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山下故人偏相逢
深秋的晨曦如同一層淡金色的薄紗，輕輕柔柔地籠罩在洛陽城的城牆上。晨光中，古老的磚石泛著溫潤的赭色，彷彿在訴說著這座千年古都的滄桑。一夜的露水還未散盡，空氣中瀰漫著青草與晨露交織的清香，帶著幾分秋日特有的涼意。城牆上，幾隻麻雀在斑駁的城磚間跳躍嬉戲,發出清脆的啁啾聲,為這個靜謐的清晨增添了幾分生氣。
葉凌霄牽著那匹棗紅色的馬兒，緩緩走出了城門。晨風拂過,掀起他的青衫衣角,那隨風飄動的衣袂裡藏著一種江湖遊子特有的瀟灑與孤寂。二十年的山門生活,讓他早已習慣了清修的日子,可此刻踏上尋訪小師妹的征程,心中卻泛起一絲微妙的波瀾。古劍安靜地躺在他的背後,劍身上那些神秘的紋路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劍鞘上凝結的一層薄霜在陽光下微微閃爍,像是在提醒著這個深秋早晨的寒意。
馬蹄聲踏在官道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如同一曲悠揚的晨歌。道旁的枯草在晨風中輕輕搖曳，露珠在草尖上顫動,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如同無數顆散落人間的星辰。偶爾有早起的農人挑著沉甸甸的擔子從田間經過,看到這個一身青衫、揹負長劍的年輕人,不免駐足多看兩眼。那些好奇的目光中，既有對江湖遊俠的敬畏，也有對傳奇故事的嚮往。
葉凌霄抬頭望向北方，那裡有一座青翠的山峰若隱若現，正是萬安山。山腰處雲霧繚繞，薄霧如同一條白色的絲帶纏繞在蒼翠的山間，偶爾被晨風撕扯出幾道縫隙，露出背後若隱若現的山巒輪廓。這樣的景緻讓他想起了劍山的清晨,那裡的雲霧總是這般縹緲,讓人分不清是仙境還是人間。
\"師妹,等著師哥。\"葉凌霄輕聲自語,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又有幾分柔軟。二十年的朝夕相處,那個水靈靈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底。記憶中的她,時而是那個在後山草地上追逐蝴蝶的天真少女,時而是那個執劍練功時英姿颯爽的女俠,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即便如今身陷迷局,即便前路未卜,他也從未想過放棄尋找。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那個在劍山後山與他一起看日出的身影,都讓他無法忘懷。古劍在他背後微微震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吟,似乎也在回應著主人的心聲,又像是在訴說著什麼玄機。
行至萬安山腳下，一棵參天的銀杏樹映入眼簾。這古樹怕是已有數百年光景，樹幹粗壯蒼勁，盤根錯節間彷彿藏著無數歲月的滄桑。枝幹向四面八方伸展，如同一把巨大的金色華蓋遮天蔽日。金黃的葉子在晨光中熠熠生輝，每一片葉子都彷彿被鍍上了一層細膩的金箔，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細微響聲，像是在訴說著某個古老的傳說。
陽光透過層層葉片灑落，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幅流動的金色錦緞。樹下那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這金色的光雨中，遠遠望去宛如一幅水墨丹青裡走出的仙子。她穿著一襲素白長裙，裙角被晨風輕輕掀起，如同一朵隨風起舞的雪蓮。她背對著葉凌霄，長髮如瀑垂落腰間，烏黑的青絲在風中輕輕飄動，髮梢染上了一層金色的晨光，顯得愈發迷人。
葉凌霄勒住馬韁，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原以為會是什麼人在此等候，卻沒想到會是她——那個令他魂牽夢縈，卻又讓他無法看透的女子——芊芊。記憶中怡紅樓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那個舞姿曼妙的紅衣女子，那個在月下輕聲哼唱的歌姬，那個總是帶著面紗看不清容顏的神秘人兒。棗紅馬似乎也認出了來人，輕輕打了個響鼻，蹄子不安分地刨著地上的落葉。
\"芊姑娘。\"葉凌霄翻身下馬，向那道白色的身影走去。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踏在滿地金黃的銀杏葉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如同踩在秋天的記憶上。棗紅馬溫順地跟在他身後，用頭輕輕蹭了蹭芊芊的肩膀，似在表達某種久別重逢的歡喜。
芊芊緩緩轉身，面紗下的容顏若隱若現，一雙美目比晨星還要明亮。她的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狡黠，眼角眉梢處盡是說不盡的風情。那種氣質與她在怡紅樓中的姿態截然不同，少了幾分刻意的媚態，多了幾分天然去雕飾的真實。晨光透過她半透明的面紗，隱約可見那張傾城絕色的面容輪廓，反而更添幾分神秘的魅力。
\"葉公子這般稱呼，倒是生疏了。\"她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清澈見底，卻又蘊含著說不盡的深意。語氣中既有幾分調侃的意味，又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嬌嗔。她輕輕揚起頭，面紗下的紅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葉凌霄微微一笑，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的面紗上。那是一方輕薄如蟬翼的白紗，在晨風中輕輕顫動，如同一片隨時可能飄走的雲。那層若隱若現的面紗不僅遮住了她的容顏，彷彿也遮住了她內心深處的秘密：“難道要像那些文人騷客一般，喚你一聲‘紅官人’不成？\"
\"那倒也不必。”芊芊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面紗下的紅唇微微翹起，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她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裙角的流蘇，那動作既像是無意，又似有意為之：“只是葉公子這一路北上，可有想過帶上旁人？”她說這話時，目光中帶著一絲試探，彷彿要看穿葉凌霄的心思。
一片金黃的銀杏葉隨風飄落，正好落在兩人之間。葉凌霄看著那片葉子，神色微頓：“你是說周無雙？”聲音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回憶中，周無雙那張清麗的面容上帶著幾分不捨，那雙明亮的眼眸中蘊含著說不盡的情意，如同一泓清泉，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每每想起她臨別時的眼神，心中便不免泛起一絲漣漪。
芊芊輕輕點頭，纖細的手指撿起那片銀杏葉，在陽光下輕輕把玩。葉片金黃的顏色映襯著她白皙的手指，如同一幅精心繪製的工筆畫：\"郡主對葉公子一片痴心，葉公子難道不知？\"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揶揄，卻又隱隱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彷彿在試探，又彷彿在確認什麼。
\"她是靖王之女，\"葉凌霄嘆了口氣，目光望向遠方那片晨霧籠罩的山巒，目光中帶著幾分滄桑，\"有她的責任要盡。這一路，她終究是不能同行的。\"說這話時，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卻又透著一種堅定。這江湖路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緣分，只能到此為止。就如同那些飄落的銀杏葉，縱然美好，終究要隨風而去。
芊芊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美目如同一汪秋水，清澈而深邃。晨光透過她的面紗，在她臉上投下細密的光影，如同一張精緻的蟬翼：“葉公子倒是灑脫。只是這一路北上，山高路遠，你我同行，想來也是一段佳話。”她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又似有幾分期待。手中的銀杏葉隨風飄落，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話音未落，一陣晨風掠過，捲起幾片金黃的銀杏葉，在兩人之間打著旋兒。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幅流動的金色錦緞。葉凌霄看著面前這個神秘莫測的女子，突然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那雙眼睛中閃爍的光芒，不再是怡紅樓中的刻意媚態，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柔。面紗下的容顏雖然看不真切，卻給人一種比直接相見更加動人的美感。
\"既然如此，“葉凌霄牽過馬韁，做了個請的手勢，嘴角掛著一抹溫和的笑意，”芊姑娘，請。\"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一絲期待。棗紅馬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的心情，輕輕甩了甩鬃毛，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
芊芊莞爾一笑，嫋嫋婷婷地來到馬前。她的步伐輕盈優雅，裙裾在晨風中輕輕擺動，如同一朵在風中起舞的白蓮。那姿態之中既有江湖女子的灑脫，又帶著幾分大家閨秀的端莊。葉凌霄伸手扶她上馬，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纖腰，那溫軟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即便隔著薄薄的衣衫，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體溫，混合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暗香。
芊芊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瞬間的悸動，耳根微微泛紅，面紗下的臉龐飛起一抹緋色。她的手指輕輕扶著葉凌霄的肩膀，借力上馬的動作優雅而自然，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親暱。那一刻，兩人的呼吸似乎都變得有些急促，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息。
一人一騎，踏上了北去的官道。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大地上，為兩人的身影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路邊的野花在晨風中輕輕搖曳，紫色的桔梗、金黃的野菊，還有幾朵不知名的小花，爭相綻放著最後的芳華。古劍在葉凌霄背後輕輕震動，發出細微的鳴響，似乎也在訴說著什麼。
道路兩旁的景色在緩緩變換，由城郊的農田逐漸變成了丘陵與樹林。遠處的山巒越發清晰，雲霧繚繞間露出蒼翠的輪廓。偶爾有飛鳥掠過頭頂，發出清亮的鳴叫，為這寂靜的山路增添了幾分生氣。
\"葉公子，\"芊芊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狡黠，眼波流轉間盡是俏皮，\"你說，我們這般同行，是否也算是私奔？\"她故意將\"私奔\"二字說得咬字清晰，似是要看看葉凌霄的反應。
這突如其來的調侃讓葉凌霄心頭一跳，卻故作鎮定地笑道：\"芊姑娘說笑了。你我皆是為尋人而去，何來私奔一說？\"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掩飾不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心跳似乎也比平時快了幾分，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迴響。
\"是麼？\"芊芊轉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意，那目光彷彿能看透人心，\"那葉公子可知，這一路同行，我心中作何想法？\"她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一絲挑逗的意味。面紗被山風吹起一角，若隱若現間露出那張傾城絕色的面容輪廓。
葉凌霄沉默片刻，看著前方漸漸清晰的山路，輕聲道：\"芊姑娘，有些事，還是留些懸念的好。\"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似乎有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這種剋制不僅是對她，更是對自己。
芊芊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言。兩人就這樣默默前行，只有馬蹄聲在官道上回蕩，如同一首無言的歌謠，唱出兩顆心的糾結與期待。遠處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幅水墨丹青徐徐展開。天邊飄過幾朵白雲，在藍天映襯下顯得格外悠然。偶爾有飛鳥掠過，發出幾聲清亮的鳴叫，打破了這份靜謐。
路過一處山澗時，溪水叮咚的聲音傳來，清脆悅耳，如同天籟。青石鋪就的溪底倒映著斑駁的陽光，水面上盪漾著細碎的金光，宛如一條流動的金帶。芊芊提議在此歇息，葉凌霄便牽著馬來到溪邊。清澈的溪水映照出兩人的倒影，芊芊蹲下身，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如同她此刻微微盪漾的心緒。
\"葉公子可曾見過這般清澈的溪水？\"芊芊輕聲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嚮往，\"聽說劍山上也有這樣的山澗。\"她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在想象著那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葉凌霄站在一旁，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禁一動。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一刻的她，美得不似凡塵中人。他輕聲道：“劍山的溪水確實清澈，但與眼前的景緻卻大不相同。\"
\"哦？\"芊芊抬起頭來，美目中閃過一絲好奇，“有何不同？”
\"劍山的溪水帶著幾分凌厲之氣，如同利劍出鞘。\"葉凌霄望著遠處的山巒，目光悠遠，\"而這裡的溪水卻溫柔似水，如同美人的眼波。\"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芊芊的面龐，又迅速移開。
芊芊微微一笑，面紗下的紅唇彎起一個優美的弧度：\"葉公子這般說，倒像是在誇我了。\"她站起身來，裙襬沾了些許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