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番外三 廁所之爭
橋鎮衛生院。
清潔工老盛駝著腰背站在古醫生的辦公桌前面，低著頭看地板，一副愧疚認罪的模樣。
旁邊的居護士聲音都快掀翻屋頂了。
“古醫生，你再不管就不得了了！”
古醫生定了定心神，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這嚴肅的“對薄公堂”：“說說看，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你失憶了嗎？我又不是第一次說，我可是天天都跟你說的，你又當耳邊風了？”居護士氣得音調又飆高了幾度。
古醫生打個冷戰：“小居，你冷靜點，別搞得跟我老婆說話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老婆在訓老公。”
滿臉歉意的老盛沒憋住噗嗤了出來，得到另外兩個人齊刷刷的白眼，立馬收起了笑容，繼續做死魚狀接受審判。
居護士指著古醫生，恨恨地說：“別給我轉移話題，這一間好點的廁所，我們幾個女人搶一搶就算了，你們這些男的也搶幹什麼？”
“你們這些女同志也真是的，天天喊男女平等，怎麼有個好用的廁所就不讓我們男同志用了，這也太不平等了吧！”本來還站在居護士這邊的古醫生聽到她一棍子打死所有的男人就不高興了。
老盛偷偷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呸！你少來給我扯這些沒用的，是男女平等的問題嗎？現在是耍流氓的問題！這間廁所在女廁所，我們院裡的男人用我都忍了，都說了沒有病人看見的時候再用，去之前喊一聲大家都知道了就行，你們就不聽，老盛一大早又跑進去了，然後好幾個男病人看見也去用，現在好了，哪裡還有男女廁所之分，男男女女都往那個地方進去，你們男人反正臉皮厚無所謂，女人誰好意思，最後這廁所就被你們搶了，女人只能去隔壁男廁所上，這是男女平等嗎？還是剝削女人！”
老盛一臉委屈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早上進去之前明明沒人看見的……”
沒說完腦袋上就捱了居護士一巴掌：“你眼瞎嗎？都來了好幾個病人了。”
“是來了病人，可他們明明在裡面看病，怎麼就知道我去了那間廁所呢……”老盛還想狡辯。
古醫生點頭：“是有點問題……”
居護士：“這是一點問題嗎？問題大了，剛才一個男病人進去裡面女病人又沒出來，兩個人就碰上了，那女病人的丈夫差點把那個男病人打死，本來病得不重的，結果到我們這裡來送屎尿卻不小心送了命。”
古醫生一拍桌子，站起來吼：“竟然又這種事？這不行，老盛，這事鬧大了，怎麼辦？這樣吧，我們把老盛拖到派出所去！”
老盛雙眼圓睜，兩手抓住古醫生白大褂一角，演得誇張：“古醫生！我待你不薄啊~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好嗎？我每天都給你燒水泡茶，你的白大褂也是我洗的，還有，你的桌子我每天都擦兩遍！”
居護士又拍了他一把，制止他發瘋，對著古醫生說：“你倆這點把戲別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嗎？別演了！你去要錢，去上頭要錢。”
古醫生驚訝：“要錢幹嘛？那病人要賠償啊？賠多少？不會獅子大開口吧？”他裝作很著急的樣子：“快帶我去看看，這麼嚴重不早跟我說？“
居護士攔住他：“別激動，病人早走了，我的意思是，你去要錢再修一間廁所，在男廁所裡也搞一間帶瓷磚的，這樣不就不用搶了？”
古醫生聽罷喜上眉梢，但馬上又皺起了眉：“說得有道理，是造福大家的好事，問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要得到。”
居護士：“要不到你自己出錢！”
古醫生瞪大了眼睛：“為什麼？這又不是我自己開的衛生院！”
居護士一副氣吞山河的樣子：“誰讓你是院長啊，誰讓你工資比我們高福利比我們好啊？你不想去？好啊，把院長的位子讓出來給我做，工資我們倆對調，我來你幹不幹？”
古醫生搔搔腦袋：“也沒說不去……得想想……”
居護士：“想吧！要不到錢我們這裡遲早要出事，到時候你別自己被拖去了派出所，別怪我沒及時提醒你。哼！”
居護士轉身要走，裝了半天鴕鳥的老盛輕輕地說：“那個……我有個問題……”
居護士白他一眼：“有屁快放，別留著上廁所了，那個廁所你這個月也別想進去了！”
老盛似乎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要捱揍，大義凜然般抬頭挺胸：“既然修了，就別修一間了，把所有的坑都修了，不更好嗎？”
居護士這回沒打他，冷笑著說：“你說得對，只要能要得到這麼多錢，我不反對。”
古醫生額頭的皺紋更深了：“盡給我出難題。我的工資也就比你們多兩百塊，唉……”
一個月以後，橋鎮衛生院新廁所奠基儀式在門口水泥坪上舉行。與會人員包含所有醫務人員，即院長兼醫生古醫生，居護士，檢驗影像技師小吳，藥師小張，清潔工老盛，每人都捧著自己的搪瓷水杯，泡著居護士從古醫生那裡搜刮來的本地綠茶。
水泥坪的另一側，原廁所的旁邊，一棟二層的白色小樓矗立在那裡，遠看比衛生院自己的樓還更新更氣派。
古醫生：“不知道的會以為那是個什麼高階樓呢。”
居護士白他一眼：“那門口血紅的兩個‘男’‘女’二字還能有什麼誤會嗎？”
老盛陶醉著：“每邊都是十個坑，每個坑都有瓷磚，有門，都可以沖水，男的還有小便池，也能沖水。這廁所太好了，再也不臭了，我都要愛上打掃廁所了！”
其他幾個人斜著眼看他沒出息的樣子，好像覺得他身上仍然像以前打掃完廁所那般臭似的，齊齊往旁邊站開了幾公分。
小張：“古醫生，你厲害了，這錢是怎麼要來的？”
古醫生低頭小抿了一口茶水，眯著眼睛得意中：“總之我有辦法。”
古醫生心裡美美地想，誰還沒幾個熟人了，衛生局的負責人還是我初戀情人呢。
居護士：“是正當途徑吧？別過幾天派出所或者紀委真來人拉你？”
古醫生：“呸，少想些有的沒的，咱就不能有點資源？”
小吳：“就是，我就不管錢怎麼來的，只要解決了問題，咱就開心。”
老盛：“話說，廁所只有一層，為什麼這棟樓有兩層啊？樓上做什麼用的？”
居護士：“你還沒上去看過？”
老盛搖頭。居護士拉著往樓上走，邊走邊說：“來來來，老盛，去看看我們最新的庫房。”
五分鐘後，廁所的二樓傳來老盛的驚天呼叫：“什麼，還有我的工具房！哇，這拖把這麼新！這裡還配了一張床！是給我休息的嗎？真的是嗎？我以後晚上都可以住在這裡了哈哈哈哈哈……”
眾人扶額，老盛這是忘記了，那休息室再好，也是在廁所樓上嗎？
說著古醫生兜裡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古醫生正在得意，看也不看來電顯示，開啟就擴音：“歪！哪個？”
話筒裡傳出一個粗獷的聲音：“老古，你最好是存了我號碼，沒存也別假裝不記得，不是說廁所安好了要把你的祖傳推拿經給我嗎？”
古醫生：“你著什麼急？我還能賴過去嗎？”
“這說不好，上學的時候你就賴過我一包煙……”
“這都多少年了，你還記得一包煙，你賴過我多少包你就不記得了……”
“參加工作第一年你賴了我一頓飯……”
“那是你強行讓我請客的！”
“結婚的時候我替你擋酒，你說要給我大紅包，至今也沒有看見……”
“明明是你推辭，說是兄弟就不要給！”
“去年，你說要來市裡學習，讓我等著你帶我去泡腳，今年我家裡都買上泡腳桶了，也沒泡上你請的……”
“那是意外情況，我就沒學成習啊，說起來都怪你們的安排，臨時又把名額給了別人！”
“上個月，你終於來找我了，總算是吃上飯了，卻跟我要了這麼多錢去修廁所……”
古醫生覺得話筒對面的人那股怨氣應該是很難消了，最後決定什麼辯解都不說了，只鄭重地說：“兄弟，謝了。”
“哼，誰稀罕！”
“我，我最稀罕你這個兄弟，一輩子我都欠你的，以後每年都請你吃飯好不好？”古醫生笑著哄自己的老同學。
“不要，我只要嫂子家的臘肉一百斤哈，說好了過年前要送來我們這裡發福利，一斤也不能少，殺豬什麼的你自己負責就行，我就是提醒一下你別忘了……”
所有人都看著古醫生的背影，眼神裡充滿了感激。
但古醫生以為他們的眼神裡都是同情，他不需要那個東西。
他故作鎮定，甩了甩頭，把那隻不拿電話的手扣在背後，瀟灑地往廁所裡走：“殺豬什麼的我也不是沒幹過……讓我來做一下第一個使用新廁所的人，看看有沒有真的修好，沒修好的話你還得撥點錢來搞。”
對面的電話啪地結束通話了，古醫生哈哈笑著試用新廁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