍官。要知道，那些低階軍官可都是七、八級的武者。
若不是突然襲擊，對方也亂成一團，只怕還擒不下這個傢伙。
“大人，您也嗅到了他們身上的血腥味？”
如今，胖軍官對瓦魯茲已經有所改觀，這個之前在他眼中，只不過因為是大人物親信而一步登天的幸運兒，已經成為了一位日後必定能飛黃騰達的大靠山。
畢竟，比起那位神神秘秘的絕世高手大人物而言，瓦魯茲·沃爾夫更像正常人類一些。
“準確來說，是運氣，除了血腥味外，我還認出了某位故人……”
瓦魯茲嘴角揚起微笑，又將腳用奇拉身上拿開，半蹲下身子，拍拍奇拉滿是塵土和鮮血的面頰。
“奇拉團長，如果不想你的那幾個手下……或者說朋友吃苦頭，我勸你還是乖乖將你知道的一切說出來吧。對了，如果你老老實實的回答，說不定我真的可以對你網開一面哦。”
“尤利斯……”
“怎麼？這就要嚥氣了？軍醫呢？快來給他吊著條命。你可是最重要的戰果啊，可不能在這裡就死掉哦。”
如同魔鬼一般的話語，奇拉卻聽不見，他嘴裡和腦海中只是一直念著某個人的名字。
……
“尤利斯……你怎麼……”
在一顆大樹下，實在跑不動的莉雅，藉著微弱的月光看清這個同伴的模樣。
尤利斯，這個在凱因口中擁有傳說中的魔眼，並且能夠洞悉生命起源與終結之人。
也是唯一一個沒有留下來奮戰，與莉雅和王艾爾一樣，棄下同伴逃跑的卑劣之人。
“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有很多問題，但我們最好不要在這裡停下腳步。”
“不用擔心，我們這裡還有一個戰力在呢，如果只是普通士兵……”
王艾爾只能笑笑，他或許是三人之中剩餘體力最多的那位，同時大概也是三人之中最有戰鬥力的那位。
不過，如果是像剛才那種真正的戰鬥……自己如果沒有選擇與莉雅一同逃走，只怕很快就會被長矛刺成刺蝟吧？
無奈地搖了搖頭，望著天空皓月，王艾爾感覺到一股疲倦從心口處向全身擴散。
尤利斯問道：“所以，您一開始就準備拿我們當做誘餌麼？包括凱因先生和那位精靈少女也是……”
一陣短暫沉默之後，莉雅才回答道：“我可不能在這裡就死去啊。”
“我知道，今日還不是你命數終結的那一日……大概吧，因為某些原因，我這雙眼睛觀測到的一切，都已經不再準確了。”
“什麼意思？你這雙眼睛，尤利斯先生，你最好能夠給我們解釋清楚。”
“凱因先生沒有告訴你們麼？還是說，他作為一位活了幾百年的魔法師，居然連這雙眼睛的傳說都不知道？”
“我們當時可沒有時間聽凱因解釋，同樣的，我現在也沒有耐心……”
“我明白了，不過，在我解釋之前，我想要先問公主殿下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不知為何，一直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王艾爾突然感覺，莉雅的聲音變得有些緊張。
“一個關於血統，或者說，關於莉雅公主殿下的問題。”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