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棄卒

要是現在逃走了，是不是就自由了？

曾經被磨滅的希望再次湧上心頭，也夠看著周圍的樹林，自己只要鑽進樹林裡，馬匹在樹林裡行動不便，這名士卒說不定就追不上自己了。

要逃嗎？

野狗心中思緒流轉，用力吞了吞口水，這個速度要是墜馬說不定就會直接摔死，得想辦法讓這馬匹的速度慢下來才行。

可就算成功逃走了，在這麼個全是野獸的山上，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嗎？

就在野狗猶豫的時候，前面計程車卒忽然開口說話了：“小兄弟，你多大啊？這麼小就參軍了？”

野狗被問的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年紀，回道：“應該十七了。”

“十七？”士卒被嚇了一跳：“你怎麼瘦成這樣啊？你們營地的兵都沒飯吃啊？”

野狗回答道：“我不是兵，我是雜役。”

士卒又是一愣：“雜役？雜役你怎麼會來我們這？這事別說你一個雜役，就是你們營裡的大部分兵都不知道才對。”

野狗懵懵懂懂的問道：“什....什麼事啊？”

士卒笑了：“敢死隊啊，還能什麼事，上面讓招一批老幼殘卒充當敢死隊去吸引青州軍主力，每人每人五兩銀子，不過說實話，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這年頭參軍的老幼多半都是孤家寡人，誰還在乎那五兩銀子。”

野狗心中當時涼了半截，心說總管你還真是夠歹毒的。

雖然他只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登記在冊的雜役，但是在軍營裡想要弄死自己還是回身麻煩，那個王八蛋竟然索性就把他丟給敢死隊來了。

野狗倒是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命居然還值五兩銀子，但最讓野狗感覺像是吃了屎一樣的莫過於買自己命的那五兩銀子如今多半已經進了總管的口袋。

見野狗半天不說話，前面計程車卒繼續說道：“也是，這年頭也熬不出頭來，死了都比活著強，至少死之前還能吃頓飽飯。”

野狗沉默不語，心裡盤算著自己現在就逃能有多大機率活下來，最終還是放棄了掙扎，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背上，走了約莫得有一個時辰，前方遙遙看到一座簡易的軍營，馬匹駛入軍營後野狗跟著士卒下馬，此刻太陽已經開始西落，野狗被安排到一處軍帳中，左右掃視一圈，果然如那士卒所說一樣，都是些老幼殘卒。

軍帳裡面死一樣的寂靜，士兵們各自想著心事，野狗坐在鋪上左右打量著周圍，他這還是第一次進到軍帳裡面，本想要和周圍人搭話問問情況，可所有人都沉浸在死亡的恐懼之中，也夠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野狗不怕死嗎？

怕，但沒那麼怕。

比起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是三年前剛剛被掠入軍營的時候，可能他會怕的尿褲子，但經歷了這三年生不如死的經歷，野狗對於活著的之年早就沒有那麼搶了。

至少死之前還能吃頓飽飯，不是挺好的嗎？

上次吃飽飯是什麼時候了？

野狗仔細的想了許久，似乎自己從記事到現在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就在野狗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呼喊聲：“吃飯了！”

野狗當時來了精神，也不管周圍其他士兵是什麼反應，從鋪上跳下來，快步走出軍帳，就見外邊已經只好了大鍋，一般的軍營中間都會有操練場，不過這座軍營顯然是為這批敢死隊臨時搭建的，所以操練場上並沒有訓練工具，除了周圍雜亂擺放的刀槍，就是正前方支著的幾口大鍋。

離了還有幾百米遠，野狗就開始吞口水，以前聽說書的都說死刑犯的斷頭飯會格外豐盛，自己這幫人馬上就要去送死了，估計吃的也不會差了。

想到這裡，野狗一路小跑的過去，放飯計程車卒也沒在意他這沒出息的樣，打了滿滿一碗肉菜亂燉和兩個野菜饃饃，說道：“都吃個飽飯，明個就要當大英雄，為天下老百姓拼命了。”

野狗可不管他說什麼，端著自己的碗找了個角落蹲下先狠狠地咬了一口野菜饃饃，饃饃吞進肚子裡的瞬間野狗差點流下眼淚來。

三年以來他可從來沒體會過大口啃饃饃是什麼感覺，平日裡吃的黑饃饃還沒這一半大，吃的時候都要格外小心，生怕兩口就給吃完了，再不顧溫度的連湯帶菜喝上一口，三年來第一次嘴裡嚐到滋味，野狗忽然就覺得敢死隊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好的。

要是他這趟去了能不死，下次還加入敢死隊。

見他吃的興高采烈，旁邊一名老卒忍不住問道：“娃啊，斷頭飯還吃得這麼香。”

野狗也不客氣，把手伸到老卒面前：“老伯，你吃不下我替你吃。”

見他這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老卒搖了搖頭，端著自己的碗背過身去不再和他搭話。

一碗菜湯兩個饃饃下肚，緊接而來的就是胃裡一陣陣針扎一樣的刺痛，野狗雙手抱著肚子蜷縮在地上，隱約之間看到有個當官模樣的男人站在高處慷慨激昂的講話，野狗沒心情聽他在講什麼，在地上蜷縮半晌，等到他緩過勁來，周圍的人早就各自回了營帳，只有三三兩兩的坐在角落裡惶恐。

野狗伸手揉著肚子，慢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軍帳裡，躺在鋪上便呼呼大睡。

至於明天是死是活？身體裡的蜈蚣怎麼辦？無所謂了，反正明天就要死翹翹了。

今天吃了飽飯，吃的肚子差點脹破了。

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舒服的事情嗎？

至少野狗是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