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塔寨村
活人捱了槍子，絕不像是電影電視劇裡那樣，弄根繃帶包紮一下還能繼續活蹦亂跳。
李建國死了，被打爆了腦袋，連坑都沒給挖，直接被巖老巴扔下了山坳。
我呆呆的站在哪兒，看著那會依舊在破口大罵的巖老巴，腦袋裡頭一片的空白。
第一次被逼著做背石客的時候，雖然知道這是會要命的勾當，第二次更是遇到了攔路搶劫的緬境人，可好歹有驚無險。
這人都有僥倖心理，可這一次我是眼睜睜看著李建國死在我面前的。
緩過勁來，恐懼害怕憤怒…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了心頭，我從沒有過那般想要逃走的強烈念頭，可我不敢跑，我怕成為第二個李建國，地上的血都還沒幹透呢。
“都看到了？這就是不老實的下場！”
“乖乖幹活，石頭揹回去，好處有你們的，不老實就給老子永遠留在這兒！”
巖老巴那話說對我們五個背石客說的，其實他壓根不用說，那會我們五個背石客也絕不敢再有任何二心了。
接下來幾天的路程就很順利了，有李建國這前車之鑑，就算走的都不動道了，只要巖老巴沒喊停，我們誰都不敢停下哪怕是一秒鐘。
終於在三天之後，巖老巴帶我們到了一個村寨。
這個村寨並不是之前兩次背石頭巖老巴帶我們去過的那個村寨。
這村寨比那個要大很多，一眼望過去，是成排的木板房，寨子裡頭人也很多，男的女的、黑頭髮黃皮膚的亞洲人、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路兩邊，就像是國內大媽們擺攤賣白菜一樣，擺著很多原石在出售，除了翡翠原石，還有賣槍支彈藥這些的，總之在國內你想不到的，在這寨子裡隨處能看到。
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寨子叫塔寨村，附近有七八個礦石場，還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村子，那些村子裡的人做的都是攔路搶劫背石客的無本買賣。
搶到的原石呢，就送到這塔寨村來，還有一部分是從附近那七八個礦石場裡頭流出來。
這兒的翡翠原石，價格很低，比礦石場上還要低，可有一點，那就是在這兒沒有安全兩個字可言。
尤其是在這兒賭石，你但凡開出一塊翡翠來，可能你還沒走出去一步，就得被黑吃黑，運氣好丟了翡翠，運氣不好連命都沒了。
巖老巴明顯對這一片很熟悉，他帶著我們到村尾一戶人家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緬境人。
巖老巴給了對方一筆錢，指了指我們，隨後那緬境人給我們安排了住宿還簡單弄了一些吃食。
一連三四天不眠不休的趕路，誰都累的夠嗆，這會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即便那用幾塊破木板和塑膠布搭起來的房子，比起國內的茅廁好不了多少，我們也還是到頭下去就睡死了過去，那會我才知道一件事兒，這人要是真累到了猝死的邊緣，睡過去壓根不可能做夢。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最後被巖老巴一腳給踹醒了。
“喂醒醒！”
“巴哥咋了？”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看到巖老巴那張臉，頓時也就睡意全無了，還以為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睡個屁，都到這塔寨來了，不賭一次石頭不是白來了？”
“趕緊給老子起來，跟老子去選石頭！”
一開始巖老巴帶著我們朝這個方向沒日沒夜的趕路，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個方向雖說和阮小五的礦石場是同一個方向，可我好歹也來背過兩次石頭了。
大概方向還是分得清楚，這會我才算是弄明白了，巖老巴帶著我們沒日沒夜趕路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壓根不是為了儘快趕到阮小五的礦石場，而是為了來這塔寨村讓我替他賭石頭。
之前我為了拉巖老巴上賊船，不僅把自己私藏的那塊原石給了他，還額外替他選了三塊原石，至於那天晚上巖老巴帶著那四塊原石賭漲了多少，他從沒跟我說過，不過現在看來，那天晚上四塊原石，定然是讓巖老巴賺了個盆滿缽滿。
要不然巖老巴也不會大費周章，特地繞一個圈子到這塔寨村來。
儘管我心裡頭一百個不情願，可我知道我沒有拒絕的資本，李建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沒法拒絕，可我總歸還有些談判的餘地，我並不想這麼一直受制於巖老巴，我得想辦法還上賭債，離開這煉獄一般的生活。
巖老巴呢，壓根沒打算分我好處，只是獨吞。
所以說這一場談判已經不單單是與虎謀皮那麼簡單了。
“巴哥，我替您選石頭沒問題，可咱得事先說好了，這塔寨村是啥地方您比我清楚！”
“賭漲了被黑吃黑您不能賴我，賭垮了您也不能賴我。”
“而且，以後我替您選石頭，賭垮了沒話說，賭漲了的話，不管漲多少，您的分我一成！”
我咬了咬牙，還是裝著膽子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巖老巴愣了一下，顯然在他看來，我不僅沒資格拒絕他，就連談判的資格都沒有。
“媽的！老子能讓你好端端的活著，已經是恩賜了，還特麼想要好處！”
“活擰巴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讓你和那李建國一樣！”
巖老巴怒喝一聲，直接掏出手槍抵在了我的腦門上，那是我第二次如此真切的體會到死亡的感覺。
那種滋味怎麼說呢，反正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繃緊了，心裡頭怕得要死，卻是一滴冷汗都冒不出來，彷彿全被憋了回去。
“巴哥，我要的並不多，我只是想湊夠錢還了賭債，像像個人一樣活著！”
“殺了我，以後你一分錢也賺不到，分一成給我，你還有九成啊！”
“檔口裡請個看石頭的掌眼，得花多少錢，巴哥您比我清楚！”
已經選了這條路，就沒退路可言，我咬牙死撐著，巖老巴拉上了膛線，子彈上膛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巖老巴，他也死死地盯著我，四目相對時間都彷彿靜止了下來。
我在賭，賭巖老巴嚐到了甜頭，不肯輕易放手，巖老巴也在賭，賭我沒膽量豁出命去。
最終還是我賭贏了，巖老巴捨不得就這麼殺了我這一棵搖錢樹。
“好小子，夠狠的！”
“給你一成好處沒問題，可要是你沒老子吃飽賺夠，老子一樣弄死你！”
等到那黑洞洞冷冰冰的槍口從我腦門上移開後，我真的連呼吸都只覺得很困難，爛泥似的癱在地上，足足過了幾十秒鐘後，才終於覺得能大口喘氣了。
隨後巖老巴帶我出了門，塔寨村裡隨處可見擺攤買原石的，我只是聽說這塔寨村亂，可等真正在這兒賭一次石頭之後，我才知道這地方遠比我想象中陰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