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釜底抽薪斷貨源
“狂妄！”
劉建國從椅子上彈起來，臉孔因充血而漲成紫紅色。
他指著陳順利的鼻子，轉向王局長和李隊長，聲音激動得走了調，
“兩位領導！你們都聽見了！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這種無法無天的刁民，今天必須嚴懲！”
王局長和李隊長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感覺手裡的茶杯有些燙手。
他們看看狀若癲狂的劉建國、又看看穩坐原地的陳順利，一時間竟不知該把屁股往哪邊挪。
這趟渾水，似乎比想象中要深。
陳順利對劉建國的叫囂充耳不聞，他甚至沒再看對方一眼、只是低頭用杯蓋撇去茶沫，然後對著門口喊了一聲。
“鐵柱！”
“在！”趙鐵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中氣十足。
“去，把咱們招待貴客的‘誠意’，拿出來給劉經理開開眼。”
“好嘞！”趙鐵柱應得又快又響，腳步聲咚咚咚地跑遠了。
劉建國見自己被無視、胸口一陣起伏，冷哼道：“裝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這泥腿子能拿出什麼花樣來！”
片刻之後，趙鐵柱和李瘸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兩人手裡沒拿傢伙，而是各自捧著幾本厚厚的、紙頁因翻動而卷邊的賬本。
李瘸子走到桌前，將最上面的一本賬冊，“啪”的一聲墩在劉建國面前的桌面上，震得茶杯裡的水都晃了出來。
“劉經理，勞您駕、掌掌眼。”
李瘸子的腰桿挺得筆直，臉上是一種公事公辦的平靜，“這是我們鴻運山貨站，上個月供給天香樓的貨單。”
劉建國狐疑地拿起賬本，翻開一頁。
李瘸子伸出手指，點著賬目，不疾不徐地念了出來，
“野豬後腿肉，三十斤，單價一塊二。獐子肉，十五斤，單價兩塊。＂
＂熊掌一對，品相完好，一百二十塊。幹牛肝菌，十斤……”
他的聲音在屋裡迴盪，每念出一個名字，劉建國的臉色就沉一分。
“你天香樓選單上最貴、最壓場子的那幾道招牌菜，‘龍虎鬥’用的野豬肉，‘踏雪尋熊’用的熊掌，還有那道每天限量十份的‘菌王湯’，所有的主料，是不是都從我們這兒走的？”
李瘸子合上賬本，發出沉悶的一響，
“劉經理，沒有這些硬菜，你的選單還能剩下幾道？你拿什麼去跟國營飯店搶那些大主顧？”
釜底抽薪！
這才是陳順利真正的殺招！
劉建國的呼吸瞬間急促，但他依舊嘴硬。
“一個山貨站而已！你當全縣就你一家？這青槓山這麼大，打獵的又不止你的人！你不賣給我，我出雙倍的價錢，有的是人搶著賣！”
“是嗎？”陳順利終於開口，嘴角牽動了一下。
他對著李瘸子略微偏了偏頭。
李瘸子會意，從懷裡，又掏出了一疊碼得整整齊齊的紙，輕輕放在桌上，推到劉建國面前。
“劉經理，那你再看看這個。”
那不是賬本，而是一張張按著鮮紅手印的契約。
紙張摞在一起，那一片紅色顯得格外扎眼。
“這是縣裡，除了我們之外，另外七個能領隊進山的獵戶頭領的聯名契約。”
“這是周圍三個鄉，所有能採到珍稀藥材和菌子的採藥人的聯名契約。”
李瘸子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讓屋裡每個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從今天起，青槓山出的所有上等山貨，只賣給我們鴻運加工廠。契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誰要是敢私底下賣給你劉建國一兩肉、一朵菌子，就是壞了所有人的規矩，砸所有人的飯碗。”
李瘸子抬起頭，目光釘在劉建國已經毫無血色的臉上。
“劉經理，現在，你覺得你那雙倍的價錢，還能買到一根野蔥嗎？”
劉建國徹底癱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完了。
陳順利不是在跟他搶生意，他是在刨自己的祖墳，直接斷了他的命根子！
這個他從沒正眼瞧過的泥腿子，不知不覺間，已經把整個縣城的山貨來源，全部攥進了自己手裡！
王局長和李隊長也徹底傻眼了。
他們終於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違章建築的民事糾紛，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商業戰爭。
而他們，就是劉建國遞出去的第一把刀，結果一頭撞在了銅牆鐵壁上。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範文清站了起來。
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製作精良的名片，走到王局長面前，雙手遞了過去。
“王局長，李隊長，忘了自我介紹。”
他的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分量，“我叫範文清，省餐飲協會的副會長。”
“省……省餐飲協會？”王局長手一抖，那張薄薄的卡片差點掉在地上。
“陳老闆這個加工廠，我們協會非常看好，正準備將其列為協會在地區扶持的重點專案，報告都快寫好了。”
範文清推了推眼鏡，“所以，這個專案，不只是陳老闆自己的事，也是我們協會今年的重點工作之一。”
他看著兩個臉色已經變成豬肝色的官員，緩緩說道：“今天，你們要是把這個省裡的重點扶持專案，當成違章建築給查封了。過兩天，省裡的紅標頭檔案下來，我怕兩位，不好跟上面的領導交代。”
一滴冷汗，從王局長的額角滑落。
他全明白了，他和李隊長，從頭到尾都被劉建國當槍使了。
這陳順利，不僅手裡捏著整個縣城的山貨命脈，身後還站著省裡的“大人物”！
“誤會！天大的誤會！”王局長猛地站起來，臉上的肉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我們也是接到了不實舉報，工作不夠嚴謹，給陳老闆和範會長添麻煩了！我們回去就查！一定嚴查！”
李隊長也連忙起身附和：“是是是，惡意舉報，這是惡意舉報！我們回去一定嚴肅處理那個造謠的人！絕不姑息！”
兩人說完，像是躲瘟神一樣衝出堂屋，連招呼都來不及打，跳上吉普車，一溜煙就消失在村口的塵土裡。
屋子裡，瞬間只剩下了陳順利、範文清，和已經面如死灰的劉建國。
陳順利站起身，走到劉建國身邊，抬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動作甚至有些親切。
他側過身，指了指門外那輛氣派的黑色伏爾加轎車。
“劉經理，上車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再也普通不過的事。
“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你的天香樓，連同你這個人，現在還值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