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沒錯
“以後還敢不敢再欺負人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虎子拼命搖頭，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他的額頭還在往石板路上磕著，發出了咚咚的悶響。
張銘看著可可攥著擀麵杖的手被青筋微凸，指節也因用力而變得泛白，卻在對上他目光時驟然放鬆。
“哥，我……我不是壞孩子，不是故意要打架的。”
張銘沒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可可的肩膀說道。
“你做的沒錯，錯的是那些欺負你的人。”
可可得到了張銘的鼓勵，轉過頭去，他的髮間還粘著一些草屑，不過被海風拂落了，就像是之前封印在他身上的枷鎖，隨風散去了。
可可突然彎腰，用擀麵杖挑起虎子的下巴。
他居高臨下的說道。
“我哥以前說過狗改不了吃屎，但人可以選擇做狗還是做人。”
王嬸手裡的茄子滾到張銘腳邊，他彎腰撿起時，聽見遠處漁船歸港的汽笛聲。
虎子喉嚨裡發出含混的嗚咽，眼淚滴在地上洇開小片陰影。
張銘看著這一幕突然就想起前世參加可可葬禮的那一天也是像這樣的陽光。
因為可可沒有給他所謂的那個妹夫家生一個兒子，就連他們的祖墳都進不了。
而他家卻用什麼外嫁女的說法，不讓可可葬在他們老張家的祖墳裡。
這件事情一直都是藏在他心裡的痛，張銘也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把可可教的大方得體，要讓她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這一世他的小姑娘也學會了自己去面對世界的不公，而不是將所有的委屈都打碎往肚子裡咽。
“滾吧。”
張銘蹲下來，與虎子平視，後者瞳孔裡映著他身後的漁網，像困住野獸的鐵籠。
“再讓我看見你靠近我家十米內……”
他忽然露出微笑，指尖敲了敲虎子腰間的打火機。
“我不介意教你嚐嚐被火燒的滋味。”
“你如今玩的東西全是老子玩過的。”
虎子連滾帶爬地起身，撞翻了牆角的醃菜罈子，酸臭的汁水順著石板縫流成小溪。
可可看著他逃跑時揚起的塵土，忽然用擀麵杖敲了敲門框。
“虎子！”
少年猛地回頭，只見小丫頭踮腳從門楣上摘下串貝殼風鈴，海風掠過，貝殼相撞發出清脆的響。
“這是我哥給我做的風鈴，你下次來，它會告訴我。”
王嬸在旁邊兒站著吃瓜吃了半天，沒有開口，發現自己喉嚨有些癢，說不出話來，又咳嗽了兩聲，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扯著嗓子喊道。
“銘子，這事兒要不要找李三兩口子說說？”
張銘搖頭，看著可可把擀麵杖放回門後。
“找他們兩口子說啥？說他家兒子欺負我妹妹，還是說我妹妹把她家兒子打的滿地找牙？”
那位置比昨天低了五公分，顯然是小丫頭特意調整過，方便隨時抽出來。
“不用。”
他從屋裡抱出盆剛洗好的海螺，遞給王嬸。
“您嚐嚐這野生貨，比養殖的鮮多了。虎子這教訓，夠他記一輩子。”
夜幕降臨時，可可坐在門檻上擦擀麵杖，竹製杖身被她擦得發亮，防滑膠帶處還纏著根彩色皮筋。
那是她昨天用來綁頭髮的。
張銘蹲在旁邊補漁網，月光穿過網眼，在她臉上織出銀色的花紋。
“哥。”
可可忽然開口，手裡的抹布停在半空。
“今天踢虎子的時候，我想起你說的‘撩陰腿’，膝蓋彎到什麼角度最合適？”
張銘手裡的梭子頓了頓，抬頭看她認真的表情，忽然笑出聲。
“角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神。”
他放下漁網，握住她的手，模擬踢擊的姿勢。
“知道貓咪打架之前為什麼先注視對方嘛。”
“目的就是為了要在氣勢上壓到對手，如果你的眼神讓他害怕了，他就不會跟你交手。”
張銘看著可可還是雲裡霧裡的笑著說道。
“或者說你的眼神就是要像盯著獵物一樣，讓對方先從氣勢上輸下去，讓他怕你懂嗎？”
可可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從兜裡掏出顆很像水果糖的tao。
外面的包裝紙已經皺的不成樣子了。
張銘十分生氣的一把將這東西奪過來扔到地上踩了好幾腳。
“哥，你幹啥呀？這是那個虎子剛才掉地上的，這不是糖嗎？還是草莓味兒的呢？我看……”
張銘的喉結劇烈滾動，盯著可可手心裡皺巴巴的包裝紙，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海風捲著鹹腥味灌進鼻腔，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像被困在漁網裡的海魚。
“這不是糖。”
他彎腰撿起那顆被踩扁的避孕套，指尖在月光下微微發抖。
“以後看見這種東西，立刻遠遠躲開，聽見沒有？”
可可望著張銘驟然陰沉的臉，後知後覺想起虎子逃跑時腰間晃盪的打火機。
那玩意兒她見過，碼頭的小混混總用它點菸，火苗竄起來時會在對方瞳孔裡跳成妖異的紅色。
而且每次點燃的時候，那煙霧總是嗆的人心裡發慌。
此刻張銘手裡的避孕套泛著慘白的光，像被剝了殼的海蛞蝓，讓她想起上個月王嬸罵街時的話。
“那騷蹄子又在巷口跟野男人亂搞……”
“哥，虎子為什麼帶這個？”
她下意識攥緊抹布，竹製擀麵杖硌得掌心發疼。
張銘轉身將漁網摔在石桌上，木梭子滾到可可腳邊。
他忽然想起前世可可婚禮那天，新郎醉醺醺地把她按在婚房床上，床頭櫃上擺著跟這一模一樣的包裝。
當時他在門外聽見妹妹壓抑的哭聲，卻被母親死死拉住。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別管人家兩口子的閒事。”
“因為他不是好人。”
“以後離他們遠點兒，他們都是變態，知道嗎？”
他蹲下來平視可可，發現妹妹的睫毛上還沾著下午打架時的草屑。
“還有以後離所有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人遠點，哪怕是同村的小孩也一樣。”
“哥哥會努力的，哥哥會讓你去市裡上最好的小學，以後上最好的高中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