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豬一隻
“師兄你要帶我去哪裡?”
“修行啊?”
“那為什麼我們不進御術閣?”君臨望著那隱於山中的古樸建築道。
“剛和師弟說了,我是七脈棄徒,所以不管是丹山陣峰,還是天武脈,神兵冢,劍峽這幾處機要之地,師兄都不好意思不請自入的。這其中更自然也包括御術閣。”
君臨微微一怔,心想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這麼多脈的棄徒?
“方才師兄說了六脈,那還有一脈是?”
“師弟從時空之墟來,為何還問這種問題?我都當了六脈棄徒,怎麼能獨缺了蘇先生那一脈!”定海邊飲酒邊道,語氣竟是極為得意,讓君臨不得不嘆。
“竟然被拋棄出自豪感來了。”
“這位師兄竟然當過師父的弟子。”
雖然心裡有些不快,這話他卻不會在嘴上說,便又問句:
“你稱師父為先生,說是師父的門下接引?這又是何頭銜?”
“不知道。”定海極為乾脆的搖了搖頭,隨後晃了晃似乎永遠喝不完的裡面酒水的酒囊。
“不過蘇先生說做這個可以隨時隨地飲酒,所以我便做了。”
“這些年來也就偶爾去滅魂海幫蘇先生他來人家挖些野菜,雲開大典的時候打劫下山外人的東西尋些有用的孝敬孝敬,倒也還自由。”
君臨再度無言,他一直以為師父是這世間很不靠譜的人了,沒想到曾經收的徒弟好像更不靠譜。
可不靠譜的師父讓他跟著不靠譜的師兄修行,這事兒究竟靠譜嗎?
二人就這般走著,君臨不說話定海便也不說,似乎很享受沒人打擾他飲酒的時候。
起初君臨因為虛弱走得很慢,還在打量周遭的環境。可御術山看起來不過清幽而已,看上幾眼他便失去了興趣。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胸腹中暖流蔓延全身,那一口酒的力量竟然如此神奇,隨著他腿上一陣酥麻,竟是連骨折的痛都消失不見。
這終究算是一件靠譜的事情。
“前面就到御術後山了。”忽然,定海停住了腳步。二人走過了一條山中羊腸小道,眼前景色豁然開朗。
那是林木茂盛的一處大山溝,裡面傳來震耳欲聾的落水聲,應當是一條極為壯觀的瀑布隱藏在裡面。
“到了,然後呢?”君臨懵懂道。
“然後修行啊。”定海回頭看著他,同樣不解道。
“怎麼修?”君臨黑臉道。
“你就帶著一把掃帚,還能怎麼修?”
“又掃地?”君臨臉色更黑。
“掃地就是掃地,什麼叫又掃。”定海沒好氣地道。“裡面有一條瀑布,從今日起從瀑布底的懸崖壁開始掃,一直掃到懸崖上邊去。”
“在瀑布裡掃什麼?”君臨幾乎絕望,只能用最深情的目光看著這位可惡的師兄想要求得些許指點。
定海聞言若有所思,似乎也覺得君臨說的是個問題。他想了很久,才一拍腦袋道:
“不知道掃什麼?
“那就看見什麼掃什麼!”
御術後山。
定海說完那句指點迷津指得越來越迷的話後便爬到一棵樹上喝酒睡覺。留下心若死灰的師弟一個人往山溝裡走去。
君臨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隨後越想越難受,終是仍不住朝天大喊一了一句:
“真的好氣啊!”
“何人在此喧譁!”正當林間飛鳥被君臨驚跑的時候,山溝裡傳來一聲喝問。幾個青色道袍的人走了出來,乍一撞見正往山溝裡去的君臨,不由怔住了腳步。
為首一人腰繫玉帶,身材略微發福,像極君臨以往在山外見過的公子哥。後邊兩人形貌各異,有金髮玉面的神族,亦有身材高出人族近一倍高的三眼巨人。
玄離山弟子各族皆有,倒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在這三人看來眼前這個拿著掃帚的道童倒是有些稀奇。
“你是何人?為何我沒見過你?”胖公子走近,皺了皺眉道。
“弟子君臨,見過幾位師兄。”君臨執禮道。
“君臨?我怎麼沒聽說過玄離山有這麼一號人?”胖公子目光不善,隨後語氣也有些不善。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君臨搖頭,胖公子神色微變,後邊那三眼巨人往前一踏步怒道:
“小子無禮,竟不識得朱毅之師兄!”
“豬…豬一隻?”君臨呆呆道,隨後忍著笑意,再度搖了搖頭。
“我是蘇洵師父弟子君臨,初次下山門,剛才驚擾幾位師兄實在不好意思。”
朱毅之聽方才道童念自己名字的語調本就想要發飆,可君臨自報身份倒是讓他渾身一震,他側了側頭和身邊兩位師弟對視,隨後陰測測道:
“你就是蘇師叔的親傳弟子?”
君臨見他這般模樣愣了愣,沒想到報出師父名字時候感覺對方的情緒更陰冷了些。
他不知道玄離山有多少人對他有嫉恨之心,也不知道對面這個人是天武首座的孫兒,如此身份,又怎會被蘇洵的名字嚇到?
“竟然才荒照境,原來蘇師叔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玄離山修行天才一抓一大把,也不知師叔怎麼就選了你這麼個廢物。”
朱毅之陰陽怪氣道,在玄離山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己也在十八歲便修至了玄離境,只差一步邁入諦境的他當然不會把君臨看在眼裡,更不妨礙他好好羞辱一番這個走了狗屎運拜蘇洵為師的傢伙。
君臨心頭一怒,沒想到在這仙山之中也能碰到這種霸道之人。不過他昔日乞討之時見這種人見了不少,仍舊平靜道:
“師父知我境界低微,所以才讓我到此處修行。”
“修行?”朱毅之冷笑,看著君臨拿著那滑稽的大掃帚。“被罰掃地,也敢說在修行?這御術後山玄機瀑,豈是你說進就能進的?”
君臨的退讓並沒有讓這胖公子罷休,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掃帚,雖然無奈卻更憤怒。
“師兄不講道理。”他看著朱毅之道。
“道理?”朱毅之不料他還敢嘴硬,更是不悅道:“在這裡,我就是道理!”
君臨見他如此,心知多說無益。便不打算再理會這霸道的師兄,拿著掃帚便準備往下邊走去。
這一動在朱毅之看來無疑便是挑釁,玄離山上下還無人敢如此不給他面子。於是他怒從心起,對著準備越過他的道童出了一拳!
朱毅之已是玄離境,一拳之威便攜天地元氣,只見拳頭上有青光隱耀,剎那便要至君臨身前。
君臨沒想到對方真有同門相殘之心,只是在朱毅之出拳之時便心有警兆,他下意識往後仰了仰,單臂抓著掃帚朝那拳頭橫掃了過去。
呲的一聲響,掃帚遇到了拳光。就像君臨在山坡掃山頂滾石一般,巨大的衝擊讓他倒退了三步。而朱毅之的拳卻也被生生打偏了三分,勁道沒入了右邊一顆古樹之上。
古樹炸開木屑,君臨一眼撇過去覺得背後一陣涼意。若剛才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恐怕不死也得殘廢。
朱毅之也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他比君臨足足高出四個境界。這一拳竟是沒有打到他,反而讓那掃帚在自己手上留了幾條白印。
後邊兩個師弟同樣驚訝,神族男子看著君臨,心想這小子不愧從時空之墟而來,果然有些不一樣。
一擊未果,朱毅之當然不會氣餒,他腳一踏地,侵身到君臨身邊。
君臨拿起掃帚又是一掃,被朱毅之俯身躲過,兩道拳光再至身前。這一回君臨避無可避,卻也不能束手待斃。
於是他果斷丟棄了大掃帚,看著襲面而來的雙拳,同樣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和高出四個境界的對手正面相抗,看起來如論如何都是找死的行為,可君臨別無他法,只能沉下心來一搏。
他的雙手在空中滑動,長袖隨著他雙手飄舞,漸漸化為虛影。
如今的君臨已經步入荒照,早不是昔日羸弱之軀,所以他揮卷的衣袖也不在也是衣袖,在空中形成了兩個軌跡相反的圓。
那圓觀的是命輪之意,自旋而鎮天下邪魔。君臨沒有本事鎮邪魔,便用來鎮一下眼前的拳光。
兩道霸道直拳攻入了亂卷的衣袖,碎布紛飛。
殘缺不全的衣袖纏住了拳光,讓朱毅之感覺把手伸進了泥潭。
兩人僵持了一瞬,君臨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同樣受傷流血的手卻死死抓住了對手的兩個小臂關節。
拳光在君臨胸前半寸熄滅,餘勁撕裂了他胸口的衣衫。
朱毅之震驚不已,自己的攻擊竟然在一個荒照境的弱者手上停滯。而下一瞬他更為震驚,他感覺到君臨死死捏著自己小臂關節,正在瘋狂用力!
修行者在天境之後肉身才開始有提升,修至聖境方才有了恐怖質變。在此之前的境界裡,修行者的身軀也不過比凡人強大。
所以當君臨身體裡可怕的力氣傳來時,朱毅之的手臂隨著他用力的角度開始翻轉。
“不不…”朱毅之驚恐叫道,那關節在轉動的痛苦瞬間讓他色變。
他想匯聚靈力反擊,每一次提起的靈力,便被那鑽心的痛苦打散。
“住手!”他痛苦喊道,右臂已經脫臼。“師兄,住手!”
“我我是天武首座的孫兒…你…你不能這樣!”
君臨彷彿聽不到他哭喊,仍舊死死抓著他的關節翻轉。直到聽到了天武孫兒這句話,他才冷冷開口道:
“你是天武首座的孫兒,我是蘇洵的弟子。你應該叫我師父為師叔祖。叫我一聲師叔!”
“身為晚輩,竟然欺師滅祖,我替天武首座教訓教訓你又何妨?”
君臨面色慘白,卻字字堅定道。他身體裡卻不知為何有無窮的氣力。
也許,是那一壺酒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這些天積攢的憤怒。
“住手!”同樣的話語,這一回怒吼的不是朱毅之,而是一步走上來的三眼巨人。他奉命陪朱毅之到後山採靈石,若回去之後朱毅之有所閃失,他難逃天武治罪。
君臨對三眼巨人大吼,腦海傳來一陣暈眩,可他置若罔聞,依舊用力。
於是朱毅之左臂隨之而廢。
“找死!”三眼怒道,一掌劈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君臨。三眼一族天生神力,這一掌之威竟是遠勝朱毅之。
“諦境!”君臨瞥見三眼掌上裹挾的天地靈氣,加上方才那一吼之中的威壓。猜到了此人的境界。
可他沒有反抗之力,諦境高手是他不可能抗衡的存在。
於是他猛的把朱毅之拉進了自己身邊,讓那掌落下之時至少要死兩個人。
三眼巨人沒有料到,心裡罵了一聲對方蠢貨。因為他的掌已經收不住了。
力大難收,那一掌依舊下劈,把地面的枯葉都掃得紛飛。
朱毅之很絕望,君臨很絕望,三眼巨人…也很絕望。
就在絕望之時,一個酒囊破空而來,砸在了三眼巨人的掌上。
三眼身軀如脫險風箏飛了出去,掌風戛然而止。
一個光頭從樹上飄然而落,撿起了酒囊,看了一眼君臨和朱毅之。又看了一眼那一直沒有動手的神族弟子,和遠處正爬起來的三眼巨人。
“回去告訴朱毅匡…”
“別他媽打擾老子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