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攻城之戰
城頭下。
野狗被排在最前方的赤眉軍隊伍中,緊隨著攻城梯後面。
他們,將會是第一批先登之人。
赤眉軍沒有培養過先登死士,全靠獎賞調動,上千兩白銀,對於這些飯都吃不起的流民來說可謂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些流民造反圖什麼?還不是窮的吃不起飯了,這樣一筆鉅款足以讓一個原本窮的連褲子都穿不起的流民搖身一變成為富家翁。
在金錢的刺激下,赤眉軍個個紅了眼睛,緊緊的跟隨在攻城梯後面,隨時準備成為第一個登城之人。
此刻的野狗,有些茫然了。
他原本就可以逃走了,原本不用在這裡冒著隨時可能會死的風險攻城。
可他就是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幹什麼。
天下之大,卻無他容身之所。
而就在他對於自己生命感到迷茫的時候,身體那種奇異的感覺逐漸退去,一股虛脫感傳來,野狗只能躺在草堆裡大口喘息,許久才緩過氣來。
剛一起身,就被回到赤眉軍裡。
看著天上宛如飛蝗一般不斷落下的箭矢,野狗心裡忽然升騰起一個念頭。
自己活著一點意義也沒有,倒不如就死在這裡。
死了,一了百了,自己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這種想法愈演愈烈,野狗原本奔跑的腳步逐漸放緩。
隨便哪根箭矢吧,射中我,最好一下這種要害,能讓我死的痛快一些。
野狗在心裡默默祈禱,身旁一個個赤眉軍跑過,倒下,野狗看著他們,有些不解。
這些人,好像比他還想死。
攻城梯終於到了城牆下,幾十米高的木梯在眾人的合力之下豎立起來,周遭計程車卒們像是見了血的蒼蠅一樣瘋狂的衝上去,野狗身後的一名一把推開慢吞吞的野狗,大喊著衝向前去。
“我要登城!銀子是我的!銀子是我的!”
野狗茫然的看著那士卒衝過去,在距離工程梯還有十幾步的位置被一箭射中面門倒下。
為什麼呢?
野狗忽然又想明白了。
錢。
原本屬於他的家已經沒了,但有了那千兩白銀,他就能再次有一個家。
如果他拿到了那筆錢會怎麼樣呢?
可以買一塊好田地,依稀記得以前爹媽總是愁眉苦臉地說莊稼地裡不出糧食,如果他買一塊好的莊稼地,以後就不會吃不上飯了。
還可以上私塾?以前他總是像條野狗一樣忙著乞食,偶爾路過私塾看著裡面搖頭晃腦的先生和學習聖人教誨的同齡人,心裡總會有些別樣的情感。
也不知道一盒桃花酥需要多少兩銀子……
野狗心裡一直心心念念著那盒他一點也沒嚐到的桃花酥。
能嚐嚐桃花酥,死了也值了。
當時從徐先生手裡接過那個小木盒裡,他心裡是這麼想的。
可現在他還沒嘗過桃花酥呢,怎麼能死呢?
一枚箭矢激射而來,直奔野狗眉心,原本慢吞吞往前走的野狗忽然身形一閃彎腰躲過了那根箭矢。
是啊,他現在還不能死呢。
野狗心裡忽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慾望。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抬起頭看向城頭,卻已經找不到那個肥胖的身影。
登城,不管他在哪,我一定要殺了他。
銀子是我的,桃花酥,是我的。
熟悉的寒冷再次傳遍全身,野狗腳下登地忽然加速,此時此時的攻城梯上,幾名守軍高高舉起石頭砸下,被石頭砸中的赤眉軍當時頭破血流,有的乾脆脖子被砸的折斷,饒是如此,仍舊有悍不畏死的赤眉軍舉著盾牌往上爬。
巨石砸在盾牌上,氣力不濟的哪怕有盾牌在手也還是被打落下去,但仍有幾個身強體壯的赤眉軍手舉盾牌連抗數塊巨石,為身後的赤眉軍提供庇護。
眼見已經有赤眉軍爬到一半高度,崔津高舉手中長劍:“倒金汁。”
金汁,其實就是糞水,煮沸之後澆在身上不僅燙的皮開肉綻,而且傷口很快便會感染,對於赤眉軍這種雜牌軍來說傷口感染幾乎就是必死,而且惡臭的金汁澆在身上還會有很大的心裡作用,是毫無疑問的守城利器。
隨著幾桶金汁找好角度到下去燙到盾牌與梯子的間隙,赤眉軍當時便被燙的哇哇大叫,守軍趁機順著攻城梯拋下幾根滾木,當時便將一整排的守軍碾壓過去。
藉此機會,野狗從眾人縫隙之間穿插而過,爬上梯子後快速向上攀登,身無寸甲的野狗雖然沒有絲毫保護,但也沒有任何負重,眨眼間就已經爬到了一半高度,幾名守軍見狀立刻張弓搭箭射向野狗。
此刻的野狗再次回到了那種極度敏銳的狀態,察覺到危險的他立刻單手抓住攻城梯的一側,身體竟然在攻城梯上轉了半圈,宛如蜘蛛一樣在攻城梯的背側向上繼續攀登。
靠著不斷地輾轉騰挪,野狗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向上攀爬著,這樣的速度終於引起了一名敵方將領的注意。
攻城梯上的野狗不知為何,心中忽然出現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等他多想,手上忽然就是一滑,身體不由自主的踉蹌一下,連忙用最大的握力抓住梯子才沒有墜落下去,抬頭向上看去,城頭守軍竟然是在向下傾倒火油。
下一刻,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危機感襲上心頭,野狗頭都來不及回便迅速的蹬梯想要閃開這一擊,可卻已經根本來不及了,箭矢眨眼之間便已經來到野狗身前,在相距還有一步距離之際野狗便感受到箭矢帶起的罡風打在臉上,下一瞬,箭矢穿心而過,野狗的身體被巨大的勁道帶著向後倒飛出十幾步才落在地上,守城將領冷哼一聲,扭頭看向其他方向指揮守城。
被一箭穿心的野狗在倒在地上,揚起的塵土有些遮擋他的視線,野狗仰面躺在地上,眼前的是戰火紛飛的攻城戰。
野狗倒在攻城梯與城牆之間,在這個角度他剛好能看到赤眉軍一個接一個的爬上攻城梯。
要死嘍。
野狗心裡想著。
第一次死,也不知道死是個什麼感覺。
不過倒還真是命中要害,方才那一箭估計已經將他心臟整個攪成碎片,不過出人意料的沒那麼疼。
死了之後會去哪呢?會有黑白無常來勾魂嗎?
或者是變成幽魂飄蕩在世界上?還是說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呢?
野狗心裡胡亂想著,可半天就是沒覺得眼前發黑,反倒是瞪著半天眼睛有點幹,忍不住眨了眨眼。
不是,不對勁啊。
野狗雖然沒死過,但也知道讓人一箭穿心死的肯定會很快,至少不應該現在還能喘氣能眨眼啊。
野狗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腦袋瞟了一眼胸口,卻發現自己胸口上似乎只是破了個洞,沒有出現半點的傷口。
錯覺?
還是老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練會金鐘罩了?
野狗有些不可思議,身後在身體前後左右摸了一遍,很快就發現自己衣服身後同樣也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
啊?
野狗蒙了,照這麼來看剛才那一箭應該是實打實的射穿了自己才對。
可自己為什麼會毫髮無傷呢?
會想起這些天的種種經歷,野狗忽然回想起了那個黑袍老人,以及那條鑽進自己身體裡的蜈蚣。
雖然這個猜測很邪門,但也只有那件邪門事能解釋現在的邪門情況了。
自己身體裡還真有隻蜈蚣?難道如今自己的這些異於常人的力量和一箭穿心都死不了的身體都是因為那隻蜈蚣?
野狗想不出別的結論能解釋。
他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原地蹦零兩下,身體並沒有什麼一樣的感覺。
我這是....要翻身了?
驚喜感忽然湧上心頭,野狗雖然沒有什麼見識,但也知道自己此刻是多麼的不同尋常。
就算是那些高來高去的武夫將軍們,可也沒見誰還能死而復生的。
已到火光忽然亮起,照亮了夜空的黑暗,野狗扭頭看去,原來是剛才那架攻城梯被引燃了,野狗忽然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自己可是奔著那幾千兩白銀來的,扭頭看向最近的攻城梯,領略過了那名將領的凌厲公職之後,這次他也不敢太過扎眼,躲在一名高舉盾牌的赤眉軍身後老老實實的爬著攻城梯,只是腳下步伐略快於其他人。
又一次,又是一次爬上一半的高度,躲在盾牌後面不用時刻擔心飛來箭矢的野狗一刻不停地在看著周圍的情況,在城頭守軍舉起金汁的時候他便立刻發現,立刻加快了腳步緊緊貼著前面的人,那盆滾燙的金汁大部分都倒在了盾牌上面,但還是有些澆在了前面人的手腳上,那人被燙的哇哇大叫,一個不慎便掉了下去,在壓倒野狗身體時被野狗順勢一頂便跌落梯子,手中的盾牌也被野狗一把搶到手裡。
臭。
真是臭。
就算野狗這麼多年一直在馬糞裡面摸爬滾打,也還是被臭的直皺眉頭,但為了掩人耳目還是趕緊把還在冒熱氣的盾牌舉過頭頂,頂著惡臭繼續向上攀登。
守城將士也沒想到還會出現這種情況,新盛出來的金汁剛剛放在火爐上根本燙不著人,連著兩枚滾木打下去也沒能把野狗壓下去,等到野狗臨近城投之際一名守軍高舉一把大斧猛然劈下,木盾當時被劈成兩半,連帶著野狗的左臂也被劈的皮開肉綻,只剩下一層皮還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