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書吧

第62章 灘塗協議

深秋的風裹著枯葉掠過村口的老槐樹,在青石板路上卷出細碎的嗚咽。

張銘攥著被冷汗浸透的筆記本,看著村委會門口新貼的告示,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紅紙上“灘塗租賃協議”幾個大字刺得他眼眶發燙,墨跡未乾的甲方落款赫然寫著“陳清泉”。

謠言像場黑色的瘟疫在村子裡蔓延。

村東頭的曬穀場上,王嬸的擀麵杖重重敲在案板上,麵糰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斜睨著遠處揹著漁具走過的張銘,鼻尖哼出一聲冷笑道。

“瞧見沒?這都第三趟去縣城了,天不亮就走,日落西山才回,鬼知道皮包裡裝的啥。”

正在擇菜的趙大娘眯起眼,渾濁的瞳孔映著張銘匆匆而過的背影。

竹籃裡的豆角被掐得“咔嗒”作響。

“我家虎娃昨兒在鎮汽車站瞧見他了,跟個穿西裝的男人勾肩搭背的,那派頭喲……”

她故意拖長語調,指尖在圍裙上擦了擦。

“保準是揣著賣地的合同呢。”

“不能叭,咱們這個灘塗是村子裡的產業,銘子那人不是這樣的啊!”

曬穀場的石磨旁,幾個蹲在牆根抽旱菸的老漢突然壓低聲音。

李大爺的菸袋鍋子在鞋底敲得山響。

“我堂侄在縣國土局當差,說上個月有人來查咱村灘塗的地界兒。”

他神秘兮兮地環顧四周,吐了口黃痰。

“指不定就是這小子勾引來的!”

“就是,你看他沒趕海之前咱們村子都風平浪靜的。”

“他一開始趕海,一堆事。”

正午的日頭毒辣,豆腐坊的老闆娘掀開蒸籠,白色的熱氣模糊了她臉上的皺紋。

她往搪瓷缸裡斟了勺豆漿,朝著對面小賣部的老闆努努嘴。

“昨兒後晌我去鎮上送貨,親眼看見張銘進了渤海樓。你說他一個泥腿子,去那種吃海參鮑魚的地兒做啥?”

小賣部老闆往玻璃罐裡碼著糖果,聞言手頓了頓。

他湊近幾步,聲音壓得極低。

“我家親戚在渤海樓當服務生,說親眼看見張銘跟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碰杯,桌上擺著個黑皮箱,開啟時裡頭紅通通的……”

他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

“這年頭,誰會往皮箱裡裝紅本本?那就是錢啊……”

起初只是田間地頭的竊竊私語,說張銘偷偷往縣城跑了好幾趟,皮包裡塞滿了見不得人的合同。

後來越傳越邪乎,有人言之鑿鑿地說看見他和開發商在鎮上的飯店喝酒,桌上擺著成捆的現金。

這些謠言讓村民們人心惶惶,原本支援張銘的人也開始動搖。

“張銘,你小子是真的嗎?”

村口小賣部的王嬸攔住他,渾濁的眼睛裡滿是戒備。

“聽說你要把咱村的灘塗賣給外人?那可是老輩人留給子孫的飯碗啊!”

張銘想解釋,可喉嚨像被麥芒卡住,那些精心準備的言辭在撲面而來的質疑中碎成齏粉。

更讓他絕望的是,連平日裡最信任他的老鄰居們,如今見了他都避之不及。

村頭的老人們圍坐在牆根下曬太陽,見他走近,原本熱絡的交談戛然而止,只剩下竹椅搖晃的吱呀聲。

他知道這一定是陳清泉在背後搞鬼。

那個油頭粉面的商人,三個月前突然出現在村裡,說要開發灘塗搞旅遊專案。

張銘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在村民大會上列舉了十幾條開發的弊端:破壞生態、汙染環境、村民得不到實際利益……

可陳清泉帶著厚厚的一摞合同和分紅方案,又私下裡給幾個村幹部送了禮,局面漸漸失控。

為了澄清謠言,張銘決定再召開一次村民大會。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村主任蔣德福家的門。

堂屋裡飄著臘肉的香氣,電視機里正播放著熱鬧的地方戲曲,蔣德福翹著二郎腿,面前的茶几上擺著半盤花生米和喝了一半的白酒,見他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蔣主任,我想再開一次村民大會,把事情說清楚。”

張銘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蔣德福嗤笑一聲,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裡,菸灰缸裡已經堆滿了菸頭。

“別白費力氣了,張銘。村裡已經決定要把灘塗租給陳老闆了,這是大勢所趨。”

“可那些都是謠言!”

張銘急得往前邁了一步。

“我從來沒和什麼開發商勾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村子好!”

“為了村子好?”

蔣德福猛地站起來,肥厚的臉上泛起怒色,酒氣混著煙味撲面而來。

“你知道陳老闆給村裡帶來多少好處嗎?每年五十萬租金,還給咱們修馬路、建養老院!你呢?除了整天反對這個反對那個,給村裡帶來過什麼?”

張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這些年自己為村子做的事。

帶著村民改良鹽鹼地,四處跑專案爭取資金,自掏腰包給孩子們買學習用品……

可現在,這些都成了別人口中的“假惺惺”。

他的思緒回到去年冬天,大雪封路,是他帶著幾個年輕人,在寒風中鏟了整整兩天兩夜的雪,才打通了村裡通往鎮裡的路,那時村民們的感激還言猶在耳。

“蔣主任,你不能這麼做。”

張銘的聲音有些顫抖。

“灘塗一旦開發,子孫後代就沒活路了。陳清泉的合同裡全是陷阱,到時候村民們連哭都沒地方哭!”

“夠了!”

蔣德福一拍桌子,茶杯裡的水濺了出來,在木紋桌面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你別在這裡危言聳聽!明天就籤合同,誰也別想搗亂!”

張銘失魂落魄地走出蔣家,暮色已經漫上了屋簷。

村口的老槐樹下聚著幾個村民,見他過來,立刻作鳥獸散。

他突然覺得很累,比當年帶著大夥挖水渠時還要累。

那條水渠挖了整整三個月,大家頂著烈日,肩膀磨出血泡也沒半句怨言,可現在,那些同甘共苦的情誼,似乎都被這些謠言吹散了。

遠處傳來陳清泉的笑聲,混著酒杯相碰的脆響。

張銘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知道,這場仗還沒有結束。

熱門

重生戰神超能力總裁萌寶系統聊天群萬界最強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