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三條
“還管吃管住呢。”
說著姚文舉就把招工單從兜裡掏了出來，張銘看了兩眼便把它拿到了手裡。
張銘將這張電子廠招工單折成了紙船，放在了院外的水缸裡，他向上撲騰了兩下，紙船隨著水流打轉，就像是退潮時飄著灘塗上的空瓶子。
“文舉，你還記不記得咱倆十六歲那年？”
張銘一邊兒撥弄著紙船一邊說道。
“今天下著大暴雨，咱倆就蹲在碼頭前的魚棚裡，墊著塑膠布吃著餅子你還跟我說以後要掙大錢，要給你媽咱嬸兒換一個玻璃的灶臺。”
姚文舉動了動嗓子，想起母親總是被油煙嗆的咳嗽的樣子，心裡就止不住的難受。
“可是，銘子，南海這事兒終究是風吹日曬的，更何況萬一我是說萬一哪一天咱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那該如何是好呀？”
張銘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文具把眼光放長遠一點，你想想咱倆昨天一整晚的收成足足有3200塊，比電子廠一個月還要多呢，你如今去了電子廠累死累活一個月還沒有一天掙得多，你甘心嗎？”
張銘從兜裡摸出來一盒煙，他將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已經拒絕我爹了，我是不可能去電子廠的，你也別去，後天是大潮，我爹說他跟著咱們一起去海灘，你到時候準備準備，明天我們一家四口去市裡，你這破褲子都穿多少年了？告訴我你的尺碼，我給你買點兒衣服回來。”
姚文舉站在那兒沒說話，他將昨天拾來的貝殼扔進了水缸裡。
那紙船被砸的轉了個圈兒，卻穩穩的飄在水面上。
“後天早上5點，咱們老地方見。”
……
第二天，一大早，天邊的魚肚正白，公雞還在打鳴時，張銘正蹲在灶臺前燒水。
昨天張母得知張銘要去市場的時候便有些反對，但張銘說既然掙了錢就要去買點東西犒勞犒勞他們。
張某無奈只好同意跟著張銘他們一起去。
老一輩兒人出門兒總是會帶東帶西的，哪怕張銘跟他們說到時候給他們買，他們也不樂意。
張銘沒辦法，只能一大早上起來把雞蛋煮好，放進保溫桶裡。
可可看到張銘正在裝茶葉蛋，立馬來了精神說道。
“哥，我早上要吃三個。”
張銘笑著拍了拍他的小臉蛋兒說道。
“吃兩個就行，一會兒可是要去做公交車的，公交車上人可多了，別到時候再把雞蛋給擠破了。”
“來，先給你吃一個，留下的那幾個給爹孃路上吃。”
張銘將扒好的雞蛋塞到了可可兜裡。
院子裡傳來張父的咳嗽聲。
“行了，準備好了沒？該走了吧？一會兒趕不上線車了。”
眾人誒了一聲齊刷刷的向村口走去。
他們走的比較晚，這時村裡的人大部分都去海邊兒趕海或者上漁船打魚去了。
張父想要跟人顯擺一下都沒有人在村裡。
他們先是坐著牛車到了鎮上，再從鎮上坐公交。
公交車晃晃悠悠要進入市裡的時候，可可的臉已經趴在窗上了。
08年的街道還沒有許多高樓大廈，大多都是七八層的小樓。
主幹道也剛剛休憩完成，瀝青混著泥土的味，周圍的綠化也少的可憐。
張母攥著扶手，忽然指著車窗外驚呼道。
“你們看那車可真酷炫。”
話音剛落，司機猛的剎車摁了喇叭，原來是輛貼著塗鴉的改裝車從旁邊一閃而過。
“這城裡人開車可真猛啊。”
沒一會兒一家四口就到了南三條市場。
南三條市場熱鬧的就像是炸開的爆米花，可可從未見過如此熱鬧的場面。
她覺得這場面比村子裡趕大集還要瘋狂許多。
貨車卸貨的轟鳴，三輪兒車的滴滴聲，商販的叫賣聲和腳踏車的鈴聲交織在一起。
空氣裡不僅飄蕩著海鮮的鹹腥味兒，還有糕點的甜香。
可可的眼睛都不夠用了，一會兒看著掛彩燈的玩具攤，一會兒又被賣糖人的老人吸引，更是對街邊的冰粉兒和冰棒兒流連忘返。
直到張銘給她買了個年畫娃娃形狀的糖畫塞到他手裡，這才定住了他的眼神。
“先去買些漁具。”
張父拽著張銘就往市場深處走，工裝褲代理的潮紗表沙沙作響。
張銘想著自己都是從積分商城裡兌換漁具，也想看看現在的漁具到底是什麼價格？
漁具店老闆看見他們進來立刻堆起了笑臉。
“隨便看看小店兒賣漁具，魚餌，只要你想要的，我這店裡都賣。”
張父在店裡面轉了半天，拿著一副防割手套翻來覆去的看。
漁具店老闆上下打量了張父一眼立馬就認出來張父是個老漁民，他笑著打哈哈說道。
“一看您就是個識貨的這個防割手套可是我們新上的貨是從俄羅斯來的，你想想在俄羅斯那麼冷的地方，北極，南極都用這個呢，質量肯定嘎嘎好，要是質量不好，你大可退給我，我假一賠十。”
張父十分有經驗，他哼了一聲說道。
“給我來一箱這個手套，再配個夜光漂浮。”
張銘從兜裡掏了一張100元遞給漁具店老闆。
漁具店老闆也是個麻利的，眨眼間就遞來了個塑膠袋兒，裡面還多塞了包魚鉤。
“咱們趕海人都講究個開門紅，給你們塞了包魚鉤，以後常來哈。”
張銘點頭跟老闆道謝。
張父揹著手走在前面回頭對著張銘說。
“把錢可都揣好了，這附近這又不少狗腿子正盯著你呢。”
張銘點點頭，沒一會兒他們就到了服裝批發市場。
可是今天的重頭戲。
張銘一進去就看上了在門口的檔口上掛著的衝鋒衣和防水褲。
張銘給姚文舉挑了件藏藍色的衝鋒衣，內襯還印著潮汐的圖案，又給可可選了雙帶卡通圖案的雨靴和平常穿的運動鞋。
張母在童裝區的換季打折區流連忘返，他摸了摸粉色的羽絨服吊牌，一看這件衣服居然要80塊又趕緊縮回了手。
張父看見了趕忙走過去說道。
“今天出來就是挺高興的，既然喜歡的話就買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