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交鋒
易梁河終究是被憤怒衝昏了理智，他看著費宿忻身後的柳晴如，忍著怒氣說道:
“前幾日在巨靈樓裡發現了之前與我和離的妻子，她淪落青樓，我為她贖身，照顧她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兩人之間的怒火一觸即發，眉目間都是火星在碰撞。
刺啦刺啦的，快把林毛球的眼睛閃瞎了。
長久的對視後，費宿忻硬朗的眉毛一挑，表情十分嚴峻的說道:“是嗎？那你可有問過香柳可不可以？你當初與她和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對她照顧半分！”
易梁河帶著點微微暴怒說道:“那你和你妹妹夫婿曾經和離的妻子在一起，你可有問過香柳可不可以？你可有問過費王爺可不可以？”
火星碰撞的越發激烈……
整個空氣中都充滿了火花。
一陣風吹來，也沒有讓幾人之間的怒火少半分。
費宿忻緊握起了拳頭，他的指節都在咯咯作響，他說道:“我做事何須問她的意見！”
易梁河也同樣的說道:“那我做事又何須問她們的意見？”
費宿忻怒了，他扯著易梁河的領子吼道:“她是你的結髮夫妻，你說為何問她的意見！”
易梁河指著柳晴如說道:“那她也是我曾經的結髮妻子。”
柳晴如從她的懷裡拿出了一張紙，她慢慢的伸開說道:
“易梁河謹立放妻書。
蓋說夫婦之緣，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結誓幽遠。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妻則一言數口，夫則反目生嫌，似稻鼠相憎，如狼羊一處。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沒想到易公子還記得，我是你曾經反目生嫌，滔鼠相憎的結髮妻子……”
柳晴如的語線還是一如既往的緩慢平和。
然而溫柔刀最是扎人心。
每一個字都刺在易梁河的身上，狠狠的貫穿過了他的皮肉。
毫無疑問，費宿忻贏了！
費宿忻當著易梁河的面把柳晴如摟在了懷裡說道: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與柳晴如結為夫妻，從此以後福禍相依，生死相隨……”
費香忻還在繼續說著什麼，柳晴如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說道:“我不願與你結為夫妻，我只願你從此以後，與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易梁河原本死去的心又被柳晴如這番話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跪了下來說道:“晴如，從前之事是我多有不對，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你再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吧！”
費香忻指著易梁河看向柳晴如質問道:“難道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嗎？你是不是忘了，他在得到你之前是如何把你捧在手心裡的，又是在得到你之後如何把你棄如敝履的！”
柳晴如冷漠的看著跪在她面前的易梁河說:“我不願與費宿忻在一起，是因為在這世間，他是除我父母之外，唯一真心對我好的男子，他對我的好，不求任何，只是心疼我，想對我好罷了，若說這世間我還有什麼念想，那便是費宿忻了，可我一個糟粕之身，萬人踐踏，如何配得上他？”
費香忻趕緊握著柳晴如的手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是你這世間唯一的念想？你怎會是糟粕之身吶？你在我心裡可是無價之寶啊！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你自己。”
柳晴如把手放了下來說:“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完。”
柳晴如又重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易梁河說道:“我不願嫁給他，是不想玷汙了他的聖潔，而你對我來說，就像是吃了一坨屎一樣令我噁心，想起來便噁心，所以，易梁河，別再自取其辱了。”
易梁河聽到柳晴如這番話，全身像被抽乾了力氣般垂了下去。
“為什麼？我當初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般對我？我不夠愛你嗎？柳晴如……”
柳晴如:“愛？你對我的愛？你說你愛我？”
易梁河抬起了頭說道:“我不愛你嗎？”
柳晴如:“你少侮辱愛這個字？你愛我就是拋棄我？我在你心裡連一個官位都抵不過，你愛的是滔天的權利，你愛的是凌駕於眾人，你愛的是別人對你的高瞻遠矚，你愛的是你的虛榮，你愛的是你的炫耀，你對我的愛跟這些比起來不值一提。”
易梁河看著柳晴如的眼神，聽著她說的這番話。
他無力反駁，他從未看透過她，而她卻把他看得如此透徹。
費香忻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心裡得意極了，這比他打了勝仗還讓他開心。
費香忻看著易梁河這遍體鱗傷的樣子，他還覺得不夠。
他要添油加醋的把跪在冰面上的易梁河給丟進油鍋裡炸了他才開心。
於是他說道:“晴如，你之前說的可還作數？”
柳晴如望著他，不明白他問的是哪件事。
費宿忻心裡高興的快要飛起說道:“我問你什麼能讓你開心吶，你說易梁河死，他死了你就開心了，如果是他活著的時候被人砍斷手指，扒光牙齒，被凌虐而死，那你會更開心的，你說只要我做到這些，你就會嫁給我。”
林毛球覺得這兩人真是瘋了，他們單獨對上柳晴如的時候還算正常，怎麼三個人加在一起，就……
瘋魔了——
果然，人不能受到刺激，人一旦受到刺激，他就不是他了！！！
易梁河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望著柳晴如，嘴巴被震驚的久久都合不上。
他看著柳晴如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竟恨我至此？”
柳晴如嬌豔欲滴的嘴裡發出的聲音比大雪還凍人。
充滿了寒氣沒有一絲熱氣說道:“是真的，我不該恨你嗎？易梁河，摸著你的心臟，你捫心自問，我不該恨你嗎？”
“我是如何對你的？我掏出我的真心捧在你面前，你又是如何做的？你知道被你拋棄後我是怎麼過的嗎？”
柳晴如每說一句，費香忻看易梁河的眼神就更冷一分。
易梁河就像是被人捆綁在冰面，已經凍得沒有任何知覺，他渾身毫無血色的只會看著柳晴如。
柳晴如聲嘶力竭的咆哮道:“我的心就如同凌冽的寒冬，被萬雪冰封覆蓋，照不進來一絲陽光，一夜之間，我恍若新生。”
“你知道嗎？你殺了我無數次，在無數個夜裡，我的願望只有一個，我只想睡個好覺，你讓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失望，你讓我對所有人都升起了圍牆，我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我怕他們都是和你一樣是來騙我的。”
柳晴如爆發了，林毛球第一次見她有這麼大的怒火，從前不管發生什麼事，哪怕是張叔慘死在她面前，她也從未如此激動過。
她一潭死水的心在碰見易梁河又重新燃了起來。
恨也好，愛也罷，她總算是有了那麼一點情緒。
易梁河啞口無言，他說不出一句話，這一刻，他才知道他錯在了哪裡，他錯在悔悟的太遲了。
費宿忻跪在地上指著上蒼髮誓道:“晴如，我費宿忻在此發誓，此生絕不騙你。”
他錯在年少時不懂的真心可貴，眼裡只有權利。
柳晴如還在聲嘶力竭的喊叫著:“你把我交付與你的真心刺向我的時候可曾想過今天？”
易梁河:“不曾。”
他不曾想過有今天。
費香忻幸災樂禍的看著易梁河，活該！
柳晴如:“從你拋棄我選擇別人的那刻起便該明白，你我這輩子再無半分可能。
你不知道我當初每一步走的有多艱難，你就像是拿了一把長劍紮在我心上一樣，我每往前走一步，劍就更深一寸，直到血流乾流盡，我才停了下來，因為我被你親手給扎死了，放過我吧，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放過我吧……”吼到最後柳晴如沒了力氣。
她太累了，她實在是太累了。
老天爺，可不可以讓她好好的睡一覺，她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
可是她答應過她的父母，會好好的活下去。
最後說這番話的時候，柳晴如已經平靜了下來，剛才猙獰的面孔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隔著一副身體，林毛球都感覺到了她的疲憊。
一種無力的蒼老感席捲而來。
好像她的人生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一直都在被拋棄，被傷害的路上沒有終點。
柳晴如看著費香忻說道：“因為我付出的真心被別人傷害過，所以我更懂得真心的可貴，但我不會嫁給你，我不想讓你為難，你若是不嫌棄我，我會一輩子都與你在一起，我們再也不分開。”
費香忻聽到柳晴如這番話，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柳晴如的那番話把易梁河膝蓋下的冰面給震裂了，他掉到了冰冷的湖底，再也浮不上來了。
以後長年累月都要活在這刺骨的讓人窒息的冰涼湖底。
林毛球聽到這些話後，也被震驚的久久無法回神。
原來當初柳晴如是這麼的難過，怪不得日日吃那麵餅子。
是她當時讀不懂她的悲傷。
傷害她的其實不是易梁河，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一腔付出的真心被人化作了利劍刺向了她。
易梁河和柳晴如眼神對視的那一刻，他們兩人滔天的記憶朝他湧了過來。
有甜蜜的，有吵架他被拒之門外的，有兩人相擁而眠，他偷親柳晴如的畫面，有柳晴如給他熬粥的畫面……
這些回憶，是無數把刀子，一同刺向了他。
他渾身是血窟窿，無數個血窟窿，柳晴如最後看向他的眼神是最狠的那把刀，插在他心上的那把刀。
他看向她的時候，無疑是把他心口的那把刀給拔了出去。
易梁河眼睜睜的看著費宿忻抱著柳晴如離開了。
而他卻無力阻攔，這種無力感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他們走後，易梁河坐在了地上，無神空洞的眼底，呆呆的望著前方。
柳晴如錘了一下費宿忻的心口說:“把我放下來。”
費宿忻只笑不理她，任憑她的手捶打在他胸口，他就如鐵塊一樣，柳晴如的小肉拳完全傷不了他，胸口邦邦硬。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柳晴如的雙手緊緊的摟著費宿忻，雙腿在他懷裡胡亂彈動著。
費宿忻毫無預兆的就把柳晴如放了下來，柳晴如嚇了一大跳，她的手還摟在費宿忻的脖子上，沒有回過神來。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把手鬆了開來。
柳晴如快跑了兩步，一臉戒備地離他遠遠的埋怨道:“你放我下來的時候怎麼不說一聲！”
費宿忻無奈的解釋道:“你說讓我把你放下來，我敢不聽嗎？那誰知道你還沒準備好。”
柳晴如白眼翻了他一下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費宿忻不說話，眼睛突然有了亮點，柳晴如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他拉上了手開始跑。
柳晴如的步子小，還穿著裙子，她一手被那個莽漢拉住，一手還著急忙慌的提弄裙襬。
林毛球看到這幅畫面，像是被灌了幾壇酒一樣，真是醉了！
本來還以為是個憐香惜玉的，結果是這麼莽的一個粗人。
抱是抱，摔是摔的，跑是跑的，完全不管身旁人被他折磨成什麼樣了。
還好今天柳晴如沒有任何裝飾，就散著頭髮，要不然非得被他折騰成叫花子。
柳晴如跑的光是喘氣就夠夠的了，完全說不出話。
等到費宿忻停下來後，她才能停下來鬆口氣。
柳晴如彎腰蹲到地上，林毛球懷疑，要是在跑下去柳晴如就得斷氣而死了。
因為她現在也喘的難受，肺都快炸了。
費宿忻看到柳晴如彎腰蹲到地上喘氣的樣子，他心疼的問道:“怎麼了？你怎麼喘成了這個樣子？我記得你以前是很威武的。”
威武？林毛球聽到這個詞都快笑死了，他居然用威武形容柳晴如這個弱女子。
柳晴如緩了一會兒好多了，她呲著嘴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道:
“你都說了那是以前，我們女子的身體和你們男子的是不同的，我現在年紀也大了，這幾年身體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