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同與大統
“趙之赫乃一介武人出身，雖說也算得上是胸藏韜略，但終究是沒能沉住氣來。”匡原嘆了口氣道。
“這第三處政見，便是‘天下大同’與‘天下大統’之爭。也是顏趙二人在朝堂上爭吵的最激烈的一次。”
“原來，趙之赫所施行的前兩項政令，都是為那雄心勃勃的‘天下大統’之計奠定基礎。”
“趙之赫‘重武抑文’以滋長武力，表面上的‘重工商輕農事’，實際上乃是擴充軍備，同時依靠商貿往來，在各邦城之間安插情報諜子。此外為了通商經貿，更是驅役民力大修棧道，而這些棧道，到頭來卻成為了趙之赫率軍長驅直入各地的交通要道。”
“待時機成熟之後，趙之赫便開始領兵征伐四方，大軍所過之處，各邦凡有不臣服者，便下令掠地燒城，不留活口。”
“這趙之赫的手段，未免也太鐵腕了吧……”周秉在心裡嘀咕道。
“趙之赫此種鐵血征伐，令得天下人心惶惶，各地或有建立勢力反抗者，或有誓死不降滅邦復仇者，或有明面歸順暗地裡密謀倒戈鬧事者甚多，這一時間天下亂作一團。”
“與此同時，從甫大人觀星時發現，來年天將大旱，恐災年會顆粒無收，民不聊生，遂上朝提議停息刀兵，休養生息，提前儲糧以防災情的到來。”
“可此時的顏從甫已無實權，他所謂的占星之言，也被說成了是顏從甫妄想再度‘挾天之言以左右朝柄’。”
“那再之後呢……？真的出現大旱了嗎？”周秉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再之後，趙之赫不知從哪找來了一位據說精通龜甲占卜之人，在朝堂上與顏從甫公然對峙，那龜甲占卜得出的結論與顏從甫所說的占星結論完全相反。”
“這……擺明了是要打顏從甫的臉啊。”周秉憤懣道。
“那場對峙，新王最終還是聽信了那龜甲之言。再之後從甫大人便深居簡出，平日裡也只前往占星臺和圖書館兩處，偶爾老奴會聽他感慨說，‘這就是天意’……”匡原無奈道。
“那後來怎麼樣了？”周秉開口問。
“後來……真出現大旱了，再加上先前趙之赫只顧擴充軍備，商人熱衷於獵珍尋奇對於尋常穀物早也無心收儲，而王邦自打新政以來又疏於打理田產，終至饑荒綿延，這場災荒到最後甚至傳出了易子相食這等駭人聽聞之事，餓死的流民更是不計其數。”
“一時內伊圖拉坎成為全天下人人唾罵的王邦，各附屬邦國也不再以投靠伊圖拉坎王邦為榮。民心頓失，天降災罰，四面八方的邦城先前由於忌憚趙之赫的鐵血大軍不敢擅自出動，此時趁虛而入，組織多股勢力來犯王邦。”
“那場伊圖拉坎之亂的結局堪稱慘烈，趙之赫的修為雖然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率領大軍死守王邦，可戰局還是處於劣勢。”
“正當王邦苦苦堅守之際，趙之赫想起先王臨終前曾託付一物，據傳此物有開山填海，逆轉乾坤之能。”
“可先王臨終前既未將此物託付於王室，也未託付給趙之赫，而是將它託於顏從甫看管，並稱此物實乃不祥之物，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切勿示之於世。”
“趙之赫修為已至登峰造極，便起意前往觀星臺處尋從甫大人討要此物。”
“那……顏從甫把這東西給他用來扭轉乾坤了嗎？”周秉問道。
“唉，趙之赫會上門討要此物，這一切其實早在從甫大人的意料之內了。那一日從甫大人出府前，只留下了幾個字，‘千年以後，文運當興’。”
“千年以後，文運當興？”周秉重複呢喃道。
“那天夜裡趙之赫果真去找從甫大人了，可從甫大人也早已做好了打算……”
“正當趙之赫要靠近觀星臺的時候，從甫大人立即起身登臺，於觀星臺上施展天星秘術，也算是挫敗了趙之赫的瘋狂計劃。”
“當晚夜空中觀星臺處燦若白晝，人人抬頭皆可見顏從甫緩步步於天階之上，口傳聖人之言。”
“王城內外械鬥的兵士也親眼目睹了顏從甫登天階的盛況，一眾兵卒殺心頓歇，大軍紛紛放下兵器，目送顏從甫一步步走完天梯。”
“顏從甫朗聲傳頌聖人教誨，一步一頌，城中百姓眼看他一步步登上最後一節的天階，見他散作點點星辰化星而去。”
“顏從甫臨別之言遊蕩在當晚的三十里城郭，眾人目睹聖蹟，紛紛叩拜朝謁，抬頭後親眼目睹那顆璀璨星辰撞向了夜空中另外一顆深紅色的星辰。”
“事後傳聞，當晚的這兩顆星辰，一顆為顏從甫的命星，另一顆則是趙之赫的命星。”
“兩星相撞後，趙之赫於觀星臺處嘔血不止，那一度曾無敵於世的法象金身瞬間碎裂。趙之赫徹底失去了登入聖境的希望，一夜之內，曾是伊圖拉坎王邦最璀璨的文武雙星悵然隕落……”
“這顏從甫為何這般行事……當時伊圖拉坎王邦已到背水一戰之際，為何又要文武相殘？這不是在給那外邦人創造機會了嗎？”周秉有所困惑道。
“唉……老身也有所不解啊，不過從甫大人早先已說這乃是天意。”
“從甫大人說過，若讓趙之赫奪得先王之物，憑藉趙之赫一身已臻化境的修為，帶領著王邦的大軍。伊圖拉坎的的確確有可能實現威加海內，一統河山。”
“不過從甫大人也說了，那樣換來的天下，可能不過三十年的氣運，隨後天下便又要分崩離析，面臨更大的亂局。”
“顏從甫最後以此舉宣告天下，伊圖拉坎此役過後文武凋敝，再無侵擾天下之意，但若各邦執意來犯王邦，他也仍留有餘力。”
“晌久之後觀星臺處天色復暗，當時天降大雨，眾人聽聆了一場聖訓，跪地再拜，起身後丟盔棄刃，兵火終熄。”
“既然伊圖拉坎王邦已經對外邦沒了威脅，各邦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那場傾盆大雨下，動身離開了伊圖拉坎王邦。”
“那場雨接連下了三天三夜，城內城外鮮血、浮屍與那河川中的水雜糅在了一起，那沿路沿河的場面即便現在想起來，再看一眼也是令人震顫，若不是顏從甫篡改天運，中止了那場兵戈，那番場面恐怕就不止出現在王城內外了……”
“也就是說，顏從甫一生修習觀星之學，臨了窺得了天運，在最後他竟然選擇了違天之命，為天下去爭那一線生機？”周秉拜服道。
“那……在那大戰過後，趙之赫最後怎麼樣了？是他最後把顏府上下老小全殺了？”周秉開口問道。
“非也，屠滅顏府的另有其人，這人就是……”匡原正要開口繼續說，可此時上方那帶著鐮刀圖案的禁制突然傳來響動。
匡原大驚失色，只改口說道：“你不能再在這靈魂狀態下了，否則就要被吸入那處禁制之內，跟我一樣不得離開了。”
“我且將‘宣夜說’透過魂識傳遞與你，對了，你的朋友在外面似乎也出了些狀況，既然你是小主人的弟子，我的祝由術便也一併傳給你吧。”
“那我之後還能來看你嗎？要不要告訴顏夫子和匡節關於你的事？”
“你可以告訴他們，只不過在你不能開啟這第三處禁制前，來了也無太大用處。”匡原回答道。
周秉還欲開口，可匡原已迅速來到他身前，以手點向周秉眉心，二者進行魂識傳遞。
進入魂識傳遞後，匡原便將那些欲說未說之言，還有‘宣夜說’，乃至匡原所說的祝由術一併傳與周秉。
可出乎匡原意料的是，興許是得益於這先天魂體，周秉的魂識異常的強大，他竟然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主動在匡原的魂識裡摸索起了更多的東西。
周秉在匡原的識海內看見了顏從甫，看見了一些神秘的術法，還看見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就在周秉想看的更多的時候，匡原一怒之下一掌拍出，將周秉的魂體拍回了體內。此時那上方的鐮刀禁制處已開始旋轉了起來，匡原的魂體開始不由自主地朝那處飄去。
匡原面朝周秉微微一笑，抬手一揮，將周秉和包達二人傳送出了雅格理安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