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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天下風雲,倍數而動,淺水可否養真

木屋中,供桌上的三尺小人轟然倒下。

那一瞬間,對方的眼神在火光中與道兵相對。

從淡然到崩塌,從震驚到寂滅。

也不過是頃刻而已。

最終,那雙眼中的所有光芒全部消失。

然後只聽咔嚓一聲,幽藍火罩完全碎裂。長槍之上,心火熊熊而至。

不過轉瞬便將供桌上的三尺小人當做了薪柴,燒得噼啪作響——

不,不對。

陳敘隔空感應,忽然發現自己此刻燒的又哪裡是什麼血肉之軀?

這分明竟只是一具紙人!

如此出人意料,卻又合情合理。

陳敘方才其實料想過供桌上的三尺小人並非血肉真身,但只猜對方或許也是某種傀儡、或是身外化身。

卻沒想到,這原來是一隻紙人。

火焰燒去時,紙做的皮囊先被燒如飛灰,接著是紫紅色的竹製骨架,再是……一團團漆黑亂竄的幽影。

陳敘能看到,所有竄動的幽影或如貓形、或如犬形、又或如鼠形……

它們氣息混亂,晦暗躁動。

一邊悽然嘯叫著,在火焰中露出猙獰爪牙,翻滾逃竄。

偶爾發出模糊幾句人語:“放、放過我……”

“殺、殺殺殺……”

“放我,長生……”

“啊!吱……”

混亂嘯叫,陰森扭曲,卻又無處可逃。

道兵持槍,鎮守此間。

不論幽影們如何淒厲哀嚎,又或是瘋狂掙扎,最終都還是被火焰燒成了虛無。

【你獵殺邪祭之物,心神如一,獲得靈材心火神蓮三錢。】

又是心火神蓮!

陳敘秉持一口心氣,文海之中,波濤翻滾。

丹田之內,先天一炁更是激越奔湧。

他能感受到在大量使用心火時,自身力量的高速消耗。

不僅是先天一炁消耗極快,同時他的心力也在被快速消耗。

這是一種十分朦朧的感應,畢竟“心力”之說過於玄虛,實在很難具體量化。

但如此玄虛的心力雖然消耗極快,其再生竟也極快。

只要陳敘心堅如一,絕不動搖,心力便不虞衰竭。

正所謂: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便是如此而已。

城東十里外,道兵靜待木屋內的所有一切燃燒殆盡。

再到後來,就連這座木屋也都被燒得乾乾淨淨了。

陳敘的意志始終沒有任何動搖。

痛快的殺戮沒有令他過分欣喜激盪,木屋內那奇異小人並非血肉真身這一事實也沒有令他生出氣餒——

對方不是真身,這一點可太好猜了。

再說了,能夠滿天下佈置魔傀的敵人,又怎麼可能輕易真身示人?

真要是真身在此,那情況才叫糟糕呢。

以陳敘如今的實力,縱然十個百個他加一起,說不定都不夠對方一隻手打的。

火焰燒盡了,最後在木屋所在之處留下一捧塵灰,以及一個鏽跡斑斑的焦黑鈴鐺。

道兵捧起泥土,連帶著地上的塵灰一併碾壓成團,收進手中,又將那鈴鐺撿起。

隨即清風吹動,道兵的身形在陽光下若隱若現,奔行離去。

清風吹散了道兵來去之時留下的一切氣息,劫緣空照隨風發動。

客棧中,陳敘一邊覆盤此番得失。

首先,今次瞭解到了魔傀製造的全過程。

可以定下策略,今後凡是遇到魔傀,都能殺就殺。

不但要殺,且還要殺對方一個屍骨無存,絕不能留下一絲一毫痕跡在外,以免製造更多魔傀。

其次,若再有遇到供桌紙人,也同樣是應對如上,能殺就殺。

再次,供桌紙人雖然死得乾乾淨淨了,但其存在本身,似乎也洩露了不少資訊。

比如:為什麼製作魔傀的是同樣類似於傀儡的供桌紙人,而非是陳敘原先設想過的、某個組織的修行成員?

是活人不如紙人好控制,還是對方勢力其實並不如陳敘想象中大?

又比如:供桌紙人雖被陳敘痛快殺了,但其實對方的能力十分詭異。

陳敘此番能將這紙人據點殺得如此乾淨,說起來還要多虧【劫緣空照】。

絕不能因此就小視對方。

最後,那紙人腹中藏活物,又似藏怨鬼。

身披道袍,頭髮剃光,似僧似道,又非僧非道,其來歷只怕還要從這些方面著手。

這個世界十分奇異,種種詭譎能力實難預測。

陳敘如今雖有了些本事,但要想能夠痛快應對所有恩仇,還需加緊修煉,絕不可沾沾自喜,生出懈怠。

他覆盤完畢,又鞭策了一陣自我。

在夕陽將斜時,道兵抖落一身清風,縱躍跳上二樓,從客棧的窗戶口回到了陳敘房間。

相比起還在醞釀中的《俠客行》詩靈,此時的泥丸道兵倒確實有幾分百里奔行、倏忽來去的意味了。

陳敘控制它多次戰鬥後,只覺得自己與道兵之間的聯絡又更緊密了幾分。

將道兵收回煙火廚房,陳敘同時也消耗100煙火值,進入了煙火廚房。

先檢視道兵帶來的兩樣物件。

灰燼與鈴鐺二物,竟都可以進入煙火廚房。

【道魔劫灰:一捧成分複雜的劫灰,蘊含極其微弱的混亂魔氣,已被心火炙煅再三。

取一兩混合入三兩靈酒飲用,可開解心胸,消除一段時間業障。】

這捧劫灰,竟是極好的東西!

再看鈴鐺。

說來也是有些奇異,陳敘幾次殺魔傀都記得要將魔傀屍身收取,卻恍惚又總是將鈴鐺忘記。

先前客棧後巷的那隻魔傀便是如此。

好在道兵遵循他收取全部戰利品的指令,會連著將魔傀的屍身和鈴鐺都一起帶回煙火廚房。

如今,煙火廚房裡實際上是有三個魔傀鈴鐺!

還有一個得自於社君墟。

此番與供桌紙人一戰,陳敘經受了數次精神衝擊,卻又始終堅定意志未曾動搖。

戰後,他神魄雖未有實質上的屬性提升,卻自我感覺精神意志似乎得到錘鍊。

如今他能記起魔傀的鈴鐺,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

【肉芝鈴,燉煮之後能惑鬼,兩個時辰內使其聽命行事。】

又是一件有趣的奇異之物。

不,是三件奇異之物。

煙火廚房中,陳敘檢視至此,不由輕輕撥出口氣。

緊繃許久的心情終於能有些許放鬆,好極了,能張能馳,前路可期。

煙火廚房中,時間相對寬裕。

陳敘檢視了一下自己如今的煙火餘額,經過先前的消耗與白日的新進賬,他現今煙火值餘額為【1325】。

說少不少,說多又似乎是再次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道魔劫灰的使用不需要解鎖食譜,可肉芝鈴的食譜卻需消耗300煙火值才能解鎖。

略貴,陳敘卻還是立刻選擇瞭解鎖。

此外又花費300煙火值解鎖了【傀儡畫皮】的具體烹製方法。

陳敘發現,製作方式越複雜、功效越奇異的靈食菜譜,解鎖起來需要花費的煙火值也就越多。

而簡單基礎如新增氣血神魄之類的補益靈食,解鎖起來就相對便宜。

如此一邊修煉一邊烹製靈食。

陳敘控火、呼風,將魔傀骨煅燒成粉,將肉芝鈴燉煮成羹。

又將傀儡畫皮醃製油炸,變成了異形畫皮——

此畫皮十分有趣,雖是醃製油炸後的產物,炸成後卻居然光滑一片,輕飄飄宛如絲帛。

陳敘將其妥善收藏,等到需要時再使用。

他此番戰鬥得了許多感悟,趁著感悟還在,陳敘一邊烹飪靈食一邊修煉,如此又反覆進了三次煙火廚房。

【修為:通脈境中期55%】

靜脈中氣息流淌,陳敘只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力量又充盈了一些。

他神氣完足,離開煙火廚房。

再看天色,正是將近傍晚。

外頭的世界還是喧鬧如常,種種人聲從窗外傳入。

陳敘念頭一轉,想到此前伍夫子似有不虞,他學完觀潮法,卻硬是被夫子趕出來了。

如今正好藉此時機去洪師傅的小廚房裡親手做些吃食,加入靈材以報答夫子。

煙火廚房裡雖然現成的靈食囤有幾樣,但這種要拿出去的東西,最好還是過個明路。

陳敘去到客棧後廚,尋到了洪師傅。

洪師傅聽說他要親手烹製美食,奉給夫子吃,竟有些感動:

“你昨日忽然來與我學廚,原來竟是為了孝敬夫子。這種孝心,我家那混小子,可從未對我有過。”

這……

陳敘沒料到還能有這種解讀,一時啞然。

這似乎又給他學廚增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對了,夫子喜不喜好美食來著?

客棧房間裡,伍正則卻是正在接待馮原柏。

馮縣令此時來訪,本意其實是來尋陳敘。

但恰好陳敘不在房間裡,伍正則聽到動靜開了門出來,便順勢邀請馮原柏入內一敘。

兩個人相對坐了,一時氣氛卻略有些尷尬。

說起來,兩人其實不熟。

這段時間馮原柏常來為陳敘講書,也往往是夤夜來訪,並不與旁人打照面。

最後還是伍正則先打破了沉默,他親自斟茶,以師長的身份感謝馮原柏近些時日對陳敘的幫助。

馮原柏淡淡一笑,說:“我與敘之兄弟相稱,忘年之交,所有一切皆是出自情誼。又何必伍訓導如此稱謝?”

伍正則道:“明府與敘之的交情是一方面,卻也不妨礙我這個做夫子的對你感激。”

兩人手撫著茶杯,皆是互相看著。

馮原柏說:“伍訓導不僅僅只是為了稱謝罷?我瞧伍訓導似是還要話要與我說,不妨直言。”

伍正則便從善如流,忽然問了一句:“雲江府會亂嗎?”

這個問題突然問出,著實有種出亂拳的感覺。

“暫時不會大亂。”馮原柏卻很鎮定道,“但總有幾家有可能會倒下去。”

伍正則又問:“院試之後,馮明府是否建議敘之到府城書院來求學?”

“私心裡我是建議的,只看敘之是否有意參加今年秋闈鄉試。

其實他還年輕,大可以再沉澱兩年。但……”

馮原柏說到這裡,語氣卻是微微一頓,這才道:“但天下風雲,倍數而動,只怕時不我待。

如今不比從前了,若能勇猛精進,便還是勿要拖延為佳。

伍訓導,淺水養不了真龍啊,一味小心護持,就當真是好嗎?

豈不聞愛之適以害之。”

伍正則神情微怔,一時不知想到什麼,臉上竟露出些微黯然。

他沒有再說話,而是用沉默表示認同。

就在室內氣氛重新陷入凝滯時,房間的門忽然被輕輕敲響。

陳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夫子,學生做了些晚食,還請夫子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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