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梅須遜雪三分白(五)
萊特嘆氣,對冷星火說:“你呀你呀,真是不爭氣!”
康雪道:“萊特先生誤會了,一定是你不瞭解星火的文學水平,他的水平,大概也就是周文軒的水準吧。”
“噗……”萊特想起周文軒的水平,一陣乾嘔。
有人問:“《雪梅》,真的是你寫的嗎,我看定是你抄的,怎麼可能立即做出這樣的詩來?”
萊特一聽,立刻察覺到這人語言中的敵意,還有來自周圍男性不善的目光。萊特一挺胸膛:“對啊,沒錯,在我們那邊他們都叫我詩仙太白~”
周圍人看著萊特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氣的不行。
一開始接詩的趙公子狐疑的看向萊特,道:“康姑娘,這位兄臺……怕是冒充的吧?我看寫詩的人應該不是他。”
康雪也是心下懷疑,但她沒說什麼,只是沉默,等待事情結果.
萊特環顧周圍眾人,拉過一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面對數十位文人騷客,當然,這裡的騷客完全不帶有侮辱人的意思,騷客在古文中代指喜歡吟詩作賦之人。面對這些人鄙視懷疑不屑等等一系列目光,坐在椅子上的萊特只說了一句話:“我就坐在這兒,用一張嘴就能擊敗你們所有人!信不信?”
一人受激不過:“哦?是麼?打敗我們所有人?用嘴可不行,要憑真本事!”
“那就……出題吧。”
那人朝梅坡居士拱手:“前輩,這題目還請您出,您就是我們今天的公證人,看看他這詩仙太白,到底有多少斤兩!”
梅坡居士正想試探下萊特的虛實,一口便應了下來:“好,那老朽就出題了,第一個題目就來一個簡單的,詠月。”
對面那人略一思量,道:“好,我先來。天高雲淡夜色美,晴空萬里月光明。八月十五中秋節,萬人仰望月一輪。”
人群中只有幾個人點頭,甚至還有搖了搖頭,但大部分人都看得出,這首詩就是一首打油詩,臨場發揮勉強算詩,但距離值得稱讚還差了許多。
萊特思索了一下,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眾人皆點頭稱讚,毫無疑問,這首《春江花月夜》絕對是贏家,春、江、花、月、夜,五種事物,皆是人生最動人的良辰美景,構成了誘人探尋的奇妙的藝術境界。江潮連海,月共潮生。這裡的“海”是虛指。江潮浩瀚無垠,彷彿和大海連在一起,氣勢宏偉。這時一輪明月隨潮湧生,景象壯觀。一個“生”字,就賦予了明月與潮水以活潑潑的生命。月光閃耀千萬裡之遙,哪一處春江不在明月朗照之中。
張若虛的這首《春江花月夜》,被聞一多評價為“詩中之詩,頂峰上的頂峰”,一生當中僅留下兩首詩的張若虛也憑藉著這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橫絕,竟為大家”。
此時被萊特用在這裡,當真是殺雞焉用宰牛刀,兩句一出,吟詩會立刻被萊特壓的是鴉雀無聲,這時候就能看出誰是真的是詩人誰只是湊熱鬧的冒牌貨,真正為詩而來的都被萊特的詩所折服,細細品味其中的奧妙,比如梅坡居士這樣的大家。而那些為了美色而來的人,則因感受到自己的無力,無法在心愛的姑娘面前露一手而悲憤不已。
“這……老朽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詩絕了……真絕了!”梅坡居士頗為激動,看著萊特竟然身體都在顫抖。
康雪藏在面紗後的眼睛明亮異常,緊盯著萊特一刻也不肯放開。
面對一屋子沉默的人,萊特搖頭道:“你們這些人吶,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想打敗我,哼哼,十年之後再說吧。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可就要去休息了,時間不早了,娘子還在等我回家吃飯。”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萊特已經成婚,康雪心裡莫名一揪,太怪了,這種感覺她從來都沒有體會到過,那意味著什麼?她說不出來。
萊特大搖大擺的走了,沒有人敢攔他,真如萊特所說,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僅憑一張嘴,就令所有人啞口無言。
萊特走後,梅坡居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嘆道:“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老朽這麼多年,算是白活嘍,今日之行,真是受教,原來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吶。”
康巧兒見康雪一直看著萊特離開的方向,問:“姐,用不用我把他再追回來?”
“啊?你說什麼?”康雪竟然走了神。
“呃……你還好吧,姐?”
“我……我沒事,沒事……”
雖然康雪這麼說,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康雪魂不守舍。
康巧兒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對冷星火張牙舞爪得做鬼臉:“喂,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冷星火小聲告訴康巧兒:“門派裡新來的雜役。”
康巧兒自然不信:“胡說,你見過哪個雜役會寫詩的?你瞧我姐,都什麼樣了,魂兒都丟了!”
“真是雜役,不過我聽周琴師姐說,他好像以前是某個府內傭人,我猜大概是伴讀書童,或者是專門教小姐讀書的先生吧。”冷星火小聲說。
“哦,原來這樣,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你且附耳過來。”
冷星火附耳過去,聽了兩句就面色古怪:“這……嘶……這樣不好吧?”
康巧兒握起拳頭威脅冷星火:“有什麼不好的,就這麼辦!”
不知是誰,不知趣的問了句:“康姑娘,今日這吟詩會……我們當中可有勝出者?”
趙公子拂袖而起:“簡直是自取其辱!康姑娘,趙某人今日得見高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沒有任何怨言,趙某這就回去加緊練習,下次定要親自挑戰這位高人!告辭,還望姑娘保重。”
吟詩會因為萊特的出現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也因為萊特的出現讓眾人都成了笑話,自那一晚之後,再沒有人聽康雪提及任何有關下次吟詩會的事,康雪每日把自己關在閨房裡,終日誦讀古人詩詞,甚至連武功都不曾修煉過半刻。
“大師姐,您休息一下吧,吃點東西,我給你煲了蓮子羹。”周琴端著香噴噴的蓮子羹站在康雪的房門外,周琴就是那天負責看守山門讓萊特一行人進山的那個姑娘。
房間裡的誦讀聲這才稍微停頓,只聽康雪說:“哎……我吃不下,回頭再說吧。”
周琴旁邊還站著好幾個弟子,其中就包括康巧兒和冷星火,聽到康雪有說吃不下急得不行。
周琴都快哭出來了:“大師姐,你都兩天沒吃東西了,這樣會撐不住的……哎呀,都怪我,怎麼就把他們放進來了呢。”
房間裡的誦讀聲忽然停了下來,一襲紅衣的康雪拉開房門,絕麗的容顏憔悴了不少,僅僅是兩天,康雪竟然瘦了一圈:“我險些忘了,是你讓他們進來的……”
周琴眼睛裡有淚水在打轉:“師姐,我錯了,我這就去趕他們走!”
說著,周琴就要轉身往外去。
康雪拉住周琴:“你做什麼去,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你不怪我嗎?師姐。”周琴委屈極了。
康雪淡淡一笑從周琴手中拿過蓮子羹,嚐了一口,讚許的點頭,道:“我不光不怪你,還要感謝你,要是沒見到他,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詩詞竟然這麼差勁,怪不得林清憶老說我,她怕是早就覺得我詩詞水平不行,只是沒有當面說……嗯,我必須提高我的詩詞水品,給他們看看!到時候用詩詞打敗林清憶,免得江湖人都說我只能做第二。”
周琴怯生生的問:“大師姐,你……你還好嗎?”
康巧兒捂著臉:“你還沒看出來麼,我姐這是魔障了!冷星火,這事你要負主要責任,走,我們去找那個傢伙算賬!”
“哎呀,疼疼疼。”
康巧兒揪著冷星火的耳朵就要往外走,康雪施展輕功落在二人身旁,一手一個捉住二人衣領:“你們做什麼去,不準打擾人家高人!都給我練功去,今年進寒梅閣的機會,就透過比武來決定吧。”
“誒?真的嗎,師姐萬歲!”冷星火興奮的大叫。
康巧兒一盆涼水潑過去:“你亂叫什麼,你打得過我嗎?”
“哦,也是……”冷星火裂開就蔫了。
康雪望著外面盛開的桂花樹出了神,喃喃道:“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