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破山伐廟是個細緻活
失去了白骨老母庇佑的部落，如同斷線之舟，彷彿失去了在黑暗與飢寒中漂浮的信標。
這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情。
每一部落的廟宇之中，都常年燃燒著一盆炭火，火中擁有一縷神性，與其背後的神靈聯絡。
部落給與神靈供奉，而神靈則給部落帶來庇佑。
但今日，白骨部落守護著廟宇的幾人都驚恐萬分的看著眼前逐漸熄滅的火盆。
外界是稀里嘩啦的大雨，雨水迷濛，再配合漆黑的夜色，彷彿一頭怪獸正在緩緩張開大口，要將所有人一口吞掉。
而事實上，一旦失去神靈的庇佑，他們很快就會被陰山中無處不在的山魘給吞噬。
這些怪物沒有形體，彷彿鬼魂，彷彿陰影，卻會在黑暗真正來臨的時候，將你悄然吞噬得一乾二淨。
而火盆的熄滅，就代表著黑暗的來臨。
為首神婆顫抖著點燃粗劣的柱香，她的口中不斷念叨著，然後將香插在了火盆之中。
她身為與神靈溝通的人，卻也知道神靈不會真正死亡，只要祭祀還在，就可以復甦。
只是，那柱香上剛剛升起煙氣，整個火盆顫動起來，而後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那柱香也摔在地上，斷成數截。
神婆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神靈無法接受信仰的回應，這就意味著徹底死亡，或者被封禁了起來。
其他人不明就裡，但眼看著這一幕，卻也知道大事不妙。
“咳咳。”
忽然之間，神婆發出了劇烈的咳嗽，整個神廟之中，都縈繞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
所有聽到這個聲音的人，都覺得嗓子發癢，卻又擔心神婆的身體。
神婆的咳嗽越發劇烈，旋即嘴角竟然咳嗽出了黑血，在黑血離開身體的剎那，她的背脊“咔”的一聲斷裂，肌肉急劇萎縮。
短短半刻鐘內，就從尋常的老婦人變得像一具乾屍，彷彿所有的精氣在一瞬間被抽乾。
而神廟中其他人，卻忽然間也如漏風的囊袋一般癱軟倒地，各自如篩子一般劇烈抖動。
他們本來是一個個身高七八尺的壯漢，幾乎轉瞬間，他們的皮膚開始變得灰白、乾裂，似老樹脫皮，筋脈如蛛網浮現，而後一個個彷彿乾渴的魚兒一般，趴在地上艱難喘息，但生命力還是一點點被抽離，只能在閉目等死。
這些人是部落中的“賜力者”。
有些類似於神道或者仙道中的力士，挑選部落中最強壯的一些漢子，在白骨老母的廟中泡過“骨漿池”，之後血肉之中漸漸生出異變。
有的筋骨如鐵，力能斷犀；有的夜目如貓，五感靈敏；還有些厲害些的，能夠施展簡單法術。
落便仰賴這些“賜力者”，在山中獵殺、對抗惡物。
可如今，賜予他們力量的神靈被滅，他們體內的力量成了無根之源，在這些力量被抽離的時候，也將他們的生命力給吞噬，一個個自然只能閉目等死。
“嗚嗚。”
隨著火盆的熄滅，神廟中的眾人在艱難掙扎之際，耳邊彷彿傳來了越發尖銳的聲音，彷彿有人在淒厲啼哭。
整個神廟中，變得越來越寒冷。
隨著溫度越來越低，他們幾個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艱難，最終再也動彈不得。
而那些正在各自家中的部落民，此刻也感受到了陣陣寒意不斷侵襲過來。
現如今雖然才剛剛開春，但也不至於這麼冷。
一些實在熬不住的人，便在家中點燃了柴火，或者把一些獸皮衣裳披在身上，想要抵禦寒氣。
但依然不行，他們哪怕裹得厚厚的，哪怕火焰就在他們面前，他們依然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而在他們的屋舍之外，一道道影子詭異扭曲了起來，化作了一個個露出誇張笑容的影子，張牙舞爪，似乎要將一切生命體都拖入到黑暗之中。
陰山之中有無數的怪物，山魘、幽魂、怪影……沒有神靈的庇佑，人類不過是這些怪物的血食而已。
白骨老母死後，這個部落的所有人都活不過一個夜晚。
但就在眾人絕望之際，陰山的天空，驟然裂出一道金色的縫隙。
燦爛的金光彷彿大日一般從陰雲的夾縫之中透出，天地間香火激盪，一道道神力如浪潮般自虛空傾瀉而下，在陰山四野織出一重重金絲靈網，籠罩天地，隔絕諸邪。
那些悄然浮現的各種怪物，在被這些林網籠罩的瞬間，便發出尖銳的嘶鳴聲，而後化作飛灰。
異神能夠庇佑生靈，正經的地祇的庇佑效果更好。
人間神道當然不能坐視這些部落民死去，這些山蠻若是能收編，幾代之後，便是天朝百姓了，可是能貢獻香火的。
“遊鳴、河伯，你們排程各路人馬，去圍剿陰山中的一應邪祟，務必要將每一處陰地都清理乾淨。”
在虛空之上，所有人都無法看到的地方，城隍正在有條不紊地傳達法令。
遊鳴二人點了點頭，便率領各自的兵馬，以整個白骨部落為中心，一點點向著四面探索而去。
這【破山伐廟】就是個細緻活。
各處的異神或許實力沒有多強，但陰山之中，環境複雜，那些瘴氣、陰地之中，往往會滋生大量的邪祟生命。
部落民若是不供奉一尊異神，往往都難以活下去。
故而在【破山伐廟】的時候，不僅僅需要斬殺異神，還需要把附近一些可能藏汙納垢的地方一點點清理掉，如此以後這裡才能變成宜居之地。
想要做到這一步並不容易，就彷彿凡俗百姓想要開墾一塊荒地一般，你也得細細翻土，再多次施肥才好耕種。
有許多陰鬼、山魘一流雖然沒什麼靈智，但也有趨吉避凶的本能，一旦發覺有外界力量侵擾，本能地就會躲到各個犄角旮旯深處，你需要非常小心才能發現它們的蹤跡。
否則以人間王朝的力量，也不至於制定著逐步蠶食的策略，就是一點點開墾，才能將荒蕪的土地轉變成百姓可以耕種生活的樂土。
“匠作司、豢奴司、地官司，聽我命令，平山化土！”
在遊鳴等人去掃蕩邪祟的時候，城隍也並沒有閒著，他直接排程府衙中各司的神靈、陰差和力士，準備平掉附近的一些小山，將其化作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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