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四幕葉落河的決定
大梁景仁宮側殿,葉落河在講《尚書》:“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殿下作何解,出自尚書那一篇?”
“殿下,你來回答?”
葉落河連問兩次,然而蕭思鈺神遊物外,葉落河遂不再講,用書敲了一下蕭思鈺的腦袋:“殿下又神遊物外了?”
蕭思鈺摸摸頭,吐著舌頭慌忙回答:“葉師父,對不起,我走神了。”
葉落河言:“罷了,殿下有心事,你若有什麼想問的可問我?”
“葉師父,今日朝會的事情你怎麼看,聽說過幾日就要押解毅哥回京,朝中主張殺吳國公一家的有,主張保吳國公一家的也有,今日何統領還說,如果真的定了毅哥死罪,他絕不會見死不救,我不希望毅哥出事了,然後將何統領也牽連進去,葉師父,你可有辦法救毅哥呢。”
蕭思鈺頗為緊張的問道。
葉落河安慰道:“殿下,世子不會有事。”
“真的,師父真的有辦法救毅哥?”蕭思鈺連忙追問
葉落河輕鬆說道:“臣不用想辦法,因為陛下不會殺他,但是陛下在等?”
“父皇在等什麼?”蕭思鈺追問
“等一個答案,相信這個答案很快會來,而且以公主的聰慧,一定會配合陛下演好這場戲?”葉落河平靜的說。
“師父,您說話總是那麼高深莫測的,不過我總也想不明白,是不是這天下的絕頂謀士都應該是這個做派呢?”蕭思鈺撅了撅嘴。
葉落河無奈搖頭:“殿下,臣只是國子監安排給你的一個老師罷了,講講經,開導開導殿下還行,臣什麼時候成了謀士了。”
蕭思鈺連忙說道:“但是葉師父之前跟我說的很多事情,最後都對了啊,這些年但凡師父交代的事情,我都無不遵從,凡是葉師父讓我注意的地方,我也非常注意,還有葉師父說的那些大道理,我當時聽不明白,但是事後再認真想想總覺得有道理,弟子愚鈍,比不得我五哥,怕是日後去了封國,也當不好一個太平王爺。”
說完蕭思鈺不禁傷感起來。
“葉師父,你說如果我五哥還在,你去做他的謀士,當他的師父,我想五哥日後會是一個比我更好的人選吧,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而我也可以簡單快樂過此生了,葉師父我好想五哥啊。”蕭思鈺說著說這,眼眶一紅,有些想哭了。
葉落河想用書敲敲蕭思鈺的頭,不忍心又把書放下,拍拍他的頭說道:“又說些沒邊的了,天不假年、惠極必傷,天命不在罷了,你不該如此去想。”
蕭思鈺嘟嚕兩聲:“葉師父,你又說些玄之又玄的話了。”
兩人談論之間,蕭思鈺的隨身小黃門吉昌進來回話:“殿下,呂長史過來傳陛下口諭,說讓殿下稍後去一下鍾鬱閣,陛下要考校殿下的功課。”
蕭思鈺回應了一聲:“知道了,本王準備一下就過去。”
“諾!”
吉昌諾一聲,打算告退,被葉落河喚住。
吉昌急忙回頭低頭問到:“葉學士有何吩咐?”
“呂長史是否還在外等小公公回話”葉學士問。
吉昌點頭答道:“回葉學士,呂長史還在”
“那煩請幫我請呂長史進來。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呂長史。”
“諾”
吉昌說完就退出殿外
過了片刻工夫,呂紳進到殿中,躬身行禮:“老奴見過殿下,見過葉學士,不知葉學士有何事問咱家?”
葉落河回禮道:“呂長史,有人要去北方?”
呂紳回答:“是。”
葉落河又問:“陛下拿了主意了?”
呂紳又答:“沒錯。”
葉落河回禮:“謝過呂長史。”
然後隨手解下腰間的一塊羊脂白玉佩交到呂紳手中,隨口說道:
“知道長史侄孫即將滿月,此玉佩全當一點心意,望呂長史收下。”
呂長史接過玉佩,上眼一看,臉上頓時笑意盎然:“謝學士厚愛,咱家就收下了,望後日府中宴請,學士可以賞光過來喝一杯小酒,那老奴向殿下和學士告退了。”說完心滿意足而去。
蕭思鈺不解:“葉師父,你們這打啞謎呢?什麼人要去北邊?還有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您怎麼捨得送給呂長史了呢?”
葉落河回頭送到:“殿下,臣是幫殿下送的,日後可別忘了還臣更好的玉佩。”
蕭思鈺摸摸腦袋,呆笑道:“好,師父要什麼東西,只要我有的,我都給師父。”
蕭思鈺如此回答,讓葉落河心中有些感動,他吩咐道:“殿下,去你陛下那邊把,記得無論陛下跟你說什麼,你哭就好了,就說捨不得離開陛下,但是為了大梁,你什麼都願意,另外,你從陛下那裡出來,去一趟嘉熙宮,把公主叫過來書房,我有些話跟你們說,明白了嗎?”
蕭思鈺有些不解,但是葉師父說的總歸沒有錯:“是葉師父,我明白了。”
“去吧!”
蕭思鈺出了側殿跟隨呂長史走了,葉落河收拾好東西就打算出宮,此時範長令進了側殿。
範長令上前行禮道:“葉學士,太后召您過去,有些話想問問葉學士。”
葉落河回頭,微微一笑,並不感到意外:“謝範長令,我馬上隨你去。”
範長令點頭:“那學士且遂奴婢來!”
葉落河隨徐長令低頭進入景仁宮正殿,上前打算跪下拜見太后。
太后開口:“別跪了,哀家最煩這些,葉學士也是丹青大家,過來看看哀家這幅畫如何,點評一下。”
葉落河上前細看:“太后娘娘乃何右軍之女,何右軍大人書畫雙絕,這幅雁歸圖轉瞬千里,氣勢高遠,只是大雁南返,太后心中莫非有心事,微臣能否解讀一二?”
太后微微笑道:“都說葉學士善於洞悉人心,只是哀家心中所想是否也是葉學士心中所念呢?”
葉落河直言:“公主、殿下所往之處,太后應當能猜得到,只是太后擔心,此去是否還有歸來之日,心中惦念,所以畫了這幅畫。”
太后點點頭說道:“沒錯,葉學士心中難道不擔心嗎?鈺兒不過弱冠,之前提前之藩之議,也是不得已而為止,如今此去數千裡,他若不能南返,大梁的未來堪憂,哀家心中自然擔心。”
葉落河沉聲說道:“太后娘娘,微臣擔保殿下此去無礙,並且以不變應萬變,可置之死地而後生,陛下已經決定與北朝議和,消弭外患,如此可以集中精力清除內疾,殿下和公主得到庇護,陛下再無顧慮;只是臣還有一慮。”
太后正聲一喝:“說!”
葉落河繼續說道:“太后娘娘,那邊朝堂局勢比我朝更為複雜,殿下和公主身邊需要有人在指點謀劃,也需要人護衛周全,更需要有人暗中行事,如此方可以策萬全,因此微臣請求,讓微臣提前謀劃,一應人選由微臣來安排。”
太后聽完心中頗為感動:“葉學士,陛下常言卿家有宰輔之才,想待鈺兒去封國後調你入尚書省為參政,但是你現在的決定,前途豈非付之流水?”
葉落河跪下,言辭灼灼:“臣為殿下師已有八載,殿下性情純善,且心思聰穎,臣視其為君,更視其為子侄,有愛護之心、迴護之意、有為臣之心、有助其登頂天下之意,此生不悔。”
太后聽完大聲說:“好好好,哀家沒有為鈺兒選錯師父,這幅畫送與卿家,望卿家莫忘今日之言。”
葉落河跪地叩拜:“臣定不負太后所託。”
太后言:“哀家授權你全權去處理此事。”
葉落河拱手道:“娘娘,在明在暗,臣都會安排妥當,娘娘且寬心。”
太后言:“好,陛下今日回過來請安,哀家自會找機會跟他說明,你且去吧。”
太后親自來到書桌旁,從印盒中取出一枚印章,在那副《北雁南歸圖》上蓋下了鳳印,印有四字:“康泰慈安”,然後緩緩將畫卷好。
“葉學士,哀家老了,小七和公主就交付到卿家之手了,希望本宮百年之後能有臉面去見先帝與九泉之下!”
“這幅畫,送給你,南歸之日,帶小七來哀家的陵寢見見哀家吧!”
葉落河跪下舉手接過畫軸,流淚跪下叩首道:“臣萬死不辭!”
太后緩緩轉身,往裡間而去:“你走吧!”
“微臣告退!”
…
鍾鬱閣外,蕭思鈺跟著呂紳來到門前,呂紳推開門,笑著回頭說道:“福王殿下,隨老奴進去吧,陛下在等著。”
邁過鍾鬱閣的大門的時候,蕭思鈺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因為他太久沒有來過父皇的書房了,大概四五歲上下自己還經常被父皇帶著來鍾鬱閣,被父皇抱在懷裡看著批摺子,那段時光久遠,但是蕭思鈺還是覺得無比幸福。
後來自己在鍾鬱閣吃了一塊糕點,回去就發了高燒,上吐下瀉,還好吃的不多,僥倖撿回了一條命,父皇因此殺了不少宮人,整個御膳房上點局的太監宮女一個沒剩,自己覺得害死了不少人,也就不敢再去了,好像之後這十年,父皇再也沒有抱過自己,也很少對自己表現的關心,十年了,自己有十年沒有進過鍾鬱閣了。
“福王殿下,您想什麼呢?隨老奴走吧,陛下在等著了!”
蕭思鈺反應過來,從思緒鍾回來:“呂長史,我沒事,走吧!”
呂紳笑笑,七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架子,呂紳也覺得親切一些。
呂紳將蕭思鈺帶到陛下書房內書間,用目光示意一下:“殿下,進去吧,陛下在等著,老奴在外面候著。”
蕭思鈺點點頭,自己走了進去,只見自己的父皇正在欣賞著書桌上的一幅畫,蕭思鈺個字不算高,他也不敢抬頭,就低頭走過去,跪下叩首:“兒臣問父皇聖安,聖躬安和否?”
景帝抬頭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兒子,有低頭看了看畫,臉上露出和藹的微笑:“小七,起來吧,坐到父皇身邊來。”景帝用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御椅子。
父親的笑容讓蕭思鈺瞬間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是他還是不敢馬上過去:“父皇,兒臣不敢!”
“哈哈,鈺兒你小時候不是喜歡坐在為父身邊嗎?過來,為父讓你看些東西!”景帝又招招手。
蕭思鈺小心翼翼走過去,景帝拉住他的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又摸摸他的頭髮和臉:“鈺兒,你長大了,為父該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你了,你和母親長的很像呀。”
蕭思鈺突然眼眶有些溼潤:“父親,孩兒也好久沒有這樣陪著你了,還有母親,我都不知道母親長什麼樣子!”
“父親,,,”
蕭思鈺突然一把抱著景帝哭了起來,這一下讓景帝肝腸寸斷,心疼不已。
許久,景帝輕輕用手絹拭去蕭思鈺眼角的淚,景帝輕聲問道:“鈺兒,你想看看你母親的樣子嗎?”
蕭思鈺順著父親的引導看向擺在書桌上的那幅畫,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畫像,畫中那女子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蕭思鈺緩緩用手觸碰那畫上的女子,在眼淚即將流下的時候,背過頭去,不忍自己的眼淚滴落在母親的畫軸之上。
“父親,孩兒還是第一次看到母親的畫像!之前為何孩兒從未見過!孩兒去問過宮中藏書局都說沒有母親的畫像,可是宮中那怕是一尋常宮女,也是該有畫像存檔的,父親!”
景帝心都碎了,這天下自己最愛的那個女子的畫像只有眼前這一幅了,景帝將畫卷捲起來,放在木盒之中,交給蕭思鈺,然後對蕭思鈺說道:“鈺兒,這幅畫父皇送給你,但是你現在不要拿出來看,等到日後你離宮了,去封地了,你再自己拿出來,不要忘記你的母親,父親這十幾年沒有一日不思念她,你要相信父親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你,明白嗎?所以無論什麼樣的委屈,你都咬牙去承受,總有一天你會回到這裡,回到父親身邊!”
蕭思鈺手中拿著那畫軸木盒,目光含淚,父親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的,但是他從父親的眼中看到慈愛,看到了深深的眷戀。
蕭思鈺此刻也想到了葉師父在自己來之前跟自己吩咐的事情
“殿下,記得無論陛下跟你說什麼,你哭就好了,就說捨不得離開陛下,但是為了大梁,你什麼都願意,明白了嗎?”
蕭思鈺離開御座,走到下面跪下痛哭道:“父親,兒子捨不得您,但是父親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兒子知道,所以為了大梁、為了父親,兒子什麼事情,什麼委屈都願意!”
“父親!”
蕭思鈺一額頭叩響在地,景帝閉上眼睛,一絲不容易察覺的眼淚流過。
…
「葉落河是我本人很喜歡的一個人物,本書人物可能很多,如果大家有各自喜歡的,不妨留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