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回伍拾貳 不語
夏銘心中的不安在這血月中被無限地放大了出來。
早在上山前，他便撥通了衛星電話，那兩名警察懶散的聲音讓他沒了底氣。
想來也是，他仔細思索一番，終究是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裡，總要自己把握一番。
夏銘咬咬牙，看著薛瓏魁梧的身材，跟了上去。
......
山林中的樹木在風的慫恿下狂舞，好似隨時會撲向夏銘和薛瓏。
夏銘心緊了緊，問了一句：“薛瓏，我們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見到你師父？”
“快了，他說上山一直走......應該是快了......”
薛瓏沒底氣的回答讓夏銘感覺無力，四周的嗚咽的聲音愈發的大了，以至於他的周身大約的確是全然一片死光了。
這死光沒有顏色，卻又好似有顏色，令人說不清道不明。
這種朦朧的感覺充斥著整個山林，黑雲如同一雙大手逼近地面，向這死氣沉沉壓去。
......
二人約莫又走了半小時，兜了好大一個圈子。
正走著，薛瓏忽得一句：“到了！”
這一喊並沒有讓夏銘感到解放，反而有些驚悸。
不過他還是抬起頭向山上看了看，林間一位獨臂的老人正站在一處空曠的平地上。
“師父！”
薛瓏大喊了一聲。
那獨臂老人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恭敬的向二人走來。
薛瓏既沒有行禮，也沒有過多的禮節，倒是那老人很是快步。
夏銘看著老人，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老人的頭髮散亂地鋪在肩上，好像幾許年未剪過。身上的唐裝布著油漬和補丁，腰上繫著破爛的隱約可以看出是一件鶴氅，看起來同一個乞丐無異。
“孩子，我們又見面了啊......”
老人走到夏銘面前，道出了這樣一句。
夏銘疑惑地問道：“您認得我？”
只見老人仰天笑了幾聲，隨後道：“孩子，我是你重爺爺啊！”
夏銘以為這老人正佔他的便宜，只是礙於薛瓏的面子，只得平靜道：“你這老不羞，怎麼還讓人叫你重爺爺，我可不是你重孫！”
只見老人又笑了兩聲，薛瓏也爽朗地笑了起來。
“我是姓重的，不是要你做我重孫——夏朔程可是你的父親？”
“提他做什麼？”
夏銘想不出何時見過此人，顯然，他的態度令老者有些難堪。
不過老者沒有計較，只是繼續緩緩道：“我還知道你是陰命出身，每月的陰曆十五都會身體反常......”
未等老者說完，夏銘便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
夏銘的慌亂並不是有意，而是發自內心的戰慄，甚至還帶點兒警戒的意味。
老人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解釋：“若不是我，你以為每月的陰曆十五這麼好熬過去嗎，不然早在你襁褓的時候就夭折了！”
言罷，老人劃開了中指，一滴血被抹在了夏銘的印堂上。
夏銘看到那滴血，突然想了起來，自己小時候被父親帶著見過一個老人，父親讓他叫那人“重爺爺”，莫非此人正是......
“重爺爺。”
老者聽了這一句，倒是笑著應了下來，但表情又瞬間凝重。
“不過，你的身體並不是特別好，這幻魘之術在你體內紮了根，雖然能減輕你每月陰曆十五的壓抑，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的代價就是給你招陰，本來你陰曆十五就容易撞見不乾淨的東西......這個月十五你怎麼過來的？照理說你面相上的命數已盡......”
聽聞老者的一段話，夏銘這才想起——自己陰曆十五那天並沒有向先前那麼多過多的異樣。
夏銘將當晚的經歷給老者說了一通，老者捻了捻鬍子，閉上了眼。
夏銘正對著老者，雖然老者閉上了眼，但仍然感覺到自己被他注視著，而且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起來。
老者睜開了眼，眉頭緊蹙。
“你先前求過什麼辟邪的東西麼......”
夏銘搖了搖頭。
老者緊接著道：“不應該啊，你身上傳來了一絲隱藏著的正氣，是驅鬼辟邪的......”
夏銘好似想到了什麼，他從兜裡拿出了那塊赤色的玉玦。
玉玦散發著赤金色的光芒，周遭的死氣好似被這光芒打散了。
老者瞪大了雙眼，驚詫地看著這玉玦。
“有些刺眼，你們兩個先看。”
薛瓏道瞭如此一句，便走到了一旁的不遠處。
老人收回了驚詫，按住了玉玦，塞在了夏銘手中。
“這塊兒玉玦，你定要儲存好，不要被別人拿去......”
玉玦的光芒黯淡了，被夏銘收了起來。
“若是髒東西欲對你不利，這玉玦也算是個保命的手段......”
老者嘀咕著，暗自不知想些什麼東西。
夏銘自然是沒有忘記正事，他將時羽和關落竹的遭遇講給了老者。
老者的表情又變得凝重了，他指著山下，讓夏銘去看。
山下的鎮子中不知何時點滿了火把，鎮民們持著火把在鎮子中流動。
“他們正在找你。”
老者頓了頓，繼續道：“我聽說這個鎮子有個妖道透過活祭續命，我來這個鎮子的目的就是為了制止他。”
“是那個柳先生吧？”
“不錯，我的好友之父聽說便是死在他手上，不除此妖道，我心難安，也怕遭了天譴。”
夏銘知道老者口中的“朋友”是龔常，他想了想，但還是緩緩道：“張啟已經......也是這妖道所為。”
老者聽聞了這個訊息，只是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沒想到張啟找了這人一輩子，最後還是死在了這人手上......”
不過他並沒有沉浸在悲傷中，只是繼續道：“現在這些人都在找你，我不知道這妖道利用了什麼讓這群人心甘情願，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找不找的到你，他都會活祭......”
夏銘聽懂了老者的意思，他是怕自己被抓到之後，會慘死在這罪惡的鎮子中。
但他早已經想好了，不論是誰，他都要救。
老者聽聞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
“既然你欲如此，老夫便幫上你一把，也好替天行道。”
言罷，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套粗布衣裳，看起來和鎮子裡的人穿著無比相似。
“你喬裝打扮一番，這套衣服能幫你混淆一下視聽，屆時你最好不要和這群人碰上，尤其是見過你長相的人——你身上有寶玉，那妖道傷不了你，不過，人就不一定了。”
薛瓏也不甘心平靜，便主動到暗處跟隨著夏銘，以防萬一。
......
“唉......”
老者嘆了口氣。
他目送著夏銘和薛瓏向山下走去。
渾濁的老眼中留下兩行濁淚：“老友，你找了一輩子，怎的如此死了啊......”
緊接著，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神情一點點地悲傷了。
不過下一秒，他的神情突然地堅毅。
“就讓老夫會一會那妖道。”
“此敗類不除，我就算真的死了，怕是也不會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