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揮劍
沉沉雨夜之下,肖寒忽然出竅而出。
雨水妄飄忽不定的青色靈體落到地面,在葉之上四濺而散。
肖寒回首望去,尚不見追兵身影,卻知以寧悅的腳力,這般慌不擇路的跑,被追上,只是時間問題。
“前輩……”
寧悅氣喘吁吁,看著飄飛而出的“元真人”,帶著哭腔,希冀對方能夠出手相助。
肖寒穿過雨幕,心知唯有賭一賭了:“轉道,向北,再回方才那山洞去。”
“回去?”
“收斂法力氣息!雨幕之下,煉氣修士沒有神識,僅依靠五感走遠了,無法發現你的蹤跡。”
肖寒看向雨幕中漆黑的遠山叢林,語氣沉穩有力。
寧悅一個踉蹌,拽著已是哭出了聲的小胖最點在林中栽倒。
“你小子,別再給本座哇哇叫!”
見狀,肖寒眉頭一擰,幾日來,他心中不知為何積攢了許多戾氣。
疾風暴雨劈頭蓋臉的襲來,寧悅闌及安慰幼弟,調轉方向,收斂氣息,順著肖寒所指方向,將裙襬一提,快步而去。
“快賺須知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肖寒提升至中品法器以後,靈感範圍大增,已是察覺到後方雨幕的斷落。
夜雨中的群山顯得十分巍峨凝重,一道雷光隨之亮起,顯出山巔之上的一道人影。
一根玉簪斜斜插進此人髮髻之中,雷光閃爍之間,依稀可見此人鬍鬚凌亂,衣衫不整,一手提著一隻油膩,一手摸向腰間沉沉的酒葫蘆。
下半身褲一高一矮,露出隨狂風東倒西歪的毛,一隻鞋子甚至破了個洞,露出不安分的腳趾正扭動著。
雨點落下,卻在邋遢道人頭頂數寸之地消失無蹤,不知去向何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嘿嘿,老道倒想遂了你的意。”
天邊耀著刺目白芒的閃電一頓。
彷彿隨著這邋遢道人話音落下,時光亦是定格一瞬間。
“可惜可惜,今日乃你氣運最佳之時,今日若不撬破這囚牢一角,老道豈非白白走這兩界一遭?”
蘇,邋遢道人仰頭,咕嚕喝著瓶中酒,隨之天邊雷鳴電閃,大雨愈發細密。
狂風嗚咽間,肖寒忽然心生驚悸之感,抬頭向後望去,卻未發現那追擊修士跟來。
“怎麼回事?我會產生竟這般心跡?”
肖寒低頭一看,卻發現寧悅提著的小胖子頭頂竟然現出一條血色長條,在黑夜之中,無比刺目。
“又是血色之跡?”肖寒看著被大雨打得睜不開眼的小胖子,其臉已被凍的發白,在血色長條照耀下,隱隱帶著妖異之紅。
耳邊傳來疾風呼嘯聲,此刻,肖寒以劍靈之體,竟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在心中升起。
夜雨之大,已令寧悅失去修士敏銳之感,一腳踏出,卻被一物絆倒,頓時提著小胖子一同摔進泥水之中。
肖寒蹙眉,低頭看去,卻是一栽倒水中的修士,與寧軒有七八分相似。
“這人莫非便是寧氏姐弟的大哥?”肖寒俯身看去,不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此人身中數箭,已經沒了生機,已無血跡,想必是在這大雨之下,已被沖刷淨。
“黑色長條?”肖寒目光一頓,在黑暗中,那黑色長條並不顯眼,一時間他並未發現。
“紅色長條莫非代表血光之災?例如寧軒?這黑色長條會代表什麼?死亡?還是其他含義?”
肖寒目光一冽,遂看向寧悅,
寧悅起身,身上已被雨水打,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遮蔽了原本清亮且有神的雙眸,天地間只剩朦朧光點。
“淡紅色還是紅色?”肖寒愣住了,低頭看向張嘴嚎啕大哭的小胖子,他頭頂的長條已是紅的刺眼。
“小悅,好久不見。”
肖寒身後,忽然之間,響起一聲妄雨幕,仍顯得分外沉重的低語。
肖寒一驚,回首望去,卻是三位勁裝修士已經落到八九丈開外,成品字形面向肖寒等一靈二人。
“這靈體便是你殺家族子弟的原因麼?”為首修士上前一步,目光凝重的看向半空中飄忽不定的青色光影。
肖寒神色凝重,它被發現了,意味著,自己恐怕難逃築基修士抹除靈智的法術。
世間萬般法器,可沒有在中品法器之時誕生靈智的。
“中品法器?這又是什麼妖物?!”
“是它蠱惑你殺害族人的?若是如此,你尚情有可原。”
寧悅握著手中中品法器,將小弟護在身後,退了數步。
寧七叔見寧悅隨之退後幾步,不神色一沉,凝視眼前不過十四歲的少女。
暴雨中,兩人無聲對視片刻。
“七叔,你若下不去手,晚輩可以代勞。”
寧七叔身後,一黑衣青年已是難忍暴雨衝頭,向上前一步,躬腰拱手。
“小悅,交出這件法器,跟七叔回家族吧。”
寧七叔揮了揮衣袖,凝視寧悅,語氣稍緩。
肖寒則偏頭看向寧悅,一言不發。
他已經暴露在人前,可以想象等待自己這個區區中品法器的命運是什麼。
寧悅接連後退,她生於寧氏,從未忘過那些曾殺過族人的家族子弟回去之後,被生生吊死在寧家山莊門前的景象。
因此,即便是這位對自己兄妹幾人多有照顧的七叔,她也不敢輕易相信。
那怕近在咫超對她而言,最好的選擇,依舊是遠離寧氏家族。
雷光瞬息一閃,寧悅飛快倒退,頂著暴雨向北疾馳。
“不必生擒!格殺勿論!”寧老七見狀面色一沉,向兩個晚輩高聲道。
肖寒注視著緩緩追來的二人,知曉此刻就看誰能堅持得更久。
煉氣期修士,雖說是修仙宅卻還未脫離人的層次。
“這二人體內法力想必已經聊勝於無,跑吧,進了羅山國邊境,他們再想擒殺你,就沒那般容易。”
羅山國乃是周邊最強的修仙國度,擁有元嬰修士坐鎮。
在南國堪稱一霸的寧氏,到了羅山,什麼也算不上。
且羅山國邊境,常有執法修士把守,巡視,入了羅山國,才算是海闊天空。
說話間,那二人卻已經追近了。
“咻~”
肖寒耳邊響起破風聲,微一愣,頓時勃然大怒:“什麼狗屁寧氏,竟連七歲童子,也不放過?”
肖寒下亦是探手一擋,那一道青色箭矢透著手掌而過,沒入胖小子後頸血之中。
血液激噴,和著暴雨灑落間,飛濺不現。
寧悅一個踉蹌,眼角餘光已是看到從小弟咽喉出穿出的銀色箭頭上還帶著血液直流。
“嗚~小弟!”
肖寒所化青影,翻滾間激風而動,一張俊朗的面孔,已是帶著憤怒與殺意。
“寧家修士,便是這般毫無人性?”肖寒看著寧悅起身抱著已是兩眼翻白的幼弟嚎啕出聲,青霧所化雙眸,凌光四溢。
“你這孤魂野鬼,蠱惑寧氏族人,該殺!”
寧氏兩修嗤笑一聲,已是斷定宛若青霧的肖寒乃薯魂之體。
如此才能解釋,為何方才青箭會透體而過。
兩人修為不低,已至煉氣六層,對尋常孤魂野鬼並不畏懼,也並未將區區煉氣三層的寧悅放在眼裡。
“引雷術!”
黑衣煉氣修士一聲低喝,趁著天邊雷光一閃,施展自己所修最強法術!
蒼白雷光十分耀眼,肖寒心知不可令此人結印完成,自己這劍靈之體,尚不知能否抵擋雷霆之力,不可冒險。
肖寒心念一轉,隨之一揮長袖,御起被寧悅丟在腳邊的本體。
目光落到雨中泣不成聲的寧悅,肖寒雙眸之中掠起一絲哀憐之色,遂又被決然所替代。
“咦?這鬼魂靈智不低,竟還能駕馭中品法器!”
另一位修士來到結印者身前,雙手掐訣,激發體內法力,形成鵝黃色法力護罩。
雷光爍爍間,肖寒御著本體,狠狠刺向那宛若紗一般輕薄的鵝黃光幕。
“不好!”
那修士顯然低估了中品法器的威力,看著法力護罩碎去,面色大驚之時,那劍尖,卻停在自己膛不足半寸之外。
煉氣五層修士微愣間,肖寒卻已是萬分難受,與本體的聯絡險些瞬間崩潰!
“轟隆隆~”
“呲~”
雷光一耀,此人身後的同族已經結印完成,手掌一招,怒喝中雷霆隨之而至。
雷霆四裂而散,中央正有一道襲向埋頭哭泣的寧悅。
肖寒面色驚懼,瞬息抽回本體,直接鑽了進去,遂返回寧悅身前,擋住那道粗碩的雷霆。
雷光四散,參天古樹從中一分為二,遂之傾倒。
劍靈空間之內,肖寒受雷霆擊中,亦是神魂具顫,青霧在雷霆之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幾番反覆。
“你這賊老天!老諄過求活,何錯有之?”肖寒只覺自己越發虛弱,意識逐漸飄忽,忍不住嘶聲怒吼!
“不好!那是什麼?”
兩名寧家修士方才鬆了一口氣,便見紅光滿地,抬頭一望,卻是紅色雷雲滿天,其中紅色劫雷在雲層中躥動,彷彿隨時會降下無邊殺伐之劫。
遠山之上,邋遢道士見那雷雲漩渦已現,醉意渾濁的雙眼之中亮起一絲懷疑:
“終於忍不住了嗎?你若此刻出手,便是輸了,老道偏要攔你一攔!”
然而,不等邋遢道士話音落下,一道紅色粗壯劫雷已是瞬息激而下,生怕晚了那麼一瞬一息。
紅雷降下,正中寧悅上空的中品法器。
如此粗壯的劫雷,娶未如三人想象那般將這柄中品法器擊成碎片,反而在接觸鏽劍劍身的瞬間,四濺而開。
隨之,一道青色濃霧從劍身中湧出,幻做一道面色猙獰,未定的身形。
青影仰首看向遠天紅色雷雲漩渦,面目猙獰,一字一頓道:
“諸天萬道,道道可成仙,逍遙天地間,為何偏偏我等器物,無論品階高低,開智與否,終生受修士掌控,淪為不可自由之物?”
“此刻之前,你這賊子,已兩次阻我!”
肖寒於青霧翻滾間,雙眸泛起妖冶紅光,一指寧氏驚駭欲絕的兩位煉氣修士,字字句句,滿含戾氣:
“似爾等毫無人性之修,視同族凡人如豬玀,施法殺之,老子!”
“卻為何!殺不得?”
“有趣有趣!”
邋遢老道不知想到什麼,眼裡泛起一絲神往之色,口中呢喃著,一步再踏出,已至方才雷霆擊木之側。
肖寒傾吐中鬱氣,待紅色暴雷瘋狂而下,這天地之威,得他一身靈霧渙散。
紅色劫雷從肖寒額頭順流之下,撕扯開肖寒已是渙散的靈體,似在懲戒肖寒罪言。
肖寒於雷霆中忽然悲嗆一笑:
“天生萬物,皆得自由!為何獨器!鐵律枷身!”
“今日!老子!偏要自由!”
肖寒努力御起本體,任那猩紅雷弧遍體環陳,壓制劍身之移動,只探手一抓,便將長劍入手。
天空雷霆閃爍,連連湧下,震裂劍身鏽跡,遂攀著青霧而上,直擊肖寒腦海。
天地間,充斥毀滅氣息,叢林靜鳥,萬類伏地。
唯有,肖寒!
一劍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