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冷月迴轉過身,她不想再看到雲蕭逸對她的笑容了。因為她看到了雲蕭逸的笑,她會覺得有壓力,即使她並非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壓力,總之她感覺到極其的不自然。
的確,當一個一點兒笑意也不存在的人卻看到了別人的臉上懸掛著那麼淡然而瀟灑的笑容,她是絕對不會感覺到自然的。
雲蕭逸見冷月轉過身,背對著自己,他也便不再微笑了。其實,他本來是不想笑的,因為他的心情與冷月相同,他們似乎永遠都保持著心有靈犀的默契。他剛才笑,而且還是在那麼灑脫的笑,只不過是想安慰冷月。其實,雲蕭逸剛才的笑也是那麼的生硬,只不過,心事重重的冷月並沒有看清而已,確切的來說,雲蕭逸此刻的嚴肅倒是比剛才他那所微笑著的臉龐還要自然的多,即使雲蕭逸很少板著他那張臉,時常上滿面春風地散步在大街小巷上。
雲蕭逸緩緩地上前,他的步子也是那麼的輕,即使此刻靜的連針抖落在地上也能夠聽得到。不過,雲蕭逸挪步子的聲音冷月還是沒有聽得到。
然而,冷月卻感覺到了雲蕭逸手掌間的溫度,即使,雲蕭逸的手還有冷月的手之間隔著一層輕紗。雲蕭逸雙手搭在了冷月的雙肩上,這是雲蕭逸對冷月慣長的姿勢,冷月也習慣了這樣的感覺。
冷月對這樣的感覺是沒有排斥感的,她很需要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會讓冷月覺得很舒服,很愜意,也可以稍許平息她心中的惴惴。
以往雲蕭逸這樣的話,冷月都是會轉過身來,簇擁在雲蕭逸的懷抱裡的,因為每次雲蕭逸這樣對待冷月的時候,也是冷月最落寞,心裡最冰冷的時候,所以冷月是需要懷抱之間的溫度的。
天下間沒有什麼溫度會比懷抱之間的溫度還叫人溫暖,舒心,尤其是自己所心愛的人的懷抱。
不過這一次,冷月並沒有回身蜷縮在雲蕭逸的懷抱之間,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她在對望著眼前的那棵大樹發呆,她雙目無神,就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
那是一棵古木,同時也是一棵枯木。
沒有人知道這棵古老的樹到底有多老,也沒有人知道這棵書是在某年某月因為什麼而枯萎了,總之,冷月自從第一眼見到這棵樹的時候,它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殘藤上沒有一片樹葉,就連一片枯萎的葉片也沒有,也許是它所經歷的太多,所以才會失去了好多,它所擁有的只是在一陣陣風下,枝條在搖擺時的偶爾寸斷,還有那不知道在某年某月所增長的年輪。
枯萎的東西往往令人所屏棄,因為太古老,給人以太多憂傷與淒涼的東西,沒有人會對它有不捨得的,不過,這棵古木站在這裡卻是那麼的叫人注目,因為在綠蔭之中,只有它一棵是古木。
它是另類,自然會很顯眼,另類的東西都是會很顯眼的,就象是冷月一樣,她內心善良,但是她此刻卻顯得有些殘忍,這樣矛盾的人,似乎天下間並不多,在極端罪惡與極端善良兩點徘徊的人的確並不多沒,但是冷月卻是,她屬於另類,所以她自然很顯眼。
冷月的確是個很顯眼的角色,否則,她不會令雲蕭逸那般在意,叫黎顧雛如此憐憫的。
一枝殘滕突然發出一聲很脆耳的聲音,聲音很脆耳,就有如玉器之間叮叮作響那般的脆耳。
或許是由於剛才那股風太急,猛然間讓那株樹的一根枝條給吹斷了,斷了的那根枝條也落了下來,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冷月的腳下。
冷月又將目光轉向那根斷了的枝條上,似乎剛才的那一幕又引發了冷月的幾許感慨,這樣的感慨有些傷感,關於人性的之中的感慨都是會很傷感的,尤其是在這個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卻又無情的江湖裡。
冷月一聲長嘆,嘆息聲拉的很長,不過這一聲長嘆並沒有讓她感到稍許的平靜。
可是,冷月非要掩蓋心中的不寧,硬要讓身後的雲蕭逸覺得自己現在很平靜,也已經想開了許多,因為她不想看到雲蕭逸對自己擔心的樣子,她也不想虧欠雲蕭逸太多,哪怕雲蕭逸是自己的情人也不可以。
有些蕭索,這裡的一切都很蕭索,不光是因為這株不知生長了幾百年,甚至是幾千年的老樹的存在,而讓這裡顯得有深秋時的蕭索與淒涼。
也是因為人這裡才顯得那麼的蕭瑟與冰涼,是因為雲蕭逸,更是因為冷月。
雲蕭逸放下了手,把搭在冷月肩上的手垂在了自己身體的兩側,冷月的肩離開了雲蕭逸的手掌,也離開了那般體貼的溫度。
雲蕭逸手掌的溫度沒有將冷月那冰冰的,而且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心捂熱,其實,冷月的心永遠不會被人預熱,無論那個人是誰,無論彼此間的感情有多麼的真誠,彼此間又會有多麼的相愛,因為冷月的心就如她的名字一樣,冰冷的如月光一樣的溫度。
沒有人會知道月宮到底有多冷,月光又是多麼的冷。
但總之,它真的很冷。
冷到了讓你想象不到它究竟有多冷,有著一種叫人所無法置信的冷。
冷月就是那麼的冷,她從小到大都是那麼的冷,因為她在西門豹家沒有一天感到快樂過,不快樂的人永遠給人以一種冰冰的感覺。
冷月問道:“你剛才為什麼要笑?”
冷月問的很淡然,語氣也很平和,雲蕭逸回答的也很自然,道:“為什麼又不笑呢?”
冷月道:“不是我不想笑,有的時候我確實是很難笑得出來。”
雲蕭逸道:“天下間,是不會有人笑不出來的。”
冷月一聲嘆息,道:“或許我只不過是一個例外。”
雲蕭逸道:“沒有例外,人有人的相似,人也有人的不同,不過人是沒有例外的。”
雲蕭逸說的自信,看似有理,但是細細想來,其實也並沒有什麼道理。因為冷月剛才的確笑不出來,她現在也笑不出來,所以她是個例外。雲蕭逸會說人沒有例外,或許不是因為他沒有見過異狼,倘若雲蕭逸見過異狼,也真正的可以去理解以及瞭解異狼,他絕對不會這麼說,因為異狼的的確確就是個例外,是中原的例外,是這個江湖的例外。
冷月這時忽然張開一下嘴,不過她並沒有回頭,所以雲蕭逸現在還是沒有看到她是什麼表情。冷月發出了一個聲音,說不上來到底是屬於什麼樣的聲音,象是笑聲又不是笑聲,象是苦笑但是又與常人那悲痛欲絕的苦笑有不同。
這樣的一種聲音讓雲蕭逸感覺到有些緊張,因為他不曾聽過冷月發出這麼一種聲音,於是她便急促地問道:“冷月,你怎麼了?”
冷月迴轉過身,當她剛一轉身來,她便與雲蕭逸的目光相對,因為雲蕭逸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冷月,在冷月的眼中,雲蕭逸的眼神又是別具的吸引人。
此刻冷月的臉色很慘白,白的就如剛剛漂過的白紙,白的讓人一看,就不知不覺地會對她有著某一種的同情。
不過,冷月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只是需要一個依靠,雲蕭逸就是她的依靠,她也渴求別人的理解,雲蕭逸也是可以理解她的。
天還是那麼的沉,沉沉的天似乎欲要壓在了地上。沉沉的天色映在了冷月的臉上,不但沒有使得她的面色暗下去,反倒是讓她的臉顯得更加的慘白。
冷月道:“我這是在哭……”
雲蕭逸知道冷月這時欲要說什麼,又是想要說什麼,於是低下了頭。雲蕭逸垂下頭顱的時候並不多,因為很高傲的人,往往總是仰著自己的腦袋,但這次他卻低下了頭,而且把頭壓的很低,這也是代表了雲蕭逸不再自信。
雲蕭逸道:“是我剛才說錯了,你真的笑不出來,倘若你真的想哭,我可以把肩膀借你。”
冷月很想哭,因為不可否認的是,哭的確是排解心中憂愁的一種方式,一種極其有效的方式,不過,冷月並沒有哭,她似乎沒有落淚的習慣,也許她所留下的淚滴是會下嚥在自己的心裡的。
冷月情不自禁地說道:“阿逸,我好怕,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會這麼害怕?”
雲蕭逸側過身子,一個肩膀正對著冷月,他要將自己的肩膀借給冷月,他自然是要變換成這樣的姿勢,因為只有這樣的姿勢,才特別地容易讓冷月去靠。
冷月也靠在了雲蕭逸的肩上,她一隻手臂也挎在了雲蕭逸的手臂上,而且她還挎的很緊,她的手抓雲蕭逸抓的也很緊,她的內心的確是很害怕,莫名的恐慌,不知不覺的駭然,否則的話,她是不會抓雲蕭逸抓的那麼的緊。
冷月抓雲蕭逸很緊,同樣,雲蕭逸握住冷月也握的很緊,也許他只是想用這麼一種方式去驅除冷月現在的膽怯,即使冷月的膽怯此刻無法驅除。因為冷月的怕就連她自己也是不知道從何而產生的,就象是瞧病一樣,瞧不出具體得到了什麼病,也便是無法去醫治了。
冷月不知道自己怕什麼,自然,雲蕭逸更不會知道冷月到底在恐慌什麼,於是問道:“怕,怕什麼?”
冷月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在我心中總是盤繞著一種預感。”
“預感?”雲蕭逸似乎是很詫異的樣子,問道:“預感到了什麼?”
冷月道:“說不清是什麼,總之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