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潤物無聲，暗流隱現
晨光熹微，重建後的史萊克學院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靄中。那座由唐氪親手立下的“念茲在茲”碑靜靜矗立在學院後山，碑體上的冰藍金紋在晨曦中流淌著溫潤的光澤，與唐氪胸腔中心跳的節律隱隱共鳴。
唐氪獨自立於碑前，一身簡單的玄色勁裝，身形挺拔卻難掩孤寂。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碑身冰涼的表面，指尖傳來的並非刺骨的寒冷，而是一種奇異的、彷彿源自靈魂深處的溫暖與寧靜。他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自清璃犧牲，他眉宇間便鎖著一縷化不開的沉鬱，即便在沉睡中也不曾舒展。
“清璃……”一聲低啞的呼喚，幾乎消散在晨風裡。唯有在這座與她性命交修的石碑前，他才能短暫卸下“新秩序構築者”的重擔，流露出深藏的痛苦與脆弱。他額間，一道極其細微、時而呈現混沌灰、時而流轉秩序金的奇異符文若隱若現，那是他初凝的神格，尚不穩定，卻已與他的靈魂、與這座碑、與腳下這片大地緊密相連。
良久，他緩緩睜開眼，那雙曾經銳利逼人的眼眸，如今沉澱下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疲憊與彷彿望穿了萬古的寂寥。他轉身，目光投向下方初具雛形的學院。
重建的史萊克學院，並未追求往昔的完全復刻。在唐氪那融合了混沌與秩序的微妙神力影響下，建築風格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融合。既有傳統斗羅大陸的磚石結構，又隱約可見一些流暢而未知的線條與能量紋路，它們如同有生命的脈絡，在牆體、地面間微微發光，緩慢汲取並調和著天地間的元氣。
廣場上，弗蘭德院長正指揮著一些倖存的師生和招募來的工匠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他推了推有些歪斜的水晶眼鏡，鏡片後的眼神複雜。學院能夠重建，他自然欣慰，但一想到這重建是依託於唐氪那難以理解的、近乎神祇又帶著一絲邪異的力量，心頭便籠上一層陰霾。他時不時會下意識地抬頭望一眼後山那座石碑，每當那與他心跳隱約契合的碑鳴傳來，他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安，隨即又是一陣更深的憂慮。
“弗蘭德。”一個溫和而帶著些許虛弱的聲音響起。大師玉小剛拄著柺杖，緩步走來。他的臉色依舊蒼白，武魂殿和接連的災難給他的身體留下了難以痊癒的創傷，但他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澈和堅定。他同樣望向那座碑，輕聲道：“他在用他的方式‘修復’這裡，不僅僅是建築……包括這片土地本身的‘傷痕’。”
弗蘭德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小剛，我明白。沒有他，史萊克已成歷史。只是……他的力量，他如今的狀態……我總覺得像是在一團巨大的、不穩定的能量體旁邊重建家園。”他想到了不久前唐氪一念之間，讓大片焦土重現生機，卻又在失控的夢境中讓半座新築的禮堂結構扭曲成怪異模樣的場景。
玉小剛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即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練習魂力控制的幾名學員。他們施展的魂技，光芒中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唐氪神力同源的灰金色澤。“你看他們。唐氪的力量在無形中影響著所有人，就像春雨，潤物無聲。這或許是機遇，但也可能是……未知的隱患。我們需要更深入地瞭解他所謂的‘新秩序’究竟意味著什麼。”
與此同時，天鬥帝國皇宮深處，暫代攝政的雪崩親王正與寧風致進行著一場密談。
雪崩的手指有些煩躁地敲打著鑲嵌著寶石的桌面，他面前的水晶球裡，還殘留著之前窺視到的、史萊克學院上空那異常平和的能量流動影像。“寧宗主，您親眼所見，唐氪他……他真的還是人類嗎？那種讓萬物復甦，卻又隱隱改變事物本質的力量……他立下的那座碑，據說能與整個天斗城的地脈產生共鳴！這太可怕了！”
寧風致依舊是那副儒雅從容的模樣，但眼底深處也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七寶琉璃宗在接連劫難中損失慘重，如今更需要審慎行事。“殿下，恐懼無濟於事。唐氪的力量，是我們目前對抗‘虛無之潮’及其背後那尊邪神化身的唯一希望。他承諾構築新秩序，並未表現出侵略性。我們需要合作，也需要……必要的警惕。”他頓了頓，聲音更低，“皇室秘藏中關於‘神祇降臨，法則更易’的古老記載，或許值得我們重新翻閱。任何神祇的誕生與秩序的建立，都不可能風平浪靜。”
雪崩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您的意思是……？”
“暗流，一直都在。”寧風致沒有明說，只是意味深長地望向窗外，目光彷彿穿透了空間，落在了遙遠的武魂城方向，那裡，灰色的漩渦依舊籠罩天際。
夜幕降臨，唐氪沒有留在學院為他準備的靜室，而是依舊回到了“念茲在茲”碑下，盤膝而坐。他將心神沉入體內，觀察著那初生的、極不穩定的神格。混沌與秩序的力量如同兩條相互纏繞又彼此排斥的游魚，在他的魂核與精神之海中盤旋、碰撞，每一次細微的平衡被打破，都可能引動外界環境的異變。
突然，他眉頭猛地一蹙，額間神格符文光芒亂閃了一下。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現出清璃在他懷中化作光雨消散的畫面，那徹骨的悲痛與毀滅的衝動再次如潮水般湧上！
“轟——！”
以他為中心，方圓百米內的地面微微震顫，剛剛冒出嫩芽的草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瘋狂滋長，隨即又迅速枯萎焦黑，周圍的空間光線扭曲，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崩壞。
“呃！”唐氪悶哼一聲，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盡是血絲與後怕。他立刻強行收斂心神，引導著混亂的力量平復，同時將手掌緊緊貼在石碑上。碑身傳來穩定而熟悉的共鳴，冰涼的觸感混合著清璃殘留的氣息，如同最有效的鎮靜劑，緩緩撫平他靈魂的躁動。
周圍異變的景象漸漸恢復正常，但那片短暫經歷生死輪迴的草地，卻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唐氪喘著粗氣，額頭佈滿冷汗。他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掌控秩序？重塑世界？他連自己內心的傷痛與混亂都無法完全平息。清璃的犧牲是推動他前進的動力，卻也是他神格中最不穩定、最容易引動混沌面的裂痕。
他抬起頭，望向夜空中那輪被些許灰色雲氣遮掩的明月，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而堅定。他知道，來自各方勢力的窺探、猜疑，乃至潛在的敵意，正如這夜色中的暗流，悄然湧動。而他腳下的路，佈滿了荊棘與未知。
“路還很長……”他低聲自語，再次閉上眼，將心神完全沉浸在與石碑的共鳴之中，繼續著他漫長而艱難的，與自身神格、與過往傷痛、與外界暗流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