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友重逢
進行完了打雞血思想教育和新人規章制度培訓，醫務科長王耀光帶著所有的新人從醫務大樓走去各個病房，一個個的往科室裡送。容靖是這群人里長得最高的，於是像小學生排隊出早操一樣自覺地走在了最後。
烽火城醫院始建於五十多年以前，是鄰近幾個市縣中歷史最悠久也實力最雄厚的醫院。
這家醫院的很多建築都是多年以前的舊建築，樓層不高，灰牆黑瓦。內科大樓和外科大樓呈一個直角，斜斜地遙遙相望。大樓的兩邊外牆都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給古舊的病房大樓增添了一些盎然生機。內科大樓後面幾棟掩映在梧桐樹蔭下的單層小樓，據說分別是放射科，製劑室，供應室等。而外科病房後面是員工宿舍和籃球場。所有建築環繞著的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噴泉，噴泉早就沒有水了，也不知是壞了還是捨不得放水，最後裡面就擺滿了盆栽，種著還全是綠葉子沒有一朵花的茶花，噴泉就這樣變成了花壇。
容靖和一些人在花壇前面看著王耀光把一部分人送去外科大樓，十幾分鍾以後他出來帶他們經過花壇，然後又看著他把剩下的一批人送進了內科。最後自己被帶著走向了一條小路，經過了供應室，路過了製劑室，繞過了放射科，蜿蜒不知多少次後走進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花園，終於進入到了他要去輪科的第一個科室，傳染科。
這裡跟容靖實習的省級醫院相比起來確實是有些寒酸，病房裡門窗和床架都很老舊，好在當時建科的時候留給傳染科的地方相當寬敞，而且前後都不遮擋，所以通風和採光都是一流。再加上前面有一個全院獨一無二的小花園可以供休憩和散心，十分利於病人的身心健康。
王科長把容靖介紹給了傳染科的主任鍾正。這位主任，女性，三十來歲，膚色黝黑，留著精練的短髮，目光有神，說話從容大氣。
容靖在心裡暗暗地想，今天遇到兩個女醫生，兩個都是短頭髮爽快利落的樣子，這年頭女孩子都流行中性打扮了嗎。
鍾主任帶著容靖熟悉了一下病房環境，邊走回醫生辦公室邊向護士站喊：“小付，你過來一下！”
“來了！”一個渾厚的男聲應答著。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身材高挑，五官俊秀，皮膚白皙，臉上洋溢著熱情的年輕男醫生，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他們面前，接著露出誇張的表情，瞪大眼睛指著容靖：
“鏡子！”
“棉花！”
容靖也指著他，兩個人哈哈大笑。
“喲，你倆還認識呢？”主任笑著看兩個人，指著容靖問：“你叫容靖，所以叫鏡子。”然後又看著小付問：“你為什麼叫棉花啊？”
小付哈哈大笑：“因為我叫付海旭啊，棉絮，諧音！”
容靖補充：“還有因為他白，白得跟棉花一樣。”付海旭一拳捶在了他肩上，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他們豈止是認識。
這是容靖在醫學院裡唯一的一個老鄉，雖然比自己高了兩屆，但是年歲相差並不到兩歲。他們說著相同的鄉音，付海旭性格開朗熱情，容靖稍微冷靜沉穩一些，但也不算木訥，但他們興趣愛好有不少相同點。
那時兩個人不上課的大多數日子都是在一起廝混的，比如打個籃球比賽針鋒相對，喝個小酒不醉不歸，交換心得怎樣花最少的時間透過一門科目的考試，突發奇想半夜你踩著我的肩膀我掩護你一起溜進解剖室仔細研究白天沒看清楚的屍體。
說是死黨也不為過。
付海旭早兩年畢業後說要回烽火城，那時沒有什麼高科技的聯絡方式，兩個大男人之間也不想搞什麼鴻雁傳書，就約好了以後回老家再見。
但是那時容靖並沒有確定要回烽火城工作，後來他確定回來了以後也是忙上忙下，沒想起要找付海旭，想著反正知道他在這家醫院，總有機會見到。
沒想到第一天就見到了，果然是死黨的緣分。
鍾主任說：“認識那就更好了，還是同學呢，真是巧啊，那你們倆都不用磨合了。小付，你帶著小容把病人都熟悉一下。小容，有問題多問，小付不知道可以問我。每天早上我們先全科一起交接，接著我們醫生一起查房，小付自己也管了床，但他今年才定下來在我們科，一般我和小付會一起看我們倆的病人，然後我們一起開醫囑。小付你寫病歷的時候帶著小容一起寫，有些簡單的可以讓他寫，你要檢查。小容你的傳染病學學得怎樣？”
“還可以，九十多分。”
“挺不錯，不過臨床和理論是很不一樣的，但是臨床實踐又必須以理論為基礎，我們不可能拋開教科書裡所有的一切，關鍵就是看你要怎樣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這些有點虛，我知道，還是要自己用心，在實踐中摸索啊，慢慢來吧，總之多問，多動手。”
“好的，主任，我明白。”容靖虛心地回答。
接受完主任的教誨，付海旭就開始正式跟容靖續起舊來。
“你這兩年怎麼樣？”
“挺好啊，優秀畢業生呢，畢業時林教授還想留我在學校做助教呢。”
“不錯不錯，步了我的後塵，但是應該不如我分數高。”
“你錯了，我記得當時你的總分，我比你還高兩分呢。”
“哇你這人怎麼這麼計較，還心心念念記著我的分數，是不是我給你壓力太大？是不是人生目標就是要打敗我？是不是我當年上臺畢業演講的內容深深地激勵了你？是不是從此追隨著我的腳步終生以我為楷模？”
容靖搖搖頭無奈地笑。他一直都品行端正，處事大方，不拘小節，嚴肅有餘而活潑不足，不過跟付海旭在一起卻總有些不一樣。因為付海旭的灑脫甚至帶著些無賴的氣息，總是讓他覺得很輕鬆。
但是付海旭並不是不靠譜的人，真正遇到什麼事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認真。所以容靖對付海旭是不設防的，有時甚至也會不知不覺被他影響學他沒有正形的樣子。
所以當付海旭絮絮叨叨地吹捧自己沒個停歇的時候，容靖佯裝一揮手要去揍付海旭的腦門，被付海旭利索地躲過。
他坐正了摸摸剛動作太大被影響的髮型，又繼續問：“有方向了嗎？打算以後定什麼科？”
“骨科。”
“你家父親大人給你選的？”
“不是，就是醫院分的。”
“你怎麼沒讓他給你打招呼去個你想去的科室？”
“我們倆不過兩年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嗎？我平生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開後門，你不也一樣嗎？再說，我其實去哪個科室都行，所以才特意不讓他去打招呼的。對了，你看這個醫院什麼科室比較好？”
“以你的標準，什麼是比較好？是經濟效益比較好嗎？還是技術力量比較雄厚？”
“我其實不在乎經濟效益……”
“打住！我知道你高尚，但是我不是問你打算以什麼標準決定你想去的科室，我單純是問你覺得怎樣的科室比較好，你比較喜歡。”付海旭問。
“我當然比較傾向技術力量，不過經濟效益也好那就更好了，況且技術力量雄厚的科室沒道理經濟效益不好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在烽火城醫院，還真不一定。這個技術力量啊，還要護士長的管家技術。不說這個了，技術力量是外科是神經外科第一，普外科第二，骨科排第三，經濟效益跟這個排名一致，內科是心內科第一，神經內科第二，消化內科第三，經濟效益排名也一致，但是總體全都在外科之後。”
“嗯，無所謂吧，以後想換再說吧，目前沒什麼想法，我的理想只有治病救人……”
“打住打住，這一套又來了。”付海旭前些年想是被容靖這正得不能再正的三觀折磨得有點慘，就像孫悟空聽到唐僧唸經一樣，巴不得趕緊轉移容靖的注意力。
容靖馬上也意識到了，雖然這確實是他打算奉行一生的宗旨，但是倒也沒必要時時提起。
於是他及時剎住了車，轉了話題：“話說傳染科是技術力量雄厚還是經濟效益好啊？你難道也是‘被’定在這裡的？”
“唉，說起來都是淚，我家老頭真討厭，非要我去神經外科，可是我就愛傳染病。沒辦法，為這事還跟他吵了一架，現在家門都不讓我進。”付海旭這話真假摻半，其實吵了架以後是他自己將了老頭的軍，把鋪蓋從家裡捲了出來。
“那你現在住哪？”
“職工宿舍啊。你呢？打算天天回家嗎？”
“還沒想過，天天回家也不是很遠吧。”
付海旭搖搖頭，一副神叨叨的樣子：“我告訴你，不是遠和近的問題，要不是看在我們都是醫學狂人的份上，我可不跟你說這些。你要是天天回家，我們烽火城不是個夜生活很豐富的大城市吧？我們這沒有開到半夜的公交車吧？我們這計程車夜裡不好找不說，還肯定要宰你吧？那麼你就只有一個選擇，按時下班，儘快回家。那麼你就失去了大把的機會。”
【作者題外話】：付海旭來了，親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