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廢紙一張
賊喊抓賊。
上一次夏清還有點討好譚洪的意思。
這一次儼然就是當家女主人了。
段天福不想跟這種女人糾纏，把目光投到周璟身上。
這一次拍賣的竟然是一張廢紙。
這張紙不但四個邊角不整齊，有撕裂的痕跡，而且皺皺巴巴，好像隨便從哪個垃圾簍裡撿過來湊數的。
\t這也罷了。
\t關鍵是這紙上既沒有什麼詩詞歌賦，也沒有什麼花鳥蟲魚。
\t只有一個大大的點。
\t似乎被水浸過了，墨也散了。
有人不樂意了：“周公子，這樣好嗎？隨隨便便誰家孩子練筆字也拿過來賣？”
周璟波瀾不驚，淡定自若：“大家都可以過來看看。這個沒有底價，隨個緣，贈送有緣人。”
眾人臉上紛紛流露出不屑的神情。如果不是礙於她周公子和她背後人的名頭，根本就沒有人願意去看。
有人勉強上去也只是走個過場，隨便看一眼，假意恭維幾聲，便草草了事。
段天福凝目細望，那個點氣勢非凡。雖然被水泡散了，但是隱約之中竟然有一種青龍在天的感覺，正是當年王羲之獨創的游龍走鳳筆法。
王羲之的字雖然堪稱絕妙，世所經典，竟然沒有一幅真跡留下。
如今世上能見到的王羲之字貼，都是後人臨摹而成。形雖形亦，但神韻卻不到萬分之一。
\t這張字帖與眾不同。看上去皺皺巴巴，每一道細縫，有波巒山重之感。
\t尤其是那張紙，儼然是雲母皮紙。
這種紙加工細緻，入水不怕潮溼，寫字的時候，散發著一種天然的氣魄。
這種紙比較貴，通常都是大家練成之後才能使用。
王羲之父親對他要求非常苛刻，為了讓他把字練好，用的都是雲母皮紙，因為貴，不敢浪費，就必須務求每一筆畫落下都是精品。
當段天福走到面前細看的時候，字平平淡淡，沒有半點氣勢，宛如平常小孩子練筆。
手指觸碰到那張紙，骨戒發出了嘶嘶的鳴聲，無法衡量其價值。
周璟戲謔的看著他，似乎在等他出臭。
段天福鎮定自若，字字重音：“這張應該就是洗墨池裡被王羲之身邊丫頭偷藏的王羲之練筆，是他早期少年時期的作品。”
聽到他這麼說，周璟臉色大變，脫口而出：“你確定？”
\t段天福笑意晏晏，非常篤定的說：“這是王羲之最初創立游龍走鳳筆法時所寫。初看平淡無奇，但是如果用一定角度觀看的話，便似巍峨山脈，又似龍盤虎踞。當時王羲之年幼，獨創了這奇特筆法，心中得意。”
\t“只是他父親非常頑固，要求他沿用古風。剛開始的時候王羲之還執拗不肯服輸，筆鋒剛銳，力透紙張，有伐殺果決之風。”
\t“那時候，他的行書被行家所排擠，更受父親打擊，最終柔和下來，少了銳氣。老年時，王羲之對自己筆風心懷不滿，毀掉了所有筆墨，致使他的墨寶竟沒有一張傳世。”
\t“他身邊一個隨侍丫頭一直默默收藏他的練習帖。所以剛開始幾年，流傳下來的並非他的成書，而是練習貼。”
段天福這番話講得頭頭是道，在場的人也略有耳聞，卻沒有往這一層去想。
夏清不服氣，認為段天福譁眾取寵，質問道：“你是在這兒講天書吧？人都死了那麼久了，有什麼證據？”
周璟意味深長的看了段天福一眼，看他如何應對。
段天福不緊不慢的揚了揚那張紙說：“在場的不少是這一行的前輩。王家世代書法大家，雖然各有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有王羲之初期筆法，雖然被水浸泡，卻仍然有青龍在天的氣勢。這裡燈光太亮，如果暗一點的話，大家就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周璟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把燈調暗，只有微弱的一點光芒打到那張字上，在場的人都傻眼了：那個點果然有青龍在天威臨天下之勢，水泡出來的痕跡，宛若一片濤濤河山。
“這位小先生是什麼人？怎麼以前沒聽說過？還真是慧眼如炬，如果能結識他的話，以後肯定會有不少好處。”
有些人早就把剛才對段天福的不屑拋之腦後，紛紛給花寶遞交自己名片，客客氣氣的說：“兩位小先生有時間的話，請來寒舍喝杯茶。”
花寶也不推辭，一一笑納。
周璟也驚到了，隨口問了一句：“既然你知道這張紙的來龍去脈，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段天福搖了搖頭：“世間很多東西都可以用錢來衡量，但是這一件，既不是完品，又非盛世力作，不應該為它打上金錢的烙印。只應該讓有心人收藏，有所傳承。”
“說得好。”臺下一老者擊掌大喜，情不自禁的走上來，“小老弟，老夫一生喜愛書墨，不知可否轉贈收藏？”
段天福微微一笑：“這位老前輩說笑了。這字是周公子所有，應該是她說了算。”
周璟笑道：“剛才已經說過了，這個非拍賣品。既然你認出這個字，理所應當就是你的。這位寒山前輩是前華夏書畫協會副會長，對書畫甚是痴迷，人品高正，願不願意贈送給他完全憑你自己心意。”
\t雖然周璟字裡行間都是由段天福做主，但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聽得非常清楚，她把人介紹的這麼清楚，而且指向明確，段天福豈能聽不出話外之音？立刻雙手恭恭敬敬奉上，對寒山說：“小子無名之輩，雖然認得這張紙和字，卻生性頑劣。這等華夏文化瑰寶之靈魂所在，自然應該由前輩收藏，代為傳承。”
沒想到段天福這番氣度，自己輕而易舉的得了這張寶紙，寒山喜不自勝，雙手小心翼翼接過，賭咒發誓說：“小老弟請放心，我一定妥善照顧，視之如命。”
段天福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輕鬆說道：“無事一身輕。如果這件東西在我手裡，我還日夜不得安睡，生怕弄壞了它，成為罪人。我得多謝前輩體諒之恩。”
見段天福居功不自傲，周璟心中對他的氣魄暗自敬佩，心中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其他人心情十分複雜。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竟然一鳴驚人。
\t一旁的夏清更是失重若輕的感覺，如鯁在喉，欲吐不能。
\t想不到，自己看不起的人，居然成為在場這些名流的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