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而今從頭躍
誅心之言,其身如刀割。
金不知如今悔恨,但不知究竟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他的城府如狐,即便是寧清也有許多不如,不過是懾於寧清之威,這才不敢有絲毫放肆。
若是換作了別人,就是他的親兒子和當朝皇帝都不敢如此忤逆於他!
寧清也不知金不知的悔過之言有幾分真幾分假,但他心中寧願相信這是真的,他與金旭陽情同手足,金不知是金旭陽最親的爺爺,寧清心中自然對他也有一分敬意。
可寧清憤怒的是,金家竟然以血親的名義來逼迫金旭陽助他們稱帝,妄想千秋萬代的昌盛,其貪慾之大,用心之惡,罄竹難書。
當朝皇帝雖不說是明君,但至少百姓豐衣足食,皇帝也未曾犯下不可饒恕的罪惡,怎麼可能說廢就廢,若真的廢了,世人豈不說紫劍閣無信?
況且,有金青風的秉性,能祈求他將一國黎民放在心中?
簡直是痴人說夢!
這就是道德血緣的綁架,讓金旭陽不堪重負,他的驕傲和金不知的期望將他逼迫到了懸崖的邊緣,心中兩難抉擇,所以自他回到太師府後就一直陷入了迷茫。
這就是為什麼寧清每次見他都是一副疲憊頹靡模樣的原因!
忽而,寧清收回目光,傲然道:“金師弟從小以家族以傲,所做一切也是因為家族的期盼才有如今的成就,就是我也自襯不如,他是天驕,是絕世之人,本應登臨高峰,成為最絕頂的存在,如今卻為你們所累,你們難道就不覺得羞愧!”
“難道金師弟這一生就該為你們金家而活?”
“難道金師弟的所有驕傲都要為你金家所累?”
“憑什麼!”
末了,寧清最後緩緩吐出一句聽不出感情的話:“到了如今,你們還有何顏面祈求我饒恕?”
接連數數句誅心之語,如當頭棒喝逼得前堂眾人紛紛低下頭顱,就連金不知也不例外!
整個前堂似乎都沉寂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旭陽突然認真的說道:“師兄,我知錯了!”
寧清突然露出驚訝,疑惑道:“師弟你有什麼錯!”
金旭陽站直了身體,昂首挺胸,他的氣機沒有絲毫變化,但他眉宇緩緩展露,先前的疲憊頹靡漸漸褪去,重新佔據他眉宇的是鋒芒畢露和驕傲,如同一柄剛出劍鞘的利劍,寒光爍爍!
不時,曾經的那個金旭陽又回來,那個紫劍閣數千年一出的絕世天驕終於找回了昔日的驕傲於心境!
他叫金旭陽!
他回來了,睥睨同輩,敢與木然爭鋒,天資橫絕,不可一世!
彼時,金旭陽朝寧清鄭重一禮,認真道:“謝過師兄傳道之恩!”
寧清坦然接下這一禮,露出會心的笑容,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
為了金旭陽能夠重新回來的這一刻!
他沒有辜負餘行原的託付,更沒有辜負金旭陽叫他的一聲‘師兄’!
寧清忽而笑道:“這裡的事就交給師弟罷!”
金旭陽微微頷首,旋即袖袍一揮,將所有人都托起站立,就連金青風也不例外,寧清站在一旁,沒有絲毫異議!
金旭陽環顧一週,最終目光落到金不知身上,認真一禮,傲然道:“自我出生,爺爺就疼我,傳我諸多道理,更是與我極高期望,旭陽感激不盡!”
即便金旭陽是在出言感激,可他依然驕傲,他的驕傲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變化,他的驕傲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金旭陽繼續道:“但,爺爺給旭陽的一切旭陽也已經回報,所以我根本不欠金家!”
這一句‘不欠金家’是金旭陽的坦然而言,字字出自真心。
誠然,他已不再欠金傢什麼了!
若不是有他修仙者的身份,金家如何能到如今權勢不可一世的地步?
自古以來,但凡功高震主都要惹來皇帝猜疑,一個不慎就是滅門之禍,若不是當朝皇帝顧及金旭陽的身份,只怕金家早已淪落塵埃!
金旭陽環顧前堂,驕傲的悠悠道:“如今旭陽已是修仙者,理應斬斷紅塵不再牽掛,但師兄不忍我與親人分離,這才叫我回來相聚。”
“可遺憾的是,金家再也不是旭陽記憶中的那個金家,爺爺也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爺爺!”
陡然,金旭陽目光凌厲,如刀如劍,如針如芒,冷聲道:“所以,從今之後,我就是我,金家就是金家。我的驕傲不是金家賜予,而是我金旭陽自己掙來的,金家再也限制不了我!”
頓了頓,金旭陽又道:“諸位長輩都是聰穎之人,應該明白旭陽的話罷!”
堂中諸人冷汗涔涔,倍感壓力,卻無一人答話,金不知沉默不言,臉色通紅,雪白的鬚髮更顯凌亂,也不只悔的還氣的!
良久,金旭陽看向寧清,笑道:“師兄,此間事了,我們該走了!”
寧清輕輕點頭,似乎有想起了什麼,又向堂中諸人道:“金家如果安分,可保榮華不斷,若是再痴心不改,那就怪不得我了!”
忽而,寧清又笑道:“我叫寧清,安寧的寧,清水的清!”
言罷,寧清與金旭陽聯袂出了前堂,走出了太師府!
而今這一去,從頭躍!
金旭陽依舊是紫劍閣的那個金旭陽!
會是比從前,更加天驕的金旭陽!
堂中諸人直到寧清走遠都還沒有回過神來,既是因為金旭陽突如其來的震撼言語,更是因為寧清的告誡!
儘管寧清說的風輕雲淡,可他們無一人敢有質疑,先前寧清一怒便是最好的見證!
忽然,一聲驚喜在前堂響起:“我變回來了!我終於變回來了!我不是糟老頭子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金青風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模樣,不再蒼老,似乎在他身上流失的歲月在這一瞬間又回來了!
金不知看著這個昔日裡最疼愛的孫兒,面色複雜,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一股無名怒火,呵斥道:“逆子!將他給老夫囚禁在院中,沒有老夫允許不準出門一步!”
金知書不知老爺子為何突然這般惱怒,只當是先前丟盡了顏面,急忙沉聲道:“是,父親!”
言罷,金知書提起金青風就走,讓金青風好一陣迷茫,大喊道:“爺爺!爺爺!你這是做什麼啊!孫兒做錯什麼了!”
金不知厭惡的看了金青風一眼,旋即長嘆一聲,看向金旭陽離開的方向,似有懊惱,又似有悔意,終究不過是長長的嘆息!
金家,終究還是金家!
可,金旭陽已經不是金家的金旭陽!
做不成皇帝,保住榮華也是好的!
可嘆他金不知城府如狐,籌謀深遠,終究還是被寧清給破去了!
凡人之力終究不能與神仙相提並論!
······
出了太師府,寧清找到了老乞丐,那方總管給他換了一身嶄新的厚棉布衣裳,可是穿在老乞丐身上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也許是看慣了他的邋遢樣子,寧清乍一看他如今的光鮮模樣還有些不適應。
老乞丐看到寧清到來,頓時高興的不得了,手舞足蹈,跑到寧清身邊,獻寶似的從衣裳裡抓出一個乾果讓寧清吃。
寧清也不嫌棄,接過就吃了,他覺得這乾果異香撲鼻,很是美味,卻沒有多想什麼。
彼時,老乞丐又看到了金旭陽,突然猶豫起來,扭扭捏捏,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給金旭陽一個乾果,猶豫了許久,他似乎下定了決心,又從衣裳裡拿出一個乾果交給金旭陽,滿臉的肉疼之色,叫寧清好一陣笑!
金旭陽認真接過乾果,微微一禮,認真謝道:“謝過長者所賜!”
老乞丐依舊一臉肉疼,可還是揮了揮手,一臉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