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
這番深入淺出的講解,立即就將災難的原因血淋淋地剖開在眾人面前。
原來,不是樹苗本身不行。
而是它們在最脆弱的時候,沒有得到應有的保護。
曹雙寶聽著,臉上火辣辣的。
身為石頭溝生產大隊的大隊書記,他明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上前一步,又是慚愧又是懊悔。
聲音哽咽的說:“黃教授,劉局長。
各位領導。。是我。。是我這個大隊書記失職啊!
是我沒有充分認識到果樹越冬管理的重要性。
是我組織學習不到位,督促檢查不嚴格!
光想著讓大家快點把樹種下去,早點見效益。
卻忽視了最基本的養護知識。
是我對不住組織的信任,對不住鄉親們的期盼。
更對不住。。對不住這些死掉的樹苗啊!”
一旁的鎮政府袁書記此刻也忍不住指著曹雙寶厲聲斥責道:“曹雙寶!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當初籤責任狀的時候你是怎麼保證的?‘一定認真學習技術,帶領群眾科學種植’!
結果呢?最基本的防寒都成了空話!
你這是嚴重的失職!是對群眾利益極端不負責任!”
袁書記五十來歲,皮膚白白淨淨,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
但發起脾氣來可不斯文。
曹雙寶被訓的頭都抬不起來,連連稱是。
臉上滿是悔恨的表情。
就在這時,黃守成教授卻緩緩抬起了手。
制止了鎮書記進一步的斥責。
他扶了扶眼鏡,臉上露出自責跟坦然的神情。
“劉局長,書記,各位同志,”黃守成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卻很堅定:“這件事,主要責任其實在我身上。”
眾人一愣,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作為這個專案的技術負責人。
我雖然提供了技術手冊。
但顯然。。。。我沒有考慮到基層執行的難度和可能存在的麻痺思想。
我高估了技術文字的約束力,低估了傳統種植習慣的慣性。
更沒有在入冬前親自下來進行一次嚴格的越冬準備檢查。”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片死寂的果林。
彷彿在回憶什麼:“尤其是。。。我當初來考察時。
其實有本地的小夥子明確提醒過我。
石頭溝的水土條件可能不適合大面積推廣這種果樹。
需要先解決防護和土壤問題。。。可惜呀。
我當時更多是從理論資料和上級任務角度考慮。
沒有認真聽取,更沒有深入研究人民群眾的可行性建議。
這才釀成了今天如此慘重的損失。”
他挺直了有些佝僂的背:“所以,主要責任在我。
請各位領導如實向上級彙報。
所有的技術指導失誤責任,由我個人和我的團隊承擔。
該怎麼處理,我們絕無怨言。”
說完,他揹著手,望向遠處白茫茫起伏不平的山巒。
以及山腳下那片同樣被積雪覆蓋,卻隱約透出不同景象的田地。
長長的嘆了口氣:“唉。。。現在看來,那小夥子的話,未必沒有道理。
這地方,水土流失嚴重,缺乏天然屏障,小氣候確實比較惡劣。
即便要發展果樹栽種,也應該先在外圍營造防護林帶。
改善氣候跟土壤環境,同時篩選更抗逆的品種。
唉。。。急功近利,果然要不得啊。”
曹雙寶聽到黃教授主動攬責。
心中既感激又更覺愧疚。
他苦著臉介面道:“黃教授,您別這麼說。。。可是。
可是這果樹,咱還是得想辦法種下去啊!
不種果樹,咱們石頭溝這人均幾分薄田的地方。
光靠種那點糧食,永遠別想翻身!
年年吃返銷糧,靠救濟,這窮帽子啥時候能摘掉?鄉親們心裡著急啊!”
黃守成聞言,臉上也露出了躊躇和無奈的神色。
他當然知道群眾脫貧的迫切心情。
但眼前的爛攤子和嚴酷的自然條件,讓他一時也拿不出立竿見影的好辦法。
鎮政府的袁書記見狀,想起了黃教授剛才的話。
好奇的問:“黃教授,您剛才說的那個。。。提醒您的小夥子。
是咱們本地人?他當時具體怎麼說的?”
黃守成正待回憶,站在曹雙寶身後的生產大隊副書記耿良民卻搶先一步開了口。
臉上帶著濃濃的試探:“各位領導,黃教授,您說的那小夥子,是不是叫陳峰?
外號‘陳賴子’的那個?”
見黃教授微微頷首,耿良民立刻提高了音量。
語氣誇張的說道:“哎呀!黃教授,各位領導,您可千萬別把那陳賴子的話當真!
他那是胡說八道,故意唱反調呢!”
說到這,便開始繪聲繪色介紹起來。
“這個陳峰。。。陳賴子,可是咱們石頭溝‘大名鼎鼎’的人物!
吃大鍋飯那會兒就是出了名的懶漢二流子!
抗拒勞動,偷奸耍滑,整天琢磨著怎麼躲清閒。
後來更是染上了賭癮,到處欠債,還打老婆。
全村上下,誰不知道他陳賴子是個啥德行?”
“黃教授,您是高階知識分子。
在大學裡做學問的,心地又善。
不懂這些個農村潑皮無賴的套路!
他陳賴子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看見全村社員都響應號召種果樹。
他就偏偏要跳出來說風涼話,搞破壞!
純屬就是壞種罷了,根本不是什麼有先見之明!”
“再說了,他陳賴子一個文盲,當年初一都沒念完。
百家姓上的大字都認不全,他懂什麼農業種植技術?
他還能比黃教授您更懂?他更不是什麼氣象專家。
能提前知道今年冬天會下十年不遇的特大雪災?
我看啊,他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純粹是運氣好!”
他這番連珠炮似的詆譭。
把陳峰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純粹出於惡意搗亂的混混。
在場的不少鎮上和縣裡的幹部聽了,都皺起了眉頭。
雖然對陳峰沒啥印象,但“賴子”、“賭鬼”、“打老婆”這些標籤。
足以讓他們先入為主的產生惡感。
袁書記聽完,果然不再追問。
只是對黃守成說道:“黃教授,既然是這樣的人,那他的話確實不足為憑。
不過,曹書記剛才說的也是實情。
石頭溝底子太薄,不找點經濟作物,脫貧確實難。
您看。。。這果樹,還有沒有挽救或者調整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