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向來不管閒事
是搭建好的一角情景場地。
類似於黃土高原的窯洞建築，顏色單調，建築老舊，跟這蠻荒的景象一樣，處處充滿著落魄荒涼的氣息，是單單屬於蠻荒萬年不變的氣息。
這是一角簡陋搭起來的院落，很是粗糙，但是相比其他地方的飛砂碎石，這裡顯然的多了許多的人氣，最起碼，看上去是一處令迷途之人可以安歇片刻的地方，一處暫時可以讓人心安的地方。
“化妝師，再把穆青的妝容給弄亂一點，讓他再落魄落魄，省的來回在這邊蹦躂。”
趙麗影那邊已經就位，聽到導演林語芬似乎有點俏皮的說出這樣的話，卻也是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來一眼。
劇組圍著的其他人也是紛紛的笑了起來。
穿一身灰撲撲的爛衣服還能自己玩那麼嗨的，估計也就只有穆青自己一個人了。
也不知道他是為什麼忽然的對劇組的拍攝裝置那麼感興趣的。
那邊的穆青聽到周圍的笑聲，有些訕訕的收回了手。
他這不是見《花千骨》這邊的拍攝裝置和《東宮》那邊的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好奇的摸了摸嗎？要不要這麼大的反應，而且這不是那邊還沒有準備好，所以他才有閒心好奇好奇來著嗎？現在怎麼說的跟他多皮一樣。
他可是一個非常成熟穩重的成年人好吧！
“導演，不用麻煩化妝師了，我自己來。”
眼見著化妝師真的要來給他弄得更落魄了，在眾人的注視下，穆青連忙的跳了出來，這要是一個落魄的樣子還需要別人幫忙，那穆青可就真的是丟人丟到家了。
瞄準那邊滿是灰塵的黃土地，穆青麻利的直接躺了下去，然後迅速的翻了幾圈。
再起來的時候，頭髮更加的散亂，一身衣服拍一拍能揚起一陣的灰塵。
“好了，這個程度可以了，再亂你就變成瘋子了，把身上的灰塵拍一拍，迅速到屋裡準備，我們馬上開拍。”
林語芬笑著看向穆青，無奈的擺了擺手。
也許真的是因為穆青的年齡真的不是太大的原因，最起碼，在整個劇組裡，是不怎麼能找到比他小的人，所以這穆青才來了一個早晨，感覺整個劇組都沒有比他更鬧騰的人，氣氛都火熱了起來。
只不過穆青雖然鬧了一點，但還是個有分寸的人，所以倒也不討人厭。
“好的，導演放心，我一定不給你丟人。”
在眾人的注視下，穆青大步的往屋子裡走。
竹染的第一個鏡頭，就是從屋子裡開始的，所以，穆青這邊也自然是要往裡面走的。
拿起早已經備好的尖刀，穆青找了找手感，然後在一個矮小的木墩子上坐了下來，正前面，是一塊放置好的粗糙磨刀石。
那邊導演已經把控起了現場。
畢竟是穆青在這個劇組的第一場戲，再加上穆青之前並沒有經過試鏡，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經紀人進行擔保的，所以林語芬這邊還真的不是太有底。
而這第一場戲，可就算是見證實力的時候了。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具體。
“action。”
一聲令下，整個劇組活動了起來。
房間鏡頭下的穆青收斂了所有的表情，眼中所有的情緒都沉寂，只剩下漠視一切的麻木。
此時的竹染，已經在莽荒這樣殘酷的生存環境中生活了很長的時間，沒有親友長輩，沒有談話知心之人，沒有安全保障，甚至難以獲得一件體面的衣服，他是被這世間遺棄之人，是那所謂長留仙門的棄徒，他清楚而深刻的知道這一點。
陪伴著他度過煎熬歲月的，是這蠻荒的黃沙，是這裡數不清的怪物，是這裡窮兇極惡的惡人，是腦海中那一段鮮紅的記憶，是心底難以隱藏的恨意，是無時無刻的痛徹心扉……
他活下來了，帶著滿身青色的疤痕，拖著殘缺的身體，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來了，卻又如同早已死去。
竹染，早已不是那個風流倜儻的世尊徒弟，只是一個苟且偷生的蠻荒罪人。
頭髮被隨意的綁起來，仍舊是當年長留髮髻的模樣，但是卻散亂的不成樣子，一身灰撲撲的長衫多處磨損，整個左手被爛布條纏起，能明顯的注意到那略微畸形的模樣。
他的左手，已然毀了。
右手持刀，看不見模樣的左手壓住，鋒利的刀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卻反射出銳利的寒光，照在磨刀人的臉上。
一下，兩下，三下……伴隨著鐵與石頭的碰撞聲，磨刀的人機械且反覆的做著同樣的動作，眼神不變，動作不變，像是永無輪迴的重複。
散落的髮絲垂下，滑落到側臉上，那面上的疤痕猙獰異常。
房間裡湧現出一種詭異的冷酷。
一時間，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動作的聲音也似乎消失了。
待在房間拍攝的人下意識的彆扭，看向穆青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一個人的氣場，真的是可以徹底的轉變的，而且還可以轉變的這麼迅速。
特別是眾人在之前的時候，見到的還是一個像是長不大孩子的穆青，現在見到他忽然變成這個樣子，那種劇烈的衝擊，真的是讓眾人感到心驚，明明開拍前還是一個大笑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大男孩……
而顯示屏前的林語芬也是同時地眼睛一亮。
別人也許注意到的只是穆青氣場的轉變，沒有太過於注意穆青的那種細節性的畫面感，但是坐在顯示屏前的她卻是可以完美的看到穆青這一場的表演。
鏡頭從磨著的刀子向上，能看到磨刀人的落魄和怪異，但是看不到磨刀人的面容，只能看見那帶著突兀疤痕的下半臉以及那略顯慘白的唇。
之後鏡頭再次的轉變，是敗落但仍舊整潔的房間，是溫暖到蒼白的光線，是坐在光線之外的低頭身影，是從上而下的鏡頭。
鏡頭隨著磨刀動作而擺動的些許髮絲向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銳利的丹鳳眼，那眼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只有那帶著些許駭人的深不見底。
繼而，鏡頭繼續向下，那側臉上的疤痕展現崢嶸，優越的下頜線，銳利且精緻的眉眼，與那恐怖的疤痕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明是猙獰的一幕，卻驚人的展現了一種驚人的殘缺之美。
林語芬拍過很多自認為完美的畫面，卻是第一次見到過這樣令人完全移不開眼的出場。
僅僅一個帶著青色疤痕的側臉，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驚豔畫面。
“真是一個驚人的演員。”
林語芬忍不住的驚歎。
穆青這驚人的角色塑造力，真的是不得不讓人咂舌。
劇情繼續，屋外有工作人員製造出來的模擬嘯聲傳出。
屋內鏡頭下的穆青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整個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眸子微垂，右手反手抓起了手中的刀子，緩緩起身，整個人的氣勢隨著起身的動作而漸盛，在蒼白的日光之下，籠起大半的黑影。
站直身子，抬起頭，機械的將自己的視線外移，鏡頭中的穆青彷彿一個甦醒的魔頭，面上明明沒有任何的表情，卻是讓人看出了他身上的冷漠。
他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並不在乎，只是這聲音出現在了耳邊，所以自然而然的抬眼看一下而已。
隨意的抬腿，見那尖刀緊緊地握在手裡，穆青，不，竹染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院子裡，此刻趙麗影飾演的花千骨正昏迷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格外的悽慘。
同樣糟糕的衣服，眼睛上還隨意的蒙著灰色的布條，面上是灼傷的紅色疤痕，身上隱隱的還沾染著些許的血跡。
那是剛墜入蠻荒時，被蠻荒的惡人所傷。
如果不是哼唧獸及時的趕到，只怕現在的花千骨會更加的悽慘。
推開房門，竹染看到的就是院子裡巨大的哼唧獸和躺在一旁的花千骨。
微微的垂眸瞥了一眼花千骨，竹染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在院子裡打轉的哼唧獸。
“哪裡來的畜生，敢擅闖竹林？膽子倒是挺大。”竹染的目光平靜，語調也並不高，但是其中的森寒卻是直達人心，手中的尖刀轉換方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在蠻荒中，善良的人是活不久的，竹染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並能擁有自己暫時的安身之處。
哼唧獸低頭向竹染示意地上的花千骨，踱了幾步並沒有離開，似乎在等竹染的回應。
緩緩地放下手，但是手中的刀仍舊緊握。
竹染開口：“我向來不管閒事。”
中間，除了剛開始的那一眼，竹染沒有再去看昏死在地上的花千骨一眼，彷彿，那裡並沒有什麼東西存在，而現在他口中的話，也是很明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助人為樂那種事情，也許以前的竹染還有點興趣，但是現在的竹染，卻是沒有半點心思。
哼唧獸踟躕了一會兒之後，轉身跳出了竹染的院子，將花千骨留在了院子裡。
哼唧獸雖然聰明，但是卻還是妖獸，對於這種情況，在它的意識裡並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它也不能開口說話。
院子中的竹染仍舊站著，目光看向並未遠離的哼唧獸，眼中沒有任何的波動，直接的轉身回了房間。
磨刀聲再次響起，竹染，似乎永遠擔心自己的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