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師徒對話見天機
深秋的夜，如同一壺被歲月沉澱的陳年老釀，在這座歷經滄桑的古城上空緩緩流淌。一輪殘月懸於天穹，散發著病態般的慘白光芒，如同一位飽經世事的智者，默默注視著這座即將迎來鉅變的城池。薄如蟬翼的雲絮在月輪邊緣徘徊，時而遮住那清冷的月光，讓大地陷入更深的黑暗，彷彿在為這場即將上演的劇變拉開神秘的帷幕。
遠處的更聲悠悠傳來，穿過寂靜的街巷，在這座沉睡的古城上空迴盪。那聲音悠遠而滄桑，彷彿訴說著千年古都的沉浮。偶爾有幾聲犬吠從巷陌深處傳來，卻很快被深沉的夜色吞沒。空氣中飄蕩著一絲寒意，夾雜著遠處槐樹花瓣的清香，那是深秋特有的韻味，如同一首無聲的輓歌，在夜色中緩緩流淌。
葉凌霄跟在韋天身後，望著那道灰袍身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韋天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如同某種玄奧的韻律，每一步都彷彿踩在葉凌霄的心上。他們穿過一條條幽深的巷道，兩旁高大的院牆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如同一幅永恆的水墨畫卷，記載著這座古城不為人知的秘密。
青石板路上積著薄薄的露水，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如同無數細碎的珍珠散落在地。葉凌霄的腳步很輕，卻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彷彿踩在時光的長河上。他能感受到手中古劍傳來的微微震顫，那是一種無聲的提醒，彷彿在預示著什麼。偶爾有夜梟的叫聲從遠處傳來，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悽清，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葉公子可知道，你手中那把古劍的來歷？\"韋天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深意。夜風掀動他的灰袍，露出腰間那柄漆黑如墨的長劍，劍鞘上雕刻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如同一隻只窺視的眼睛，透著幾分詭異。
葉凌霄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手中的古劍。月光灑在劍身上，那些神秘的紋路若隱若現，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這把劍陪伴了他二十年，卻始終籠罩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霧。每當他追問劍的來歷，師父總是笑而不答，那張佈滿皺紋的面容上總是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的笑意，轉而聊些風花雪月的往事。
韋天的話卻讓他想起了那個難忘的深秋午後。那是個陽光格外明媚的日子，金色的陽光穿過劍山後山的竹林，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微風拂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大自然的低語，帶著幾分空靈的意境。空氣中瀰漫著青竹特有的清香，混合著遠處梅花的暗香，形成一種獨特的韻味，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怡。
師父老頭子清虛子正坐在竹亭的蒲團上，手中捧著一杯君山銀針，那股清冽的茶香在午後的風中緩緩飄散。他的長鬚隨風輕輕飄動，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如同一縷縷蛛絲，為那張飽經滄桑的面容增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一身月白色的道袍雖然有些陳舊，卻洗得一塵不染，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襯得他整個人如同出塵的謫仙。
\"凌霄，你可知道你和山下之人有何區別？\"師父突然開口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他的目光望向遠處起伏的山巒，彷彿在看著某個遙遠的地方，又似乎在透過時空的壁壘，看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
葉凌霄盤腿坐在師父對面的蒲團上，年輕的面龐上寫滿了自信。他想也不想就答道：\"自然是有區別的。師父您武功蓋世，名動天下，據說連當今天子見了您也要禮讓三分。而山下之人，不過是些普通百姓罷了。“他說這話時帶著幾分驕傲，那是年輕人特有的銳氣。
\"放你孃的狗臭屁！”清虛子抬手就是一記暴慄，準確無誤地敲在葉凌霄的腦門上。這一下雖然看似兇狠，卻暗含分寸，恰到好處地表達了師父的不滿。“你這臭小子，整日就知道說這些虛頭巴腦的。”他白了一眼正揉著額頭呲牙咧嘴的徒弟，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從容優雅，卻又透著幾分世外高人的氣度。“從本質上來說，你和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此話怎講？”葉凌霄揉著被打痛的腦袋，一臉不解地看向師父。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他年輕的面龐上，映照出幾分稚氣未脫的青澀。此時的他還不明白師父話中深意，只是單純地求知若渴，像一張白紙等待著師父的教導。
清虛子放下茶盞，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彷彿能洞穿時空的壁壘，看透世間萬物的本質：\"凌霄，你要記住。人從本質上來說，這具肉身都是一樣的。無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生老病死，喜怒哀樂，都不會因為身份地位的差異而有所不同。\"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敲擊在葉凌霄心上，讓他不由得若有所思。陽光透過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他此刻複雜的心緒，明暗交錯，難以言表。
\"那您的意思是，大家都是平等的？\"葉凌霄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又挨一記暴慄。他微微低著頭，卻忍不住用餘光偷偷打量著師父的表情。那張年輕的面龐上寫滿了求知的渴望，如同一塊等待雕琢的璞玉。
\"卻也不盡然。“清虛子搖了搖頭，長鬚隨著動作輕輕擺動，如同一縷縷銀絲在陽光下閃爍。他的目光變得深邃，彷彿洞穿了時空的壁壘，看到了世間的真諦：”真正讓每個人與眾不同的，是他們的靈魂，以及連線肉體與靈魂的精神。\"
\"精神？\"葉凌霄眨了眨眼，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概念。陽光透過他的睫毛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如同他此刻困惑的心情。他不由得挺直了腰板，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樣讓清虛子心中暗笑。
竹林間的風輕輕掠過，帶來一陣清新的氣息。幾片竹葉從枝頭飄落，在空中打著旋兒，如同一場無聲的舞蹈。清虛子抬起頭，目光望向遠處連綿的群山，聲音悠遠而深沉：\"在無盡雪山的盡頭，有一群異人的國度度。那裡的人信奉三位一體的說法，大致就是這個意思了。\"
說這話時，他的神情變得格外莊重，彷彿想起了什麼難忘的往事。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追憶，又似乎帶著幾分不為人知的秘密。陽光照在他的面龐上，為那些深深淺淺的皺紋勾勒出一道道光影，如同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印記。
\"師父去過那裡嗎？”葉凌霄追問道，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這一刻的他就像一個渴望探索世界的孩子，充滿了對未知的嚮往。
清虛子卻只是神秘地笑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他端起茶盞，輕輕吹散飄在水面的茶葉，那些細小的茶葉在水面上旋轉，如同命運的輪迴：\"所謂的完全平等，是不存在的。這種絕對的東西太過理想化，就像你小時候做的那些白日夢一樣。\"
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葉凌霄一眼，目光中帶著幾分慈愛的調侃：\"不過，相對的平等倒是存在過。\"他的聲音輕緩，如同在講述一個古老的傳說，又似乎在揭示某個深邃的道理。
\"存在過？\"葉凌霄來了興趣，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竹林間的風輕輕拂過，帶來一陣清新的氣息，如同大自然的輕嘆。他的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純粹的求知慾。
\"在遠古的時候，\"清虛子的聲音悠遠，彷彿穿越了時空的長河，\"那時生產力特別低下，人們的衣食住行都是集體化的。一切資源都由大家共同享有，那個時候，可以說是相對公平的。“他說這話時，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彷彿親眼見證過那段歷史的變遷。
\"後來呢？”葉凌霄追問道，聲音中充滿了急切。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映出一張求知若渴的年輕面龐。
\"後來啊，\"清虛子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隨著生產力的提升，人們的生活變好了，有了貧富差距，這種公平自然就不復存在了。“他停頓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劍：”現如今，也有一群人想要恢復這種相對的公平，只是他們太過天真了。\"
那一刻，竹林間的風似乎都靜止了。清虛子的聲音雖然平靜，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威嚴，每一個字都彷彿蘊含著深刻的道理。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落，為這一刻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他們是誰？\"葉凌霄剛想追問，清虛子卻抬手止住了他的話。
\"說得太多反而不好。\"清虛子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深意，\"凌霄，你要記住，這世間的道理，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事，看似是為了天下蒼生，實則卻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師父，弟子不太明白。\"葉凌霄皺著眉頭說道，“如果是為了天下蒼生，那應該是好事才對啊？\"
清虛子放下茶盞，目光深沉地望著遠方的群山：”你可知道，為何為師當年要在這劍山隱居？\"
葉凌霄一怔。這個問題他從小就想問，卻始終不敢開口。此刻聽師父主動提起，不由得屏住呼吸，認真傾聽。
\"那是一個血雨腥風的年代，\"清虛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滄桑，\"有人想要以武力改變這個世界，妄圖用一己之力來主宰眾生的命運。他們打著為民請命的旗號，實則卻造成了無數的殺戮。\"
葉凌霄聽得入神，不禁追問：\"後來呢？\"
\"後來麼......\"清虛子的目光變得深遠，“一場大戰，改變了許多事。有人死了，有人活著，有人選擇了隱退，有人則繼續著他們的執著。\"
\"師父，\"葉凌霄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場大戰，您是不是也參與其中？\"
清虛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說，一個人的理想，值得用千萬人的性命去換取嗎？\"
葉凌霄沉默了。陽光透過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他此刻複雜的心情。
\"記住，\"清虛子鄭重地說道，”任何打著‘為了更好’的旗號，而去剝奪他人生命和自由的行為，都不可取。這世間的不平等，需要靠時間，靠眾生的智慧去慢慢化解，而不是用暴力強行改變。\"
\"弟子明白了。\"葉凌霄恭敬地說道，但心中卻湧起更多的疑問。
師父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輕笑道：\"有些事，你現在不明白也無妨。日後自會明白的。\"說著，他的目光落在葉凌霄背後的那把古劍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思緒回到現實，葉凌霄發現自己已經跟著韋天來到了洛陽城的鼓樓之下。古老的鼓樓巍然矗立，青磚黛瓦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雄偉。厚重的城牆上爬滿了藤蔓，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如同無數條遊動的青蛇。偶爾有蝙蝠掠過，在月色下留下一道黑色的剪影。
抬頭望去，鼓樓頂端站著一道身影，月光勾勒出那人纖細的輪廓。她的裙裾在風中輕輕擺動，如同一朵盛開在夜色中的蓮花。遠處傳來一聲悠遠的更鼓聲，如同某種神秘的召喚，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韋天在樓下單膝跪地，聲音恭敬而凝重：\"宗主，葉公子帶到了。\"他的頭深深地低垂著，彷彿不敢直視樓頂的身影。那道灰袍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宗主，葉公子帶到。\"韋天的聲音恭敬而沉穩。
就在這時，一陣清冷的聲音從樓頂飄下：“大師兄，別來無恙啊。\"
那聲音熟悉得讓葉凌霄心頭一震。他猛地抬頭，月光下，那道身影緩緩轉身，露出一張讓他魂牽夢縈的面容。
\"小......師妹？”葉凌霄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