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六幕鹿脯宴
春歲,慣例衙門休沐八日,宮中慶祝,初一是陛下去太廟祭拜諸位先祖,在朝京官、勳貴一律要陪同拜祭;之後在太極宮含元殿外舉行大朝賀,陛下賜禮給朝中諸臣、勳貴。
隨後左右相、大將軍、六部九卿、在朝的親王、國公、侯爵共計五十位為代表向陛下獻賀表,其他臣工的賀表直接呈尚書檯,天子將頒下年省詔,就是以天子身份敬告臣民,總結去年的得失,此召將公佈全國,以示天子與百姓共有天下,這規矩開始於漢高祖皇帝劉紀在天下初定時與天下百姓所做之三章約法,後文帝承襲定為初一皇帝頒發年省詔,後世之君雖然多有廢止,但是魏至孝武帝開始,恢復此例。
大朝賀結束為鹿脯宴,這個不是漢人的規矩,而是鮮卑族的規矩,鮮卑先祖生活與漠北苦寒之地,部落首領在入冬後由於曠野之中獵物減少,就會組織部落的人去黑山叢林之中打獵,獵到最美味的鹿脯肉賜予勇者,勇者分與眾人一同享用,延續至今結合漢人春節習俗,就成了鹿脯宴,陛下在大朝賀結束後,恩賜最有功社稷的臣子陪自己一起用年夜飯、並且賜下鹿脯肉、由諸位皇子、皇孫向重臣敬酒,以此表彰其忠、以此表達皇家不忘其功勞。
此次信國公歸朝,大朝會結束一共安排六位朝臣赴這鹿脯宴,三胡三漢,分別是大柱國信國公獨孤文欽、上柱國衛國公宇文榮、上柱國隨國公楊忠、太師尚書左丞相竇晏、太傅中書右丞相蘇焯、太尉安國公慕容聘,北朝胡臣多掌兵漢臣多掌政。
宴會設在含元殿之內,定帝坐在御座,左側皇后位置、右側為純妃,皆與皇帝相鄰,往下左側座位依次為齊王拓跋律、福王拓跋安,年僅十二歲尚未封王的七皇子拓跋康、年僅八歲的小公主拓跋依羅、然後是年僅八歲的齊王世子皇太孫拓跋曄,右側就座的就是六大重臣。
定帝一生不喜女色,因此只有一後三妃,皇后獨孤伽羅生太子、二皇子齊王、四皇子周王;宸貴妃,生長公主獨孤依琪、三皇子晉王;純妃,生六皇子福王、七皇子拓跋康、小公主拓跋依羅;麗妃,生五皇子燕王。
宸貴妃乃後燕末代公主慕容嫣,後在靜庵落髮修行,法號玉真師太、麗妃被廢后,囚入冷宮,後歿了。
獨孤伽羅為獨孤文欽之妹,出身武將之家,但是頗有氣度,不善妒,不涉朝政、對諸嬪妃皇子皆能關愛,在朝有賢后之稱;而純妃為漢人,本為信國公家女奴,後陪嫁入宮,名叫李心怡,長得極美,入宮後由於善察言觀色,得獨孤皇后寵信,十六歲時皇后為分宸妃之寵,送與陛下帳中,由於性情溫和,又善於體察聖心,所以生一子晉一次位,待小公主降生已經成了宮中僅次與皇后、宸貴妃的純妃。
宴會第一項就是皇上賜歲禮,大長秋張祿,命人抬上一隻已經宰殺,剝去鹿皮的雄鹿,陛下下階,手取金刀,割下鹿脯,放入金盤,又喚張祿,將金盤端至六大臣面前。
定帝言:“諸位愛卿皆為朕之肱骨、國之柱石,更是朕的兄弟手足。律兒,日後你統御四海,教化萬民,還需得到你這些叔伯們的輔佐,為他們敬酒。”
齊王舉杯敬酒:“律,得父皇看重,誠惶誠恐,拖以重任,唯恐不及,還望諸位叔伯幫助,敬諸位叔伯一杯。”
“齊王客氣、齊王言重了、微臣愧不敢當……”
六位重臣皆起身同飲。
張祿吩咐太監,將鹿脯和鹿肉拿下去燒炙,陛下回到御座上,言:“你們都當得,齊王雖然不善征伐,但是是我諸皇子中,最為溫良恭儉、信重仁孝之人、而且學問也做的不錯,深得朕心,我大魏以武得天下,不可以武治天下,今南北兩朝修好,當以仁孝治理天下,所以齊王當為我魏國儲君得不二人選,今日酒宴,召集諸位,也是朕的用心良苦,待永慧公主抵達東都,擇良成吉日,冊封齊王為太子,併為太子大婚。朕若大行,諸位可輔佐太子繼承大位!”
“陛下青春鼎盛,切莫有此言!臣等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竇晏言,離席而跪,其餘群臣皆離席而跪,唯獨獨孤文欽坐於席上未動,定帝與皇后看在眼中,神色難免有些變化。
“文欽,今日是個好日子,今日這杯酒也是敬卿之功,莫否陪朕喝杯酒都不行。”
定帝用話點了點信國公,獨孤文欽拿起酒杯行禮後,舉杯道:“陛下,臣之功,陛下已經賞過了,今日這杯酒祝陛下千秋萬歲,也祝齊王早登太子之位,但是陛下青春鼎盛,切不可有此念,這天下還是需要陛下的,臣今日宴後,朝中軍中之事臣心力不及,恐怕無力輔佐齊王。”
獨孤文欽說的滴水不漏,但是態度鮮明,定帝面有不悅:“信國公,朕說了年後再商議此事,這樣的話今日就不必再說了。”
今日自己二哥一點面子都沒給陛下,顯然也是沒給自己面子,但是終歸不能讓場面更壞一些,獨孤皇后只能出面打個圓場。
“信國公,這酒還沒喝怎麼就醉了呢?陛下也是,今天是除夕,來年定然興興向榮,怎可說這樣的話,陛下自罰一杯吧,諸位也陪著陛下自罰一杯。”
說罷獨孤皇后先飲一杯,眾人陪同,定帝也知道今日不易多說,喝過一杯,就此揭過。
“好,你們都起來吧,入席。”
陛下示意大家都起來。
齊王也上來打圓場,將已經燒炙好的鹿蒲用金盤端了上來,一一安排人放在各位重臣的案頭,按照規矩,重臣們一一回禮,這裡有一個鮮卑的規矩,就是儲君以金刀分肉,大臣用過後,以金盃敬酒儲君,以示君重臣,臣忠君之意。
“今以鹿同享,榮譽與共!”
“今以金盃賀,歲月不移!”
幾個重臣與齊王王一一敬酒,表情恭順,定帝與皇后也滿眼欣慰。
待到齊王用金刀為信國公分肉,信國公笑著將刀接過去:“殿下,還是臣自己來吧。”
齊王略微有些尷尬,也不敢四處張望,只是輕聲提醒,想要為信國公遮掩:“舅父,何必如此。”
陛下、皇后、眾臣還是看到這一幕,目光都往這裡看來。
獨孤文欽到沒有過多掩飾:“殿下,日後定然會是一個好太子的,只是臣恐怕無法輔佐殿下了,路得靠殿下自己來走了。”
獨孤文欽自己割下一塊鹿肉,然後用金盃到了酒,敬給齊王:“臣忠於大魏、忠於陛下,忠於太子,此生矢志不渝。”
定帝微微嘆了一口氣。
“齊王,喝了信國公這杯酒吧,日後善待獨孤一門,他畢竟是舅父。”
“兒臣明白,定當謹記。”
齊王回頭看了父親母后一眼,又看了看信國公,信國公微微一笑,目光中暗含鼓勵,帝王接過金盃,一飲而盡。
獨孤文欽這才,鄭重起身,離席來到殿下,下拜叩首。
“臣謝陛下厚恩。”
這鹿蒲宴上略有些緊張的氛圍稍微緩和了下來。
張祿一看時間差不多了,馬上命歌舞奏樂,一眾宮女太監端酒菜入席,舞樂響起,晚宴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