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蠅營狗苟的血脈親緣
忽然,大江彼岸有人聲鼎沸,火光照耀黑夜,馬聲嘶鳴,不時有呼嘯之聲,喧囂的似乎要將這夜幕撕開。
“王七,船呢?今天本少爺好不容易獵到一隻黑熊,要趁著新鮮早點拿回去獻給老神仙,若是耽擱了你開罪得起麼?”
一聲叫囂之聲從對面人群中傳出,囂張狂傲之意在在黑暗的夜幕下顯得極其突兀。
寧清眉頭一皺,這種囂張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他讀過許多的書,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見識,所以在他的骨子裡是一個尊師重道,克己復禮的讀書人。
因此,在寧清心中,聽到那叫囂聲就本能的有些厭惡。
忽而,寧清目力一展,無視漆黑的夜幕,向那叫囂之人看去,只見那人還算是個英俊的少年,可惜雙眼細長顯得有些邪異,其臉色蒼白,騎在高頭大馬上全無一點英氣,顯然是個縱情色慾的紈絝。
只是在他的眉宇間,似乎與王肖有幾分相似。
一旁王肖沒有寧清的目力,但也從彼岸傳來的聲音中分辨出那個紈絝公子的身份,不由雙目猩紅,有滔天恨意從身上傳出,呼吸沉重如牛,一改先前的殷勤勢利模樣,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寧清六識何等敏銳,只是一個剎那就發現了王肖的異樣,心中頓時有了幾分明瞭,又隱隱替他可憐起來。
彼時,寧清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氤氳盪漾而出,平復王肖的情緒,繼而輕聲問道:“對面那個人,就是你的仇人?”
不時,王肖恢復了幾分理智,他沉默了許久,可仇恨絲毫不減,恨恨的說道:“是、就是他,還有他父親!甚至他口中的那個老神仙也是我的仇人!”
末了,王肖又重重的說了一句:“不共戴天的仇人!”
果然,世間蠅營狗苟之輩比比皆是,就算是血脈親緣也不例外,寧清心中微微一嘆,王肖的心情和境遇他也洞徹了八九分!
看了一眼即將渡江的那個紈絝,寧清又輕聲問道:“能不能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
王肖也注意到即將渡河的紈絝,目光中恨意滔天,雙拳捏的作響,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他閉上雙目,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這才向寧清傾訴了這段恩怨。
原來,王肖本是這渡江鎮中世家大族的子弟,他父親更是一族之長。
少時的王肖雖然也是個紈絝,但也不像現在這般地痞無賴,那時他無憂無慮,整日裡遛狗牽鷹,與渡江鎮的地痞無賴交往,為人樂善好施,留下了不少的恩情,多以他在地痞無賴中的聲名一直顯赫。
王肖本以為自己有父親庇護,可以這樣紈絝一輩子,可天有不測風雲,數年前突如其來的變故卻將他擊落到無底深淵。
至於先前大江彼岸的那個紈絝名叫王洋,是王肖的遠房堂弟。數年前,王洋的父親王忠從外地來投奔王肖家,深得王肖父親的信任和賞識,甚至將族中的大小事物都交予王忠管理。
直到一年前,王肖父親忽然發現族中賬目有假,大為震怒,就在找王忠興師問罪之時,王忠突然請了一個老神仙來做家族供奉。
就在老神仙到了王家的那一天,王肖父親突然一病不起,不過數日便病逝了。
王忠趁機掌握王家大權,將整個王家掌控於股掌之間,但凡有忤逆他的人都在短時間內得了與王肖父親一樣的病,紛紛去世。
至此,王忠完全掌握王家大權,風頭一時無兩,引來了諸多非議,可王忠不屑一顧,他要的就是王家的大權。
不久,或是王忠對王肖這個紈絝起了輕視之心,只是尋了個由頭將逐出王家,並沒有害他性命。
王肖雖然紈絝,可他也不是蠢笨之人,反而心思活絡,對王家發生的一切都洞若觀火,可他手無縛雞之力,即便想要為父親報仇也無計可施。
為了保住性命,王肖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整日與地痞無賴混在一起,幹著坑蒙拐騙的勾當,幸好也騙過了王忠的耳目,這才活到如今。
或是蒼天垂憐,從前王肖對地痞無賴們有著施捨的恩情,到他淪落的時候,反倒是那些地痞無賴們對他最為關心,心中對他很是敬佩和敬畏,並且尊他為大哥。
不得不說,這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從前種下的善因終將會得到好的報答。
王肖心中雖有滔天仇恨和屈辱想要報答,但他見識過那個老神仙的莫測手段,自知以他之能就算一輩子都難有絲毫報仇的希望,可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忍辱偷生,甚至時不時的還要受到王忠的羞辱。
本以為這輩子就只能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王肖將仇恨死死壓在了內心的深處。可自從他今日見到寧清的絕世武學,讓他那本已磨滅的復仇之心再度被點燃,在仇恨的驅使下,才有了方才的拜師之舉。
聽完王肖的傾訴,寧清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沉吟了許久,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王忠和那個老神仙合謀謀害了你的父親?那你可見過那個老神仙!”
王肖恨恨道道:“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記得!我親眼看到他在我父親面前一揮手,然後我父親就重病不起,王忠豈有那個本事?”
頓了頓,王肖又繼續道:“而且族中但凡忤逆王忠的都是得了同一種病,就連鎮上最好的醫師都束手無策,若不是那個老神仙施了邪術,怎麼會這麼湊巧!”
寧清面容凝重,心中愈發篤定,看來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若王肖所說不差,那個老神仙肯定是一個修仙者!
若不是修仙者,哪有那等玄奇的手段?
雖然凡人中也有巫蠱之術,可絕沒有那個老神仙來的那麼兇惡,短短數日便可要了一條性命。
要知道,修仙界嚴禁與凡人爭鬥,用修仙手段與凡人蠅營狗苟更是大忌,輕則廢去修為,重則磨滅神魂。
可,那個老神仙為什麼還要明知故犯呢?
許久,寧清定下心神,憐憫的看向王肖,輕聲道:“如果所料不差,那個老神仙肯定是傳說中的修仙者,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是報不了仇的!”
王肖低頭沉默,忽而抬頭看向寧清,認真的說道:“其實我也知道就算武功再高也不是神仙的對手,但我學了武功總有一絲報仇的機會,若是不學就連那一絲的機會都沒有了。”
說到後來,王肖竟然露出了笑容,笑容誠懇真摯,卻讓人不寒而慄,可寧清看向王肖的目光愈發憐憫。
“只要能報仇,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我都不願意放棄,就算殺不死那個老神仙,只要有機會能殺死王忠和王洋我也是滿意的。”
“至少,不會愧對九泉之下的父親!”
王肖說的很認真,可這認真的背後卻是他猙獰扭曲的心境。這是仇恨在驅使著他,將他從一個無憂無慮的紈絝少年,變成了一個只知復仇的惡鬼。
其實,寧清心中並不喜歡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人,那種人一生都將活在悲哀之中。
可,捫心自問,寧清不也是因為復仇才來到了這渡江鎮麼!
彼時,他輕嘆一聲,目光再次變得悠遠起來,再次想起了自己當初向馬行濤拜師的那一幕!
忽然,一聲囂張的大笑傳來,笑聲中有無盡的嘲諷。
“這不是王肖堂兄麼?堂兄這麼晚都在為人做嚮導,可真是辛苦辛苦啊!”
只見王洋已經從彼岸渡江過來,就在不遠處上岸,他看到王肖的身影,立時眼睛一亮,徑直走了過來。
王洋又看到寧清,不由笑意更濃,道:“原來堂兄今日傍上了大戶,這才這般賣力,可收了不少辛苦費罷?”
說完,王洋打量起了寧清,可寧清視若無睹,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便出言嘲諷道:“這位公子倒真是個肥羊牯,錢多的像個傻狍子!”
寧清不言不語,卻激怒了王肖,王肖站到寧清身前,逼視王洋,認真而厭惡的反駁道:“我的事,不用你來管!”
王洋大笑,囂張而不屑,臉上卻露出可惜之色,道:“家父將堂兄逐出家門也是逼不得已啊!你······唉!”
王洋欲言又止,惋惜的看了王肖一眼,似乎是在怒其不爭,他頓了許久,又才說道:“若不是堂兄你差點把祖祠燒了,家父何至於將堂兄逐出家門?雖然我們有血脈親緣,可我父親作為一族之長,須得賞罰分明才能讓族人賓服,不然如何執掌族中之事?
頓了頓,王洋愈加惋惜的嘆道:“家父將堂兄逐出家門後也日夜後悔不已,甚至還偷偷抹了眼淚,可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堂兄能夠諒解!”
王洋雖然說的情深意切,可言語之中卻全是冷漠與幸災樂禍,明顯是要狠狠的打擊王肖!
聞言,王肖始終不為所動,只是死死的逼視王洋,等到王洋說完,他重重的冷哼了一聲,以此來發洩自己的屈辱。
眼見於此,王肖再次放聲大笑,笑了許久才停下來,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王肖,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讓王肖莫名奇妙,卻讓寧清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