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劉玄德原形畢露 劉季玉悔不當初 一

卻說劉備在霞萌關，廣施恩德，甚得人心。

龐統又編“隆中謀，真主至；葭萌起,蜀漢興”，教軍士在民間散播，作為民謠相互傳誦，劉備改霞萌為“漢壽”，寓漢朝統治與天地長存，與日月同壽之意。

魏延在巡城時捉獲江東使者，搜出劉璋給孫權回書呈交劉備。

劉備用龐統之謀，將計就計，發書致劉璋，說是“孫權欲取荊州，欲勤兵回救。奈兵少糧缺，望看在宗室兄弟情誼，速發精兵三、四萬,行糧十萬斛相助，請勿有誤。若得軍馬錢糧，卻另作商議。”

使者見了劉璋，呈上書信。

劉巴料定給孫權的回書洩露，又見楊懷隨劉備使者同回,懇求勿中劉備圈套，便建議依黃權所言，讓楊懷帶軍馬糧草陪劉備使者前往送行。

劉備看了楊懷帶來的劉璋回書，又見只撥四千老弱軍士、一萬斛軍糧，大怒說：“為其禦敵，費心勞力,而卻如此積財吝賞，士卒何以為其效命？”遂撕毀回書，大罵而起。

不久，又聞劉璋殺了張松，愈加憤怒：“殺了我的內應，與你勢不兩立。”

劉備撕破臉皮，與劉璋反目，謊稱率軍離川，乘楊懷、高沛帶二百軍兵，牽羊送酒來軍前送行時，喝令魏延、黃忠將二人斬殺，酒肉款待所帶二百士卒，好言慰籍。

是夜教二百人先行叫門，大軍隨後。

城上聽得是自家軍馬，即時開門。大軍一擁而入，兵不血刃，取了涪水關，招降了蜀兵，分兵前後把守。

劉備心想事成，入川初戰告捷，喜不自勝，犒賞軍士，於公廳設宴與眾謀士、將領開懷暢飲，不覺酒酣，手舞足蹈，顧龐統說：“今日慶宴，可為樂乎？”

龐統說：“伐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之兵也。”

劉備似有不快：“吾聞昔日武王伐紂，作樂象功，也非仁者之兵嗎？汝言這等不合道理，還不快快退下。”

龐統見狀，已明其心，大笑而起退出。

左右見劉備酒醉，扶出公廳入後堂。

劉備睡到半夜醒來，呼左右問昨晚宴席間事，左右便將其語及逐龐統之事告知。

劉備十分懊悔，酒後坦露心機，不想沽名一生卻失於酒言。

次晨早起見龐統謝罪：“昨日酒醉，言語觸犯，望勿掛懷。”

龐統談笑自如：“酒後方吐真言。平時一邊隱刃重金（留）田蓄士，一邊仗義豎刀籠將才，（左文右刀），文武具備，是受人尊敬的劉備；出身皇族，布德施仁，又是眾人敬仰的劉皇叔。只有昨日醉酒時，德被玄罩，遮臉蓋面，傾吐肺腑，才是真正的劉玄德。若揮去玄色（黑色）彰顯仁德，豈不失了本來面目？”

劉備笑說：“吾是不想使漢家江山落入他姓之手。”

龐統說：“劉益州也是劉氏宗親呀！”

劉備繼而笑說：“昨日之言，唯我有失。”

龐統也笑說：“君臣俱失，何獨主公？”

劉備聞龐統以君臣相稱，莞爾一笑。龐統大笑說：“知己同樂。”

二人對笑。

劉備既然撕破了臉皮，便一不做二不休，即命魏延、黃忠各引本部軍馬分兩路進攻廣漢郡治所雒城（今四川廣漢），自與龐統引大軍隨後接應。

卻說劉璋聞報劉備殺了楊懷、高沛二將，襲了涪水關，懊悔不迭：“不想玄德如此人面獸心，竟然不顧宗室兄弟之情，殺我大將，奪我關隘，悔不該不聽忠言相勸，致有今日之禍。”遂恢復黃權主薄之職，令厚葬王累，厚恤其家屬。

黃權說：“當務之急是遣將增兵，嚴防死守各處關隘。”

劉巴說：“廣漢是入川門戶，郡治雒城是咽喉要道，今張肅張君喬已回成都，當派精兵強將把守。嚴陣以待，控住咽喉，劉備縱有精兵猛將，也難透過。”

劉璋依言，遂令劉璝、張任、泠苞、鄧賢引五萬軍馬，星夜往守雒城，以拒劉備。

四將至雒城，張任說：“雒城乃川之咽喉，成都之保障。若失雒城，成都則難保，吾等當死力守護。”

劉璝說：“雒城前面，依山傍險，可距城六十里左右紮下兩座營寨，二人居城堅守，二人各帶一萬軍兵分守兩寨，不使敵兵靠近城池。”

泠苞、鄧賢自告奮勇前往守寨，劉璝、張任留下守城。

且說黃忠、魏延奉命各領本部軍馬向雒城進軍，遇有兩寨阻攔。

魏延性急，立功心切，吩咐軍士二更造反，教軍士飽餐一頓，三更起兵，馬摘鈴，人銜枚，卷旗束甲，平明偷襲泠苞營寨。

誰知泠苞早有準備，一聲炮響，伏兵殺出。

魏延兵馬走了半夜，人困馬乏，抵擋不住，大敗而走。

走不到五里，鄧賢引一彪軍馬從山谷裡截殺出來。

魏延不敢戀戰，策馬飛奔。不料馬失前蹄，魏延被掀翻在地。

鄧賢飛馬趕來，挺槍便刺。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黃忠趕來，一箭將鄧賢射於馬下。

後面泠苞急忙趕來相救，卻被黃忠攔住廝殺，泠苞抵敵不住，往鄧賢寨敗退。

黃忠射殺了鄧賢，救了魏延，乘勢追趕泠苞。

泠苞逃至鄧賢寨前，見寨中旗幟全別，卻是劉備率劉封、關平乘虛奪了營寨。

泠苞兩頭無路，取山僻小徑，欲回雒城。

行不十里，卻被埋伏在這裡的魏延活捉，解押來見劉備。

劉備破了二寨，插立一面免死旗。宣令：不許殺害倒戈卸甲川兵，傷者償命；曉諭俘虜：川人皆有父母妻子，願降者充軍，不願降者放回。

降卒歡聲動地，皆感恩德。

黃忠來見，備說經過。

劉備急召魏延來見，欲責其過。

魏延押解泠苞至前，稱已知錯。

劉備說：“文長有錯，但捉敵將有功，可以功補過，還不謝過黃老將軍救命之恩。”

魏延領言，向黃忠頓首謝罪。

黃忠見劉備對魏延如此，不再爭究，忙將魏延扶起。

劉備重獎黃忠，親為泠苞解綁，賜酒壓驚，問肯降否？

泠苞說：“既蒙免死，情願就降。吾與劉璝、張任有生死之交，若肯放回，便召二人來降，就獻雒城。”

劉備大喜，便還衣服鞍馬，令回。

魏延勸說：“此人不可放回，若脫身一去，不復再來。”

劉備說：“吾以仁義待人，吾不負人，人豈負我？”

泠苞走後，黃忠說：“文長所言非虛，吾引軍隨後，見機奪城。”

魏延說：“願與黃老將軍一同前往。”

劉備說：“見機行事，不可強攻。遇事相商，切勿相爭。”二人領命出帳。

魏延說：“吾前往攻打，老將軍隨後接應便是。”

黃忠說：“主公剛才說過，勿得相爭。吾先前攻城，破敵擒將，文長在後只管綁人便是。”

魏延想起上次之過，不敢與爭：“依老將軍便是。”

黃忠引本部軍馬悄悄隨泠苞來至雒城，見泠苞進城，遂驅兵欲入，吊橋急速拉起，城上亂箭射下，只得退回。

且說泠苞得回雒城，見了劉璝、張任，不說被捉放回，只說鄧賢被殺，徃救被圍，殺敵十數人，隻身突圍逃回，後有追兵隨至。

正說間，守門軍士來報：“有一老將，引軍在城門叫戰。”

泠苞說：“此乃老將黃忠，年紀雖老，卻有萬夫不當之勇，鄧賢就是被其箭射身亡，不可輕敵。”

劉璝說：“一老匹夫，有何懼哉。待我斬其首級，為鄧將軍報仇。”

張任說：“吾也聽說黃忠雖老，卻十分了得，不可小覷。不如將軍帶兵潛出南門，繞至其後埋伏。吾出城與之交戰，若其敗退，從後截殺，兩面夾擊；若我不勝，取小徑南退，伏兵擊之。”

劉璝依言，引軍出南門，悄悄取小徑於緊要處埋伏。

劉璝去後，張任留泠苞守城，即披掛上馬，引三千軍出東門迎敵。

黃忠突襲不成，自在城外叫戰，忽見城門開處，一將縱馬引軍而出，便上前大喝：“老將黃忠在此，還不獻城投降。”

張任大怒：“劉備背信棄義，斬將奪關，侵我疆土。老匹夫殺我守寨將士，還不快拿命過來。”

說著躍馬挺槍直取黃忠。

黃忠見來勢兇猛，急忙縱馬舞刀相迎。

二人交戰，一百餘合不分勝敗。

黃忠暗暗稱奇，人言“蜀中名將張任勇”，果然名不虛傳，不敢輕敵，又戰三十餘合。

黃忠畢竟上了年紀，恐久戰有失，便虛晃一刀，趁張任掉馬躲閃之機，拖刀而退。

張任掉轉馬頭追趕過去。

黃忠看張任追來，急忙掛刀取弓，緩慢馬步，箭搭弓上。

張任知道黃忠有百步穿楊之能，見其刀法不亂，揮刀進擊後而退，知必用箭，早有準備，只聽弓弦聲響，一箭朝面門飛來，急舞槍撥擋，將箭撥落，勒馬高喊：“老匹夫暗箭傷人，算甚英雄。敢再戰三百合嗎？”

黃忠見張任勒馬，不再追趕，恐退回城中不出，豈不枉來一遭，便拍馬舞刀，直奔張任。

張任舉槍相迎，不到三十合，拖槍落荒而退。

黃忠策馬沿小徑緊追，眼看就要追上，忽聽一聲吶喊，從斜刺裡殺出一彪軍馬，為首一員大將在馬上大呼：“劉璝在此等候多時，老匹夫還不下馬受死。”

黃忠見中了埋伏，便回馬舞刀直奔劉璝。

張任掉頭挺槍夾擊過來。

黃忠遭前後夾擊，左衝右突，不得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