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墮霧之謎(一)
這裡是沙漠與黑土的交界,一座圍城分割兩地,圍城內沒有什麼複雜的建築,有的只是矮樓與高塔。
面對蒂娜率領的炎族,這裡更多的是陵墓,墓碑上銘刻那些戰士的名字,在墓碑旁一同豎立的是他們生前的武器。
戰士們當中一次又一次的出現新的面孔,當然這就意外著有人逝去。
樓塌了,塔倒了。在倒下之後,又將會有新的塔樓建起。
這就是持續了百年的戰爭,一年一小戰,十年一大戰,期間是各種紛爭與突襲。
百年戰爭,瑪雅累了,獸戰士們也已經累了,或是說他們已經麻木。但是他們依舊遵從死鬥離開之前的指令,很有效,但也是無力的。
恪守指令,守護土地,這就是邊疆戰士的命運。
百年過去,城牆就要拖垮,那是因為新生的戰士越來越少。
沒錯,這個國家的生命力被炎族不斷消磨,如今它已經岌岌可危。
死鬥看著卷軸記錄,看不出他的表情,有的只是一份平靜,念頭不斷流轉:
“瑪雅也已經成為一個卓越的領袖了……是啊,我唯一的利刃!”
“曾經的夥伴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模樣……我的獸戰士和戰士。”
想到這裡死斗的思緒一轉,眼中符號閃過。
“還有蒂娜……”
回到這裡的第三天早晨,死鬥獨自一人離開。
艾莉亞從宮殿中走出,身披輕薄的紗絲,她來到湖泊旁,先是跪拜,再是吟唱靈魂的禱文,最後再是祈禱。
妖精特有的喉嚨發出的聲音,晦澀的音節,扭曲的古文。
“尊敬的洛克,我已經是死斗的一部分,我將傳承他的血脈。”
“我已經不再自由,請祝福我們,尊敬的洛克。”
艾莉亞就像從前一樣自然。
她緩緩站起,走到花園的邊緣,目送死鬥一騎絕塵。直到他消失在沙漠之中,艾莉亞伸手,輕輕觸控自己的小腹,感受著,微笑著,祝福著。
死鬥來到這裡——沙漠的交界。
他還沒到,瑪雅就有所感應,站在最高的塔頂注視,當一個身影從沙漠中出現,瑪雅就知道:“他來了!”
當然,知曉死鬥到來的還有蒂娜,她正帶著炎族飛出黑焰城,突然心口一陣被撕裂的疼痛,灼眼望向沙漠方向,目光似乎可以穿透那堵牆高牆,她低語著死斗的名字,眼中符號閃過一道赤芒。
男人騎著靈魂戰馬,是的,戰馬已經死去,在奔波中死去,即便是最好的馬也無法承受這長途疾行。
現在,死鬥驅動的是靈魂骸骨,幽藍火焰,燒灼的很慢。
隨著絕塵幽影踏過墓地,沙陵下方開始不再平靜,隨著死鬥低語禱文,幽炎席捲,死去的戰士醒來。
長髮如雪,戰馬踏空,踏過高牆,不言不語。
瑪雅就站在塔頂,離死鬥很近,不過,她覺得他們之間變得遠了。
死鬥側過頭,一隻漆黑的眸子注視瑪雅,男人沒有說話,瑪雅也沒有。
短暫的安靜之後,死鬥伸出了他那隻還完好的手臂,溫柔道:“走吧!”
原本微笑的瑪雅,瞬間連眼神都要融化,愛是這樣強烈。
馬背上,踏空的兩人,瑪雅嘴角一直上揚,那是深深的愛意。可卻又害怕,她就這樣坐在死鬥身後,不敢觸碰死斗的身體,而手掌緊緊抓住戰馬的骸骨。
一切似乎都是從前的模樣,她也似乎還是那個剛剛換上新衣的奴隸。
她能感受到,她記憶中的某人已經變了模樣,現在的他已經只剩下了寒冷與強大。
在無言之中,他們停在了高牆之外的沙地,戰馬消失,死鬥問道:“這百年來,蒂娜有沒有在戰場上出現過?”
“沒有,一切都如您安排的那樣。”
“好!去準備吧。”死鬥揮手道:“接下來將會是一場艱難的大戰,我能將戰士的靈魂召回,蒂娜也能用火焰重塑炎族,而且,它們只會更強更瘋狂。”
“一切就看這一次了!”死斗的聲音變得低沉:“統領那些戰士吧,我想你能做到。”
她曾有過與死鬥並肩作戰的念頭,但現在,瑪雅黑靴踩在沙礫上,心裡很沉重,不知道想些什麼。
死鬥站在原地,抬頭仰望。
淡紫色的天空顯得格外寧靜,薄薄的雲伴隨著徐徐的風,“如果沒有戰鬥。”死鬥剛這樣想到,下一刻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除了戰鬥,他又還剩下什麼?
“是啊,戰鬥……”
“我為什麼要拿起骨矛。”死鬥這樣想著,左手中骸骨之矛出現,骨矛依然銳利,結晶手指輕撫,骨矛微顫。
“只是我要戰鬥罷了,原來我也只是這樣自私的一個凡人。”死鬥自嘲,“他們又是怎麼想的呢?”死鬥想起了他記憶中的那些獸王。
“可能他們也和我一樣吧。”
空氣開始升溫,已經可以感受到那熟悉的火焰。
死斗的視線移到蒂娜身上,曾經的炎鎧現在多了一些漆黑的點綴,尤其是戰盔部分,有一圈環繞頭盔的漆黑結晶,當然改變的不單是炎鎧。
她的氣息帶著黑暗,這是死鬥熟悉的陰暗,當然與他曾經經歷過的讓人瘋狂的黑暗相比,蒂娜的黑暗只是讓她多了份不一樣的氣質而已。
當然死鬥不會就這樣輕視,因為她是蒂娜,知曉他全部的蒂娜。
站在龍首上的蒂娜,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傲然的身軀與鏤空的炎鎧,兩者結合,她是這樣美麗。
蒂娜俯視大地,當然她也看到了死鬥,向前邁出一步,赤焰的斗篷在空中作響,一落而下,站在死鬥面前,兩人距離很近,在微風的天,甚至可以聞到各自的味道。
一人一炎魔相視而笑,炎魔拔劍,一人舉矛,兩者似乎心有靈犀。
“你變了,變得更加吸引我了。”蒂娜眼中符號閃耀著。
“是啊,你還是那麼美麗。”
他們說著不同的話語,只是講述的是同一樣東西——戰鬥。他們的感情早已純粹,還能夠讓兩人相互吸引的,是他們的意志。
劍與矛再次相觸,時隔百年,它們再次擦出烈火。
兩者一觸既停,向著天空衝去,骸骨戰馬踏空而來,死鬥握住韁繩。
炎龍捲起熱浪,側飛而過,蒂娜抓住了炎龍結晶的角。
戰馬側翼迴轉,炎龍也是側翼迴轉,再次相撞,戰火被點燃。
在黑土與沙漠的交界,烈焰與蒼炎再次碰撞。
不會有戰士拒絕這讓靈魂戰慄的廝殺。勝者生,敗者亡!這是他們身為戰士的榮耀,也是他們最後的意志。
骨矛與炎劍,最震撼靈魂的戰鬥往往是最原始的碰撞。
死鬥拉過韁繩,戰馬的嘶鳴迴轉,傾身刺出骨矛。蒂娜扭過腰肢,順著炎龍低頭,一躍而上,向著死鬥揮出炎劍。
戰馬躍起,結晶的馬蹄擋向炎劍。
可炎劍依舊劃開一大片靈魂骸骨,死鬥骨矛迴轉,甩在蒂娜背上,直接將她打向沙地。
剎那間,戰馬踏空向著蒂娜奔踏,死鬥抬起骨矛,緊握,蒼炎在骨矛上凝聚。
頃刻,一道蒼炎射向蒂娜。
炎龍飛來,捲起赤焰,骨矛刺過炎龍的身軀,古卡東一聲哀鳴,眼中赤焰流轉,那是赤火的意志。
結晶的炎翅一震,直衝向死鬥,同時炎龍的結晶尾,勾過蒂娜的身體,蒂娜在翻轉之後,踏上炎龍的背。
蒂娜雙手握住炎劍,炎劍斜向下開始匯聚赤焰,腳下結晶的黑靴開始疾跑。
死鬥單手握過骨矛,結晶手臂與骨矛相觸,隨著劃過,幽炎從手掌湧向骨矛。
兩者還沒相觸,他們就已經揮出火焰。
火焰在他們面前相接,似乎要將天空灼燒。只是,燃著蒼炎的戰馬依舊向著炎龍奔去,炎龍當然也是依舊。
它們代表著兩人的意志,烈焰也無可阻擋。
在火焰中向撞的是劍與矛,讓注視的是對方的眼睛,讓他們忘記是光影。
眼中符號閃過,黑與紅,火對火。
觸之既分,他們已經捨棄坐騎,死鬥身後是坐騎化作火焰消散,面前是力量與戰吼。
矛轉劍蕩,剎是疾,那是風。
頃刻,死鬥與蒂娜身上已經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們沒有防禦,有的只是進攻與進攻,以最小的傷換取對方最大的鮮血。
身體自己就會閃躲,但即便這樣,鮮血也已經在染紅他們的手臂。
矛與劍再次向撞,灼眼瞳瞳,只是僵持。死鬥側過骨矛,結晶手臂一拳打在蒂娜的小腹,蒂娜則是以肘還擊,扭過腰肢,肘擊在死斗的側臉,一陣耳鳴。
即便這樣,那又如何?
瞬間的耳鳴,帶著暈眩之感,死斗的身體劃過蒂娜的紅髮,瞳孔的符號一閃,死鬥放開骨矛,抓過蒂娜手臂,卡住蒂娜頭顱,膝蓋彎曲,向上發力,架起蒂娜,一個重重的腎擊。
痛!
很痛,蒂娜沒有猶豫,倒轉炎劍砍向死斗的結晶手臂。
在空中,只留下了死鬥結晶的殘焰,與兩人倒退的身影。
兩人相互倒退,只是為了調整姿勢,雙手持炎劍,順著向後倒的力量,回身轉動。
單手反握的骨矛由下而上的挑起。
火花四濺,
人與炎魔同時抬腳,兩道呼嘯的風聲,隨著兩道洶湧火焰的側踢,腿骨相撞,咔咔作響,隨後是另一條腿,再一次相撞。
這一次,他們向後倒下,只不過空中沒有退路。
人與炎魔墜空,他們開始發笑,伴隨笑聲,空中大寒開始匯聚。
火焰還沒聚集,兩個火焰的拳頭已經相觸,最瞭解自己的總是對手。
隨後是赤焰的劍與蒼炎的矛,火焰湧動,沒有聲息,有的只是氣浪與光。
天空又開始墜落火焰,這一幕很是熟悉。
可惜這一次的戰鬥註定沒有結局。
雲山之顛,那位畫中仙一般的女子——夢母·夢琪,她真正的瘋了,在死鬥吟唱靈魂禱告之時,夢母留在死鬥身上的祝福傳遞了靈魂的聲音。
晦澀的音節,扭曲的文字,禱文引動了夢母靈魂的共鳴。
禱文的意思是這樣的:
祝福美麗的世界,祝福生命,祝福每一位戰之種族的靈魂,有什麼沒有了去的心願,那是戰鬥是愛,王在呼喚你們,我將在這裡祈禱。
生命美麗,戰族的意志美麗,孤獨的王者還在等待,為了他,醒來吧,不屈的靈魂,不屈的生命。
在夢母耳中,那不再是靈魂的禱告文,而是扭曲意志的低語,讓靈魂彷徨的旋律。
搖籃之上的美人抬頭望天,蒼白的瞳孔倒映出雲霧的模樣,沒有情感,只有淚水滴落。
最後的眼淚,最後的瘋狂。
夢母鎖骨之間,一個符號閃過,那是某人的符號閃耀出的最後光芒。
畫中仙子浮空,在一聲痛苦的嘶吼之後,迷霧滿天席捲,從雲山開始擴散。
光透不過霧,也無法照亮這已經瘋狂的意志,頃刻之間,帶著夢母意志的濃霧,開始籠罩整個世界。
雪地的獸王睜開雙眼,眼中透出惋惜,可卻已經習慣,習慣的是什麼?
——那是一次又一次離開自己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