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嫂罵門
懷揣著從賭局中“虎口奪食”來的三十塊錢。
陳峰腳步飛快的跑在回石頭溝的山路上。
夏天的風很熱,吹的人汗流浹背燥熱難當。
但他卻覺得胸膛裡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暢爽感覺。
這種完全掌控並且改變自己命運的感覺。
比他前世簽下數億的合同時都更加令人振奮。
這重生後的第一步,他算是走對了。
接下來則要面臨更多的挑戰。
必須步步為營,堅持到最後!
很快,那個窮苦又令人感到親切破敗山村石頭溝出現在眼前。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
但再次親眼看到這片生他養他,卻也見證了他無數劣跡的土地。
陳峰還是覺得唏噓不已。
貧窮、落後,是刻在這個村子每一寸土地上的印記。
他從後來的記憶裡知道,南方有些位置市場經濟的涼風已經吹了起來。
鄉鎮企業跟個體戶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
但在石頭溝,時間彷彿都停滯了。
目光所及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幾乎全是茅草屋頂,既不擋雨也不能防寒。
偶爾有一兩間蓋著灰瓦的,那還是祖宗祠堂。
因為破四舊導致祠堂年久失修,現在石頭溝的祖宗們雖然平了反。
但村集體窮的兩個暖蛋叮噹響,更加沒錢修繕了。
村子裡的小路坑坑窪窪,到處是牲畜的糞便。
空氣中瀰漫著不可名狀的騷臭味道。
偶爾看到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臉上都帶著被生活長期磋磨的麻木以及菜色。
身上的衣服幾乎看不到一件不帶補丁的。
整個村子都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
甚至一度絕望的貧困味道。
而陳峰的家就在村子正東頭。
日出東方的位置。
越靠近那記憶中的院落,陳峰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些。
心情也變的複雜起來。
愧疚,急切,還有一絲絲近鄉情怯的慌亂。
他迫切的想看到林晚,那個被他傷害至深的女人。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院門口。
一陣尖銳刺耳的叫罵聲就穿透了低矮的土牆,清晰的傳了出來。
“你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喪門星!啞巴廢物!趕緊給老孃滾出來!
把你家那個殺千刀的賴子叫出來!騙錢騙到自家人頭上了,不怕天打雷劈啊!
今天不把錢還給老孃,老孃就堵在這門口,你們誰都別想過安生!”
這聲音。。。是大嫂柳氏的!
陳峰心裡猛的一沉,前世關於這件事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是了!
就是這個時候,他為了弄到賭本,把主意打到了性格潑辣愛佔小便宜的大嫂身上。
他騙大嫂說鎮上的供銷社來了批不要票的尿素肥。
便宜的很,機會難得,自己認識人可以內部優惠購買。
但手頭上錢不夠,讓大嫂先借他十五塊錢,回頭買了肥算她一份。
尿素肥在這年頭可是金貴東西。
一袋子四十斤價格在二十到二十五不等,還需要農業生產供應票。
現在二叔有熟人,只要十五塊錢,還不要化肥票。
愛佔些小便宜的大嫂信以為真。
結果陳峰拿錢轉身就扎進了王麻子的賭局,前後給輸了個精光。
偏偏他去鎮上的時候,被同村的婦女主任王月梅看見了。
王月梅回來順口跟大嫂提了一句,說看見陳峰在鎮上瞎晃悠,沒見去買化肥。
大嫂一聽這話就炸了毛,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騙。
以她那半點虧都不肯吃,得理還不饒人的性格。
堵上門來討債簡直太平常不過了。
上輩子的陳峰就是因為還不上這筆錢被趕出了家門。
後面只得前往清河縣發展。
陳峰快步走到院門口,只見破舊的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聞聲來看熱鬧的村民。
對著西屋方向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著。
父親陳老爹去世前,陳家就已經分了家。
東屋歸了大哥陳東一家,西屋分給了陳峰。
而後院那間低矮漏風的柴房,則留給了母親和年紀尚小的妹妹陳小妹居住。
此刻身材壯實大嫂就像一尊門神似的堵在西屋那扇破木門前,唾沫橫飛的罵著髒話。
罵聲主要是衝著屋裡的林晚跟陳峰去的。
但也時不時指桑罵槐。
將躲在後院柴房裡不肯出來解決問題的婆婆跟小姑子捎帶上。
西屋的門緊閉著,裡面沒有傳出來任何聲音。
陳峰知道,林晚肯定就在那扇門後面。
她一個啞巴,耳朵似乎也有點背,聽不清大嫂所有的汙言穢語。
但這副架勢,即便不聽也看的到。
林晚此刻恐怕正縮在屋子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吧。
一想到林晚此刻的恐懼跟無助,陳峰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刺痛。
這一切,都是他這個‘陳賴子’造成的。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都沒事幹了嗎?再看小心老孃罵你們祖宗十八代!”
柳氏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但不收斂,反而更來勁了,潑婦本色盡顯。
有年長的村民看不下去,低聲勸道:“陳東家的少說兩句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呸!”柳氏立刻調轉槍口:“誰跟那個賭鬼騙子是一家人?
騙自家人的血汗錢去賭,他不得好死!
還有屋裡那個啞巴,那就是個掃把星。
自打她進我們陳家的門,家裡有過一件好事嗎?
剋死了公公,現在又縱容男人騙錢,一對天殺的狗男女。”
說到這,柳氏竟然抽泣起來:“嗚嗚嗚。。。那可是十五塊錢啊。。。我攢了多久才。。。!”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眼尖看到了站在院門口臉色鐵青的陳峰。
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陳。。。陳賴子回來了!”
這一聲如同按下了暫停鍵,院子裡瞬間安靜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集到了陳峰身上。
村民們眼神複雜,有看熱鬧的,有鄙夷的,有畏懼的,更多的是準備看他如何“表演”。
按照陳峰以往那混不吝,天王老子都敢打的性子。
被大嫂柳氏這麼堵著門罵,怕是立刻就要炸毛。
上演一出小叔子怒打彪悍嫂子的全武行戲碼。
他大哥陳東老實巴交,媳婦罵弟媳都躲在屋裡不敢出來,到時候肯定攔不住。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柳氏看到陳峰,先是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說不怕這尊瘟神是不可能的。
但她隨即想到自己佔著理,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量陳峰這個小叔子也不敢真的動手打嫂子。
於是立刻又挺起胸膛,聲音拔的更高。
哭天搶地起來:“好啊陳賴子!
你個天殺的終於回來了!你今天必須給老孃說清楚!
我那十五塊錢呢?你騙我去買化肥。。。錢呢?
是不是又跑到鎮上給輸了?你今天不把錢還給我。
我就。。。我就死在你家門口!”
她一邊嚎叫著,一邊用眼睛偷偷瞟著陳峰,觀察他的反應。
若是前世的陳峰,此刻要麼是惱羞成怒,要麼死臉皮逃之夭夭。
要麼就直接耍橫,甚至可能真的動手打人,把事情鬧的更大。
最後在村民們的指責和大哥無奈的眼神中狼狽收場。
然而現在的陳峰身體裡是一個經歷了幾十年商海沉浮。
在無盡悔恨中死過一次的老舊靈魂。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陳峰的臉上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暴戾或者蠻橫。
反而是一種異常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愧疚的表情。
他沒理會大嫂的哭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西屋破門。
彷彿能穿透木板看到裡面那個受驚的身影。
然後深吸一口氣,大踏步邁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