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倒生樹
趙平安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烏鴉嘴真是說什麼來什麼。那樹根足有兩人合抱之粗,整個樹根上都是虯枝,疙裡疙瘩像是起了一身疹子。他拉著阿蘭就往外跑,跑了一截回頭看去,卻發現這根樹根行動緩慢,遠不及二人腳力。
他和阿蘭躲在岔路口,探出腦袋觀察著這樹根。這條樹根彷彿吃飽了的巨蟒一樣,懶洋洋地在地上滑動,與泥土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那樹根最終停在了岔路口,一動不動。
趙平安這次沒有著急帶著阿蘭往跑路,他只是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粗壯的樹根,他注意到樹根上有一個如同蹴鞠般大小的圓球,這個圓球通體呈暗紅色,連線在樹根上一跳一跳,青褐色的脈絡清晰可見。
“這,這是樹的心臟?”趙平安心中困惑,不過他也明白,在這種墓穴下,什麼怪事都有可能發生。
那樹根停在岔口片刻,最終緩緩退去,在地面上留下了不少青褐色的井字皮。趙平安心想也是,這樹根如同蟒蛇般行動,若是沒有這樣的紋理,也就無法借力前行了。
他看了一眼阿蘭,輕輕說道:“馬燈裡的煤油不多了,繼續在甬道里瞎繞圈子,運氣好能找到出口,運氣不好馬燈一滅,我們將徹底迷失在這裡。”
“不過倒是還有一種辦法。”趙平安提起馬燈照射著牆壁:“你看土壁兩側一個洞也沒有,我想我們應該找到了這些樹根的老巢,剛才那條老樹根退回去的方向,應該就是老巢的方向,說不定能從那裡找到出去的辦法。搏一把?還是賭運氣?”
阿蘭反問趙平安:“平安哥,你怎麼選?”
趙平安望向了甬道深處:“我寧願死在自己手裡,也不願意把活著的希望交給運氣。”
阿蘭重重點了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我聽你的。”
趙平安握緊手中的馬燈:“走吧。”
兩人順著甬道往前走,一路上只覺得溼氣越來越重,夾雜著濃重的臭味。這讓阿蘭幾乎無法忍受,忍不住問趙平安這是怎麼回事。趙平安知道這是屍臭味混雜著血腥氣,他想這地方就應該是養屍地成型的根源了。
又走了一段距離,一個岔路口竟然傳來了亮光。這亮光顯然比趙平安手上的馬燈亮多了,他和阿蘭面面相覷,都想不到在這深入山體的地下,竟然能亮如白晝。不過趙平安並不敢貿然把馬燈熄滅,他身上沒有火源,熄滅了便再也無法將馬燈點燃,況且前面還不知道什麼情況,還是留著火種較好。
踏著泥土順著亮光,一個寬闊的洞穴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這是什麼?”阿蘭驚呼了一聲。
趙平安也久久說不出話來,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棵樹,一棵參天大樹,準確來說,這是一棵倒著生長的參天大樹。趙平安太震驚了,所有樹木都是朝著天空生長,而這棵樹卻往地下深處生長,像是天地倒轉了一樣。
這棵樹的樹幹得有十人環抱之粗,紮根於洞頂上方的泥土中,無數樹枝垂下來,如美人垂髮一般細細密密,可這樹的葉子卻不是綠色,而是暗紅色。
在垂枝的下方,是一汪暗紅色的液體,趙平安知道,這液體應該是血液,怪不得這裡是養屍地,就這麼多血液,也不知道是死了多少人。
從樹幹到垂下的樹枝,趙平安初步估計得有個二十米長,光樹幹就得有十五六米,若是算到血液處,高度估計有二十五米,只是不知道這血池有多深。
“平安哥,平安哥你看!”阿蘭忽然拍了拍趙平安的胳膊,指著遠處的樹枝。
趙平安看向阿蘭指著的方向,除了細密的樹枝與繁茂的樹葉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到。
“仔細看,你仔細看。”阿蘭依舊拍著趙平安的胳膊。
趙平安仔細看去,這才看到在茂盛的樹枝中間似乎掛著什麼東西,他瞪大了眼睛仔細觀瞧,終於才從樹枝縫隙中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腦袋衝下腿朝上,無數枝椏從她身體中穿過,使她倒吊在樹枝中。
而這個人,趙平安認識。
“我看到了。”趙平安說道:“是惠芬。”
阿蘭再也忍不住,伏在趙平安身上啜泣了起來,她不敢高聲哭喊,生怕引來什麼奇怪的東西,趙平安拍著她的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忽然間,所有的樹枝都抖動了起來,發出“莎啦啦”的聲音,而隨著樹枝的抖動,趙平安看到了讓他頭皮發麻的一幕,原來困在枝椏中的不只有惠芬一個,他看到了十幾具屍體,有之前的抬棺人,也有那些土匪。
趙平安終於明白那些離奇消失的屍體都去什麼地方了,原來都被吊在了樹枝上。不過讓趙平安略感欣慰的是,他沒有在樹枝上看到自己的父親和姜磊,這是不幸中的萬幸,這說明他們兩個或許還活著。
樹枝依舊在不斷抖動,就好像長髮美人在抖動自己的頭髮一般,片刻後,兩具極度乾癟的屍體從樹枝中落下,“噗通”兩聲落進了底下的血池中,血池如同水面般蕩起漣漪,又逐漸歸於平靜。
趙平安搖搖頭,看樣子當人體裡的血液被全部吸乾之後,屍體就會被拋進這血池中,難怪這血池如此惡臭,這簡直是個千屍坑。
兩具屍體掉落之後,這些樹枝也恢復了平靜,只有些許枝椏還在微微擺動,像是春日擺柳,可趙平安知道,這些樹枝中纏滿了屍體。
“這地方能找到出口嗎?”阿蘭梨花帶雨問道。
這件事情趙平安也在考慮。
以這棵到生樹為圓心,周圍五米之內為圓形空間,血池便位於這空間最下方,再往周圍延伸而去則是如同蜂窩一樣密密麻麻的洞口,趙平安知道,這些甬道都是樹根刺穿形成的,洞口都很寬,應該全部是這棵樹的原生根造成的。
而兩人所在的位置,則是這密密麻麻的甬道之一,抬頭往上看是倒生樹紮根的洞頂,大概有十米的距離,往下看則是血池,高度有十五米左右。這樣看去,不論從哪裡走都是一樣,所有的甬道都需要拼運氣。
趙平安心想,這棵反向生長的樹不知道紮根於這裡多少年了,它的根系向四周伸展,幾乎把這地下穿成了篩子。他忽然想到了王老闆的墓道中,那抬棺人嘴裡的樹枝,難道說一些樹根已經快衝破地面了?如果是這樣,那一定有一條通往地上的甬道,只是這甬道不一定能容納一人通行。
不過倘若讓這東西刺破地面,那到時候附近村子裡的人豈不都成了它的獵物?
“平安哥,平安哥,你看那邊。”阿蘭拽著趙平安的衣角,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