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與炎（四）
站在混亂的戰場中心，一人一炎魔注視對方的眼睛。奇怪的是，這裡彷彿被他人無視，無論是士兵還是炎族，都沒有一個再靠近這裡。
蒂娜的視線從死斗的眼睛移到了他的雙手。手掌無力的垂落，手指的切口已經白骨森森，血水開始淌出，而且越發的快速。
如果要比喻，死斗的手指就像是被砍伐的樹，一大塊缺口，而樹在空中搖搖欲墜。
“你的手指，再不治療就完了。”蒂娜開口道，話語是冰冷冷的。
死鬥呢？他像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的樣子，一對眸子依然注視蒂娜，連同那黑色戰意也沒有一絲消退的痕跡。
“死鬥，你還不懂嗎？”
“你看看周圍，全部都是炎族的戰士。”蒂娜雙手敞開，就像是是在展示這場戰爭的成果，“而你計程車兵們已經龜縮在一起。”
蒂娜說著，空中的炎雕開始飛落，化作一團包裹著結晶的烈火湧入其他的炎族，飛蛾撲火一般無畏。
炎龍原來破碎的結晶鱗片開始修復，彷彿身上的火焰都比最初旺盛了幾分，在空洞的雙眼中，火焰變得凝聚，已然有了豎瞳的雛形。
炎騎士，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中好像多了什麼東西，結晶的身體變得更加魁梧，雙手結晶大劍的內部好像有什麼在流動，那是鮮血。戰士的鮮血讓他們變得強大。
炎魔，頭上斷裂的角讓他們就像是從煉獄中走出的使者。黑角並沒有在炎雕的火焰中復原，也許這種殘缺顯得更為完美，但，真的是這樣嗎?
炎魔頭上的角變了，宛如黑色的水晶，而在澄澈的黑色之中又摻雜著鮮紅，那是戰士的血液。
在戰鬥中，他們用頭上的犄角刺穿戰士的身軀，戰士的鮮血從炎魔的臉頰劃過，從結晶的下巴落下，這破碎的角是他們殺戮的證明。
再看士兵們，他們的眼神與死鬥相同。漆黑的瞳孔之下好像隱藏著什麼?
戰鬥。
又是什麼讓他們這樣的戰鬥？
那是因為他們心中都有一位戰士的模樣，他是誰？是死鬥，白髮黑瞳的死鬥。他還站得筆直，即便鎧甲已經破碎，骨矛已經無法握緊，臉龐也已經血跡斑斑。
“他還沒有倒下，就是我們繼續戰鬥的理由。”每一位戰士都不同，但他們的心相同。
蒼白的世界深處，骸骨王座上的“死鬥”，祂背靠座椅，抬著頭仰望這蒼白天空。
漆黑的眸子倒映黃昏，這是沙漠與火。
戰場上，一股戰意在凝聚，無人可擋的戰意已經寫下篇章。
男人注視著蒂娜，直到蒂娜說完話語許久，死鬥才往自己被包圍計程車兵們看去。
“那是什麼？”男人看到了，感受到了，那是一種無法道清的共鳴，士卒之間的共鳴。
透過士兵眼中的戰意，看到士兵眼中的自己，薄唇輕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笑。
這是什麼情感，死鬥也不知曉。
只有淚順著臉上的傷痕火辣，男人的心在顫抖。
“是啊，他們還跟我一起戰鬥……”某人某語，只是苦澀。
順著士兵的戰意，感受士兵眼中的自己，一抹微笑在這張英俊的臉上展現。
這個瞬間，男人感受到了一切，那是他苦苦追求的道路。
黑褐色的眸子看到一扇大門，隨著門扇緩緩開啟，男人伸出手臂。
透過殘破的指骨，指尖輕觸，感受那份認可，感受那份戰意，感受自己的內心。
“原來……一直在我身邊……”男人揚著頭自語，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陳述。
淚還在順著臉頰落，可戰意已如實質，士兵內心深處最本質的力量被引動，靈魂的火花在匯聚。
蒂娜的眼前，死斗的身旁湧現出成片的靈魂火花。靈魂的花是什麼模樣？藍色的彼岸花是戰士靈魂的形狀。
幽藍的花朵不斷消亡，而在消亡之中，某人的火焰變得純粹，他們用最為熾熱的火焰驅逐那陰暗的漆黑。
剎那之間，純粹的力量如同雨後春筍成長。
正從森林趕來的獸戰士們，不知不覺，他們心中的戰意被引動。
“感受到了嗎，嵐牙？”
“你也感受到了？黑曜。”
“是主人的意志。”陰影中傳來瑪雅的聲音。
“對，就是死斗的。”嵐牙眼中戰意澎湃，“這份‘為戰生，為戰死’的意志，一定是他的。”
“死鬥變得更強了。”
“是啊！”
“嵐牙，黑曜，我覺得我們要趕快了。”瑪雅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嵐牙與黑曜對視，嵐牙開口道：“瑪雅，還是你先去幫死鬥吧，你的部下比我們要快速。”
“好……”
瑪雅與暗殺者們，即刻化作漆黑消失在原地。
嵐牙與黑曜，再次相互張望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戰士們，帶上你們的力量，我們要開始奔跑了。”說著，嵐牙與黑曜化作了劍齒虎與黑獅。
從遠處看去，獸群在一白一黑的帶領下開始狂奔，不經意間發出的獸吼聲伴隨這群獸戰士遠去。
戰場中心，蒂娜正注視死鬥，眼前的蒼藍火焰凝聚——大寒，火焰的巨人慢慢站起。
“為戰生，為戰死。”燃焰的話語貫徹士兵的心，這股意志，是他的意志，來自靈魂的意志。
“死鬥！”蒂娜感嘆，“不虧是你！用不同的方式凝聚不同的力量……而且……還這樣強大。”
蒂娜看著面前的大寒感嘆著。
它與死鬥一個模樣，英俊魁梧，當然不會有人能看到它的臉龐。它的臉上戴著殘破骸骨面具，身著殘破的骸骨戰鎧，手中握著一杆冰冷的骸骨戰矛。
幽藍的魂炎伴隨大寒燒灼，面具下隱藏著灼熱的意志。
直到大寒睜開幽藍的眼睛，蒂娜沒有動。尖尖的舌頭舔過紅唇，一抹微笑，透出愛意。
“死鬥，我會讓你感受愛的烈焰。”蒂娜灼眼瞳瞳，殷紅的結晶鎧甲綻放赤焰。
蒂娜的火焰慢慢站起，炎鎧炎劍還有額頭上的七星首飾。
直到兩具大寒相互注視，戰場上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許久，死鬥才說出了與蒂娜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你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動用這份的力量。”聲音聽不出什麼情感，甚至聽不出疑惑。
“是啊，我為什麼不用意志的力量與你戰鬥呢？”蒂娜的聲音很清，像是在問死鬥，又像是在問著自己。
隱藏在大寒火焰中的蒂娜，眼中符號閃過。她心中自語：“你心中的火焰，依然是從前的模樣，在漆黑的世界中孤獨的燃燒著，燃燒著，也一如既往的深愛著。”
“我只是要戰勝你，用你曾經追求的道路戰勝你，讓你心悅誠服，再帶走你罷了。”蒂娜大聲回應道。
死鬥沉默許久，略顯無情的聲音傳出：“你知道的蒂娜，我需要守護這片土地。”
頓時炎魔變了，火的意志在戰場環繞。那是自信，就如同蒂娜對自己美貌的自信，她也對自己的實力自信，紅唇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征服這片沙漠好了。”
說著，炎劍閃爍，戰裙舞動。
死鬥不再言語，大寒手中的骨矛指向蒂娜。
轉瞬間，兩具大寒已經在空中展開戰鬥，他們帶著各自的意志，不論對錯，只是為愛為誓言。
火焰驅散了雲層，佔據這片天空，紅與藍，兩色火焰相互交織，這要比先前全軍的戰鬥更為劇烈。
交織的火焰，從空中不停的墜落，落到地面便會在地面上留下紅與藍的結晶。
這是類似冥界之淚那樣的意志結晶，當然冥界之淚是每位戰士意志的結晶，它們混沌又無色，自然不會是這樣純粹的靈魂顏色。
這時的戰場上，士兵與炎族依然在戰鬥，一人一炎魔，兩者的意志感染著他們，戰鬥似乎也已經變得純粹。
在鮮血與火焰之中，他們將寫下屬於他們的詩歌。
一場劇終有結局，這場戰爭，當然也是這樣。
死斗計程車兵越戰越勇，搏殺、絕殺、拼殺。可惜炎族的火焰已經染上蒂娜意志，愛火已經無法被黑曜石阻擋。
聖炎曾經的罪火所化作的結晶，現在已經被她的愛火燃燒殆盡。
士兵在火焰中死去，即便士兵已經不畏死亡。殺戮的意志也無法幫助士兵們阻擋火焰，凡人凡軀是這樣脆弱。
而死鬥，他的力量源自靈魂也始於靈魂。士兵的倒下，讓死斗的火焰開始消散，幽藍的彼岸花一朵又一朵的化作灰燼，那是戰士不屈的聲音。
直到戰場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十位戰士，死斗的大寒隨著火焰消散，火焰消散也帶走了他最後的氣力。
男人從天落下，黑褐色的眸子注視天空，那是不屈。死鬥面前，遮天蓋地的火焰巨人高舉炎劍，蒂娜的赤焰將天空燒灼，這似乎是一種別樣的黃昏。
在空中滑落，死鬥掌控身軀，墜落大地，男人半跪在沙地，他想用骨矛將身體撐起，但手指已經沒有血色，還沒握緊，就已經滑了下去。
他一次又一次的撐起，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倒地，眼前一片漆黑，最終他還是昏了過去。
蒂娜自然看到了死斗的模樣，是這樣的狼狽，不由得心開始顫抖。當他倒地，再也沒有爬起時，美人的心開始灼燒。
源自符號的灼燒這樣強烈，美人心中那顆漆黑的種子開始湧動。
漆黑之中，死鬥在墜落，源自靈魂的不屈，那似乎是質問的聲音。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
“這就是是你想要的嗎，蒂娜？”
“他曾是如此的意氣風發，如今卻是這樣可悲。”
這樣的念頭並沒圍繞蒂娜多久，她是戰士，意志堅定的戰士。
“這是他的誓言，這是他，也是我的必經之路。”
當蒂娜這樣想著，面前死鬥半跪的身體緩緩的站起，只是骨矛一握，身體發力就緩緩站起。
灼眼一凝，她已經開始大喊：“不可能！死鬥你為什麼還能夠站立！你的骨頭都已經沒有完整的了！”說著蒂娜已經開始低聲自問，“你為什麼還要戰鬥？為什麼……”
面對蒂娜的疑惑，死鬥沒有言語，他只是站在原地，再也沒了其他動作。
沉默許久，蒂娜似乎想到了什麼：“這就是你的意志嗎？”蒂娜認為，是死斗的意志讓他不能跪倒在地，他是要站著死，躺著生的。
……
蒼白世界，這裡空蕩，兩個面貌相同的男人站著。
“死鬥，這是我第一次掌控你的身體，當然這也是最後一次，我會幫你戰勝蒂娜。”
黑髮的祂，站在死鬥面前，死鬥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當祂的身體開始模糊，死鬥才發出聲音，“她變的強大了……”
不帶著情感的笑聲在死鬥耳邊環繞，“死鬥，用靈魂去感受，好好看著，你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