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凝湮
眾人都看到了老者的異變，他們都是些成精的老怪物，明白這老傢伙有詭異，當即暴退，欲迅速撤出這罡風龍捲領域。
村口的男子所處最深，幾乎位於罡風龍捲的中心位置，他的反應雖不慢，卻仍舊在最後方。
五派弟子見長老飛逃，心下便慌張起來，大批跟隨逃去，慌不擇路。
眾弟子飛掠之速及不上門派長老，不一會兒便被遠遠甩在其後。
這樣，一前一後，五位強者，帶著五派弟子迅速飛逃。
皇族男子此時心中大驚，一股對死亡的直覺油然而生，見自己身處五人最後，一咬牙拿出玄天尺。
他使出一記掌刀，割裂掌心，一股鮮血瞬間滴至青色靈尺之上，汩汩鮮血順著玄天尺表面的青木紋絡緩緩流淌，將整塊尺染得通紅。
中年當即掐訣，指向面前懸浮著的，由青木之色轉化為血紅之色的靈尺，濃郁的元氣從他的二指衝出。
“幻！”
靈尺迅速飛長，長寬皆增加，如一柄巨劍，錚錚作響。
他毫不猶豫，一個起身，躍至尺上，當即雙手一揮，揹負身後，身形乘尺，一個猛衝，速度提升一大截。
皇族男子前方便是多寶道人，其此時乘坐一個人般大小的玄黃葫蘆，葫蘆嘴朝身後，吞吐著玄黃氣息，藉助這氣息的加持，飛遁之速尤其驚人。
再前方便是那鶴髮老童，只見他白鬚瘋長，長若三千丈，將周身覆蓋，而那鬍鬚末梢，則早已蔓延到了龍捲罡風外部，一伸一拉之間，將鶴髮老者向外拉去。
飛遁第二的便是那名劍修，腳下一柄粗大鐵劍，流露莫名光彩，化成一隻黑梭，將劍修瞬間帶至天邊。
最前列便是那陰柔男子，此時身形早已消失，化為黑霧，借空氣蔓延，看似極慢，實則最快。
“凝。”
突然，一個浩蕩聲音，出現在眾人耳邊，古樸深沉，彷彿天帝勒令。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被平平淡淡的喊出，那音調在眾人的腦海中炸開，激起萬重浪。
眾人內心深處，浮現臣服之感，聽到這號令，竟然有跪伏的慾望。
古老對著正在逃逸的眾人輕輕揮手，口中道出一聲凝。飛逃的五派弟子速度大減，被施加了定身咒一般，個個速度被放慢了千倍。
如同龜爬。
而天空上原本飛掠的五位強者，此時亦速度大減。
那黑色霧氣，猶如碰見什麼壁障，滲透起來竟然極為艱難。
那古樸黑劍，不再錚錚低鳴，彷彿失去了靈性。
而鶴髮老童的鬍鬚，此刻也停止變化，不再拉伸。
多寶道人以及皇族男子腳下的寶物，此刻光芒大減，不停嗚咽，像洩了氣的皮球。
五人大駭，當即欲催動自身元力飛掠，怎奈那平日隨心所欲的元力，此刻運轉起來極為凝滯。
幾人大駭，當即便欲掐訣，使用秘法，怎奈連掐訣的速度都一滯。
施法受限。
五人心中感到大恐怖！
這是怎樣通天徹底的神通，聞所未聞，即便是東玄域的強者，恐怕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竟能影響一個區域的時間，領域中包含了對時間奧妙的運用。
他們心中大驚，實在不明白，這樣一個蠻荒村落，為何會有這樣的絕世強者。
求生的慾望蔓延，眾人變得竭斯底裡。
詭異黑霧此刻再度霧化，竟然漸漸消失在天地之中，由黑霧轉化成為黑氣，更加詭異莫測，輕飄飄，他施展了禁術，消耗本源逃逸。
如此一來，陰柔男子蔓延速度稍有提升，不過相比之前仍舊慢了許多。
鶴髮老童此時滿頭白髮暴漲，三千尺銀鬚與三千尺髮絲融合，將他拉出，他同樣動用了秘術。
劍修將腳下巨劍緩緩收起，艱難克服空氣中巨大的凝澀之力，他將巨劍艱難豎起，咬牙邁步，閃身劍中。
人劍合一！
劍修速度提起了一些，轉眼間超越了鶴髮老童，掠至黑氣後方。
最後的多寶道人以及乘玄天尺男子，一番努力，卻成效甚微。
至於地面的五派弟子，此刻則早已原地靜止。
眾弟子臉上驚恐的表情，也在一瞬間被定格，絲毫不能變化。有的人大大張著嘴，有的人瞪著眼，女子們多數都埋著頭，一動不動。
他們彷彿成了雕塑。如果細看便會發現，他們其實仍有細微的動作，不過太過於微小，以至於被忽略。
秦東此時欲有所動作，才發現他竟然也受了這定身之效，絲毫動彈不得，心下大駭。
他見得面前靈鳥以及靈蟲，翅膀停止扇動，卻詭異漂浮在空中，當下心驚。
在這個領域內，萬事萬物都停止，都被定格，流動的空氣被固定，飄落的葉懸停在空中，眾人揚起的髮絲久久不落下。
重明村中，那已化為中年的遲暮老人，此時衣袍獵獵，眉宇之下一雙重瞳，肆意開闔。
其望了望自己的手掌，以及自己這一尊稱得上完美的身體，略微失神。
他的雙眸中浮現一絲莫名。
“湮。”中年一語道。
而隨著其如此一語，漫天的罡風，此刻旋轉更為猛烈，彷彿化為兇猛的洪水，向下碾壓而來。
而伴隨著這樣的天穹異相，先前朗朗的乾坤頓時變化。此刻大日被遮，天地竟然歸於一片烏濛濛。
轟隆隆。
突然，一陣地動。
持續數息，極為恐怖，像是天崩地裂。
秦東此刻驚恐的保持自身的平衡，無奈地動愈加劇烈，而他一動不能動，僵硬地宛如死屍的身體，重重倒下，栽在地面之上。
數息之後，秦東艱難的看見，重明村內，竟然有著異象。
他凝住的重瞳，艱難的轉了轉，赫然發現那村中廣場內，騰起一片光雨。
在這黑暗之中，極為耀眼，如萬盞星燈，亙古長明。
赫然是古老立身之地。
秦東此刻凝神屏息，暗暗注視著大片光雨。他被那種美麗和韻味，攝去了心神。
突然，眾修士奔逃方向傳來一聲爆喝。
“老東西，死還想帶上我們，怕你不成！”發聲者便是那皇族男子。
秦東此時突然有所悟，一瞬間恍然，不禁心中大為悲慟，眼眶剎那溼潤，紅成了一圈。
古老，這個指點整個村莊的老人，就這樣死去，身隕化雨。
“不！”秦東大慟。
他聲音都受到了凝滯，費盡了所有力氣，好不容易才從喉嚨之間跳出。
突然，黑暗中浮現一抹光亮，在那五派修士上空，強橫的元氣以其為中心爆發開來。
“玄天斬靈！”一聲稍微凝澀的爆喝傳出。
但見天地間出現一巨大的模糊尺影，如同天工開物，自上而下，一尺斬落簡直要將天地斬為兩半。
尺光呼嘯，異常凌厲，朝重明村方向斬下，欲對抗這天地之間，因中年一句“湮”，而憑空生出的法則領域。
無奈，蜉蝣撼樹。
浩大尺光，消散在彷彿亙古的黑暗中，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絲浪花，古井無波。
秦東被這一瞬間耀眼的光芒閃得閉上了眼，在更純粹的黑暗中，感受到了地面劇烈的抖動。
三息之後，秦東仍舊閉著眼，忽然，鳥鳴之聲入耳，蟲兒也在歌唱，生機勃勃，意趣十足。
秦東發覺先前僵硬的軀體，此刻竟然能夠再度活動，十指連心，宛若一體。
地動隨即消失。
他連忙睜開雙眼，黑暗早已盡數退去，天地之間，又是一派清明。
秦東漸漸掙扎站起，稍稍活動因久久不能動彈而麻痺的四肢。
“這是哪兒？”狩獵隊中一個醒來的隊員，四處打量。
“還能是哪，村外。”另一青年打量腳下土地以及身旁的巨樹，儼然就是重明村外的場景。
“可……你看。”青年抬手，眼神驚恐，神態痴呆。
彷彿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
“這……”跟隨其手勢望去的青年，一時語塞，呆在原地。
噝。
眾青年倒吸一口冷氣。
秦東此時，也早已抬頭，看著眼前之景，半晌說不出話。
如同木頭。
“我們的村子呢？”半晌，一人聲從狩獵隊後方傳出。
赫然可見，原本重明村所在地，現在哪裡還有村莊。
赫然是一巨大的坑洞，坑洞如同村莊大小，顯眼而怪異。
那處所在上一刻還存在的村莊，此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同一顆樹，被連根拔起，只留下一些漆黑滾落的泥土，再無他物，根本沒法證明它存在過。
秦東身體冰冷，萬念俱灰，想起古老的犧牲，以及其最後對自己說的話語。
“你會怪我嗎？”
狩獵隊中傳來一陣抽泣。見身後還有眾多族人，秦東強忍著心中悲慟，強做鎮靜道：“走。”
旋即掠出。
沒人知道，他們將要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