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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老手》首映

銀幕由暗轉明。

cj entertainment的動畫片頭標識率先浮現,簡潔利落。

接著是孤零零的一行大字投資方:

cj entertainment。

隨後。

一行行純白簡潔的演職員名單如同碑文般浮現:

製片人、導演、主演、攝影……

……

姜在勳快速在手機螢幕上敲完最後一條給李聖經的“電影開始了”,迅速按下靜音鍵,塞進褲兜。

目光投向被光影占據的巨大銀幕。

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柳承莞的剪刀下。

他的趙泰晤,會是何種面目?

很快。

片名《老手》以粗糲的字型砸在銀幕中央。

光影流轉。

畫面陡亮。

喧囂瞬間湧入耳膜。

伴隨著一首動感輕快的電子旋律,鏡頭緊貼在一雙踩鋥亮皮鞋的腳後跟。

步伐流裡流氣。

黃政民飾演的徐道哲穿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穿著惹火短裙的年輕女人(miss奉),動作誇張,神態痞氣十足。

鏡頭隨他們晃盪的步態向後抬升——

全景展開。

釜山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市場。

雜亂喧鬧撲面而來。

巨大的場館被劃分成無數逼仄攤位。

密密麻麻擠滿了各色車輛。

從鏽跡斑斑的老爺車到油光鋥亮的豪華二手車。

應有盡有。

穿著花襯衫或皺巴巴西裝的二手車販子們,一見到這對看似“有錢主顧”的男女,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蜂擁而上。

“老闆!看看這輛!原版原漆!里程絕對真實!”

“這邊!進口跑車!”

名片像雪片一樣塞過來。

唾沫橫飛地吹噓著自家車的“血統純正”和“價效比無敵”。

“歐巴~看這輛紅色跑車!好炫酷啊~”

miss奉扭動腰肢,指尖劃過一輛敞篷跑車閃亮的引擎蓋,眼睛放光。

十足的拜金女模樣。

徐道哲對熱情圍攏過來、塞名片吹得天花亂墜的車販子們只是隨意擺擺手,眼神在車海里逡巡,目標明確。

拽著還在“看車”的miss奉,徑直走向市場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裡停著的,是見不得光的走私車。

一番裝模作樣的討價還價。

兩人“豪爽”地付錢買下一輛看似嶄新的“豪車”。

實則是釣魚執法的誘餌。

畫面一轉。

夜色中。

那輛剛被“買下”的車果然被走私團伙熟練地開走。

車子一路開到一處破舊隱蔽的改裝廠。

卷閘門緩緩上升。

當竊車賊得意地將車子開進改裝車間深處,剛熄火,迫不及待掀開後備箱,想看看“戰利品”時——

吱呀一聲輕響。

後備箱蓋緩緩開啟一條縫。

昏暗中。

一個蜷縮的身影動了動。

然後。

在竊賊們猛然瞪圓、滿是不可置信的瞳孔倒影裡——

徐道哲像個突然被吵醒的鄰居大爺,慢悠悠地從後備箱裡爬了出來!

一邊整理著襯衫領口,一邊打著大大的哈欠,嘴裡還嘟嘟囔囔抱怨著:

“哎西……怎麼才到?憋死我了!”

他旁若無人地揉著痠痛的脖子。

視線掃過一圈呆若木雞的竊車賊。

眉頭擰起。

不耐煩地揮揮手:

“讓讓!讓讓!”

說話間。

他熟門熟路地走到改裝車一個角落。

背對著眾人。

自顧自地解開皮帶。

掏出傢伙。

緊接著——

清晰無比的水流聲“嘩啦啦”衝擊著地面的油汙。

黃政民在銀幕中這副插科打諢、毫無正形的模樣,讓影院裡不少觀眾會心一笑,彷彿看到了某個功夫喜劇巨星的影子。

如果前面還能用“男人尿急都一個樣”來解釋。

那接下來在走私團伙老巢改裝廠裡的打鬥戲,則是完全1:1復刻了“傢俱城戰神”的動作精髓。

一個翻滾躲過鋼管,順勢滑過沾滿油汙的引擎蓋;

抄起地上的扳手格擋,反手砸向對方手腕;

被逼到牆角,猛地踩下地上一根撬棍的一頭,另一頭“嗖”地彈起,精準無比地擊中正撲過來那人的襠部!

“嗷——!”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響徹影廳。

觀眾席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大笑和吸氣聲。

最後。

眼見手下被揍得七零八落,頭目雙膝一軟,“噗通”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大喊:

“投降!我投降了!”

按照常理。

警察抓人到此為止。

畢竟在韓國……

警察的“權力邊界”大家都懂。

然而。

徐道哲接下來的操作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手往口袋裡一掏。

徐道哲竟捏出一片薄薄的、邊緣打磨過的金屬剃鬚刀片,對著自己的額頭比劃了一下。

接著。

呲啦——!

一聲輕微但刺耳的皮肉切割聲響起。

殷紅的血線瞬間蜿蜒而出,淌過他半邊濃眉。

徐道哲眉頭都沒皺一下。

做完這一切。

他甚至還有閒心撿起地上半根沾滿油汙的沉重鋼管。

在那血糊糊的額頭上用力一印。

然後。

在小頭目徹底宕機、目瞪口呆的凝視中。

徐道哲像是遞煙一樣自然地將那根沾著他自己鮮血的鋼管強行塞進他不知所措、還沾滿油汙的手心裡。

力道很大。

逼迫他五指合攏。

牢牢“握住”這根“兇器”。

接著。

徐道哲迅速切換表情。

一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額頭,另一手指著那完全嚇傻、手裡還拿著“兇器”的小頭目,聲嘶力竭地控訴起來:

“呀!你竟敢襲警!簡直喪心病狂!目無法紀!膽大包天!!!”

“……”

頭目的表情徹底裂開。

傷口你自己割的。

血是你自己抹的。

鋼管是你硬塞給我的。

你現在告我襲警?!

下一秒。

沒等頭目從這巨大的荒謬感中緩過神來。

徐道哲那沙包大的拳頭,已經毫不留情、勢如雨下地砸了過來!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悶響在影廳裡迴盪。

伴隨著頭目不成調的哀嚎。

觀眾席先是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寂靜。

隨即。

爆發出幾乎要掀翻屋頂的鬨堂大笑!

“噗——哈哈哈哈!”

“……”

銀幕的光在姜在勳臉上明明滅滅。

耳邊是觀眾無法抑制的笑聲和驚歎。

他看著那個額頭淌血、眼神兇狠又帶著點狡黠算計的徐道哲,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起。

這就是黃政民。

這就是忠武路頂級演員的魅力和掌控力。

其實這段戲就是對徐道哲這個角色的人物性格定性。

一個行事不拘小節、甚至有些“下三濫”,但骨子裡嫉惡如仇、信奉“惡人需當場受罰”的另類刑警。

觀眾席爆發的笑聲正是對這種樸素的正義感最直接的認可——

比起冰冷的“程序正義”字幕,他們更愛看惡棍被當場揍得哭爹喊娘。

銀幕光影流轉。

徐道哲因破獲走私大案有功,被引薦去攀附一位足以讓他平步青雲的大人物。

鏡頭再次黏上他背影,向後抬升——

全景展開。

豁然開朗。

巨大的水晶吊燈從高聳的天花板垂下,折射出萬千璀璨碎芒。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昂貴的手工地毯和牆上價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畫。

絲絨沙發陷著胸脯半露的女郎,指尖煙靄嫋嫋;

穿馬甲的侍者託銀盤穿梭;

偶爾有亮片短裙的姑娘跑過,細高跟敲出清響。

權與欲在杯光鬢影裡無聲發酵。

飾演掮客的李東輝領著略顯侷促的徐道哲,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走向深處一扇更為厚重、鑲嵌著暗金紋路的雙開門前。

握黃銅門把手,用力往裡一推——

“吱呀——”

更喧囂、更肆意、幾乎要衝破門板的聲浪海嘯般湧出!

門內的世界,與前廳的“低調奢華”截然不同——

這裡是赤裸裸的金錢與慾望的角鬥場!

一群衣著更為時髦大膽的男女簇擁在中間一張巨大的紅木長桌旁。

桌上擺滿了昂貴的洋酒和精緻的果盤。

歡呼聲、尖叫聲、興奮的喊聲像沸水般翻騰。

焦點中心。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尤其醒目。

大背頭油亮得能滑倒蒼蠅,纖巧的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

修身銀灰馬甲勒出精壯的腰線。

左手隨意地攬著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伴,右手則夾著一支燃燒到一半、頂端積蓄著長長灰燼的雪茄。

——此人正是姜在勳所飾演的趙泰晤。

煙霧嫋嫋升起。

繚繞過他冷峻的側臉輪廓。

此刻。

他正微微偏頭。

目光饒有興致地鎖定在長桌中央。

兩個光著膀子、筋肉虯結的壯漢正隔著桌面,青筋暴突地角力!

“雄哲!頂住啊!”

“宰京!壓下去!”

哄叫聲浪掀頂。

氣氛灼熱到極點。

然而。

就在這鼎沸的熱烈中。

那個被趙泰晤押了重注、體型明顯佔優的壯漢即將被對手掰倒的前一秒。

趙泰晤夾煙右手猝然抬起。

暗紅星火狠厲摁下——

滋啦——!

皮肉焦糊混著雄哲撕心裂肺的慘嚎炸穿耳膜。

“呃啊——!!!”

所有喧囂驟停。

空氣凍結。

叫好者僵成石雕。

宰京手臂一鬆,茫然瞪眼。

趙泰晤面無表情。

隨意抓過桌上成沓紙幣。

唰!

甩在雄哲涕淚橫流的臉上。

“滾。”

雄哲不敢有絲毫怨言。

他甚至顧不上抹去臉上的汗水混著淚水的髒汙。

只敢彎著腰。

忍著肩頭鑽心的劇痛。

手忙腳亂地將幾張飄在近處的紙幣和落在身上的錢慌亂地攏起。

另一隻手死死按著被燙傷的肩頭。

踉蹌著。

像條被打斷脊樑的野狗。

飛快地低頭從人群讓出的狹窄縫隙裡鑽了出去。

……

這場戲與黃政民初登場的基調一樣。

透過幾個鏡頭凸顯出趙泰晤優雅皮囊包裹著極端暴戾的本性。

一個嫉惡如仇但同樣狡黠暴力、帶著市井江湖氣的老油條刑警,與一個出身高貴、手握生殺大權、將他人痛苦視為遊戲的人間惡魔,形成了天然的正邪兩面。

人物性格與階級所產生的矛盾點,就這麼赤裸裸地展現在銀幕之上。

而後的劇情進展,正是這冰與火、泥與金的必然碰撞——

“這位就是剛剛破獲跨國豪車走私鏈條的功臣!警界冉冉升起的明星——徐道哲警官!”

眾人的目光隨著介紹匯聚到徐道哲身上。

好奇。

審視。

徐道哲感覺像是被丟進了聚光燈下的魚缸。

渾身不自在。

但他強壓著那股從踏入這個房間就騰起的、混雜著厭惡與格格不入的情緒,勉強擠出點生硬的笑意。

主位上。

原本興致缺缺的趙泰晤在聽到“警官”、“破獲走私”幾個關鍵詞的瞬間——

像是被什麼細小的塵埃嗆到,很自然地抬起左臂握成拳抵在唇邊。

幾道極輕的“哧…哧…”氣音彷彿在掩飾幾聲短促的、不合時宜的咳嗽。

也順勢。

遮掩了他右手極其自然地撣去了身前殘留的白色粉末動作。

動作行雲流水。

彷彿只是不經意地整理了下儀容。

放下手臂時,臉上已然切換回那副被金絲眼鏡修飾得溫文爾雅的的社交笑容。

“原來是徐警官。”

“失敬。”

這個看似隨意的鏡頭和細微反應。

恰恰是對趙泰晤複雜性的點睛之筆。

正經出身於頂級財閥核心圈層的子弟,從小接受最嚴苛的精英教育,學識、眼界、心機手段、表情管理都遠超普通人。那種只會聲色犬馬、縱情玩樂的,多是早早被家族放棄、拿不到核心繼承權的廢柴。

趙泰晤恰好介於這兩者之間。

他既有向上與兄姐爭奪家族企業核心管理權的勃勃野心和與之匹配的深沉心機,骨子裡卻又無法完全擺脫對“慾望快感”的病態追逐和根植於特權的暴戾本性。

而姜在勳選擇用那副金絲眼鏡作為趙泰晤的標誌性裝飾,正是為了彌補角色這種複雜人生經歷在視覺上的“空白”而作的巧妙“作弊”。

——眼鏡是智識的象徵。

能讓人在驚懼之餘,更覺其深不可測。

……

“嚯!我還以為財閥在這種地方,會玩點不一樣的‘高階’玩意兒呢。”

話音落下。

數道驚恐的目光唰地釘在徐道哲臉上。

這人瘋了嗎?

敢這麼跟趙公子說話?!

徐道哲渾不在意。

他要的就是這效果。

你不是自詡高高在上,把別人當螻蟻嗎?

我偏要扯下你這層光鮮亮麗的皮!

你想用那個倒黴蛋立威?

我徐道哲就踩著你立的這根杆子往上爬!

氣不過?

動手啊!

只要你敢動我徐道哲一根手指頭。

當場給你銬走!

告你襲警!

主座上。

趙泰晤臉上那絲虛假的溫潤驟然凝結。

下一秒。

所有的暴戾、囂張、被冒犯的極端不悅,竟被他臉上驟然綻開的更璀璨、也更冰冷瘮人的笑意所取代。

他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手肘支上桌面。

修長指節隨意捏起叉子。

戳向面前裝飾華麗的奶油蛋糕頂端的草莓。

手腕優雅輕轉。

將沾滿粘稠奶油的叉尖,以一個絕對精確又無比荒謬的角度——

狠狠搗向身旁女伴妝容精緻的面門!

噗嗤!

黏膩的白色糊糊瞬間覆蓋了女伴原本討好的甜笑。

“呀——!”

驚恐短促的尖叫只逸出一半就卡在喉嚨。

不等任何人反應。

趙泰晤的手已閃電般探向冰桶。

抓起一把冰塊。

粗暴地順著女伴因震驚而微張的領口一股腦塞了進去。

女伴被這接踵而至的雙重暴擊打得完全懵掉,僵在原地,臉上的奶油滑稽地往下滴落。

但這還沒完。

趙泰晤甚至沒看她一眼。

掃過桌上果盤裡一根香蕉。

抄起。

行雲流水地捅進身邊另一個嚇得花容失色、張嘴欲呼的女伴口中!

咕!

厚實的香蕉肉強行擠開柔軟的唇舌。

把另一聲尖叫徹底噎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

趙泰晤才慢悠悠地從西裝馬甲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條折得一絲不苟的墨藍色真絲手帕。

姿態悠閒地擦拭著指尖沾到的點點奶油。

然後。

他抬起頭。

金絲眼鏡的冰冷鏡片對準徐道哲那滿是錯愕的眼睛。

“哦,徐警官的意思是……財閥應該這樣玩?”

唇角掛著殘忍的譏誚:

“現在……夠‘不一樣’了嗎?”

話音未落。

趙泰晤另一隻擱在桌面的手。

毫無預兆地猛地橫臂一掃!

嘩啦啦——!!!

玻璃飛濺!

冰塊滾落!

酒液潑灑!

昂貴的波斯地毯瞬間染上大片的深紅和狼藉!

喧囂鼎沸徹底死寂。

在這驚心動魄的狼藉與死寂之中。

趙泰晤雙手撐著桌面。

身體驟然發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面向徐道哲,直挺挺地雙膝砸落於桌面。

額頭。

咚!

狠狠磕在沾染了酒水果肉汙穢的桌面上。

髮膠固定的精緻髮型瞬間崩塌。

幾縷髮絲垂落在狼狽的額角。

再抬起。

額頭沾染著深紅酒漬、碎果屑和奶油。

他卻渾然不顧。

那雙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裡,閃動著瘋狂與戲謔混雜的光芒。

聲音帶著極其誇張的“悲憤”與“懺悔”:

“抱歉!徐警官!”

“是我見識淺薄!層次太低!玩不出您期望的‘高階’!”

“讓您失望了!也丟了所有財閥的臉面!”

“——請您原諒我吧!”

徐道哲:“……”

這個瘋子!

他根本不是人!

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自己精心設計的“請君入甕”,結果卻變成了對方歇斯底里的“行為藝術”!

“……泰晤xi玩得盡興就好。只是……千萬別犯罪。”

至此。

正邪交鋒暫告段落。

兩條平行線理應再無交集。

然而。

命運的齒輪因一次卑微的“討薪”強行齧合。

集團總部大樓門前。

趙泰晤剛經歷高層會議中被兄姐聯手打壓的憋悶。

車窗外。

一個不長眼的員工帶著兒子正舉著簡陋的“討薪”紙牌。

辦公室。

肅殺取代了奢華。

怯懦的兒子緊抓父親衣角。

死寂中。

趙泰晤的目光落在孩子緊繃的小臉上。

臉上那點不耐煩奇蹟般散去。

指尖拈起一塊馬卡龍。

“吃吧。”

孩子眼睛被那漂亮的甜點粘住。

遲疑著。

小手顫巍巍接過。

小口啃著。

糖霜沾了嘴角。

趙泰晤視線掠過孩子緊盯的方向——自己桌角那輛流線型的合金汽車模型。

“想要?”

孩子猛搖頭。

趙泰晤卻已打響指。

“給他。”

模型被硬塞進男孩懷裡。

討薪司機一臉茫然。

說好的睚眥必報、兇狠殘暴呢?!

這位財閥公子爺……

好像……

似乎……

還挺……平易近人?!

心裡那根緊繃的弦,瞬間鬆懈了大半!

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太過激進了……

“欠了多少?”

討薪司機連忙收斂心神,慌忙翻開皺巴巴的記賬本:

“總共…是…420……”

趙泰晤正低頭玩著鑲嵌藍寶石的鉑金打火機,動作頓住:

“420億?”

“不!是 420萬……”

“420……萬?”

趙泰晤徹底僵住。

打火機的蓋子停在半空。

他甚至一時沒能理解這個數字代表的含義。

四百二十……萬?韓元?

換算一下……

可能還不夠他桌上一套茶具的零頭?

他微微歪過頭。

視線在那張寫滿滄桑和緊張的老臉,與他懷裡那個怯生生、緊緊抱著車模的孩子之間反覆逡巡。

暴戾的氣息被一種荒謬感取代。

他甚至被氣笑了。

為了區區四百二十萬,你 tm叫上一堆記者到我集團總部大門口拉橫幅?!

瘋了吧?

“錢嘛……”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公桌後。

兩顆黑色皮質拳套像死物砸在討薪司機面前的玻璃桌面。

“——得自己掙。”

另一副拳套拋物線般甩向剛被推進門、滿頭大汗的專案經理。

隨即。

趙泰晤踱到角落昂貴的音響前。

指尖優雅旋動。

“噔噔噔……噔——!”

貝多芬第三交響曲《英雄》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灌滿了這間奢華密閉的空間!

與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場景形成了地獄級別的荒誕反差。

骨節悶響。

鼻血噴射。

男人的咆哮。

孩子的哭嚎。

樂章進入最狂烈的華章。

趙泰唔卻在風暴中心舒展手臂。

身體隨莊嚴旋律律動。

一個優雅的華爾茲旋轉與滿地翻滾的哀嚎,構成一幅人間煉獄的祭壇。

……

討薪司機最終還是拿到了那 420萬。

他看著兒子懷裡那個冰冷的合金車模。

再看看自己腫脹淤青的嘴角。

周圍豪華到刺眼的陳設都在嘲笑他的卑微。

血汗錢拿到了。

尊嚴卻被踩進了泥裡。

他不甘心。

孩子是無辜的。

他先把懵懂的兒子送上返家的計程車。

轉身。

背影在車流人海中顯得單薄又固執。

他再次踏入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大廈。

這一次。

只為討一個說法。

銀幕的光暗轉換牽動著所有神經。

當討薪司機再次踏入那座華麗魔窟——

空氣凝固。

鏡頭驟然切黑!

砰!!!

一聲沉悶重響砸穿影廳!

無需展現血腥。

後排女觀眾倒抽冷氣的“嘶”聲。

前排男人攥緊扶手的指節爆白。

足以說明一切。

而後。

劉海鎮飾演的崔常務如高效冷酷的機器,迅速偽造跳樓現場,編織“不堪壓力自殺”的謊言,並透過財閥施加的龐大壓力,迫使警方高層意圖速結此案。

然而。

徐道哲得知樸司機頭部的多處鈍器傷與“跳樓”結論格格不入。案發現場關鍵監控的蹊蹺關閉,更是將矛頭直指趙泰晤及其爪牙。

崔常務的嗅覺同樣靈敏。

察覺徐道哲不肯罷休,他祭出財閥的慣用伎倆——金錢腐蝕。

鉅額現金與奢侈名包被送到徐道哲妻子面前。

但正如崔常務低估了徐道哲的執拗,他也低估了這位警嫂的骨氣。

徐道哲的妻子,眼中有對優渥生活的瞬間渴望,但更多的是對丈夫信念的支撐和對正義樸素的堅持。她毫不猶豫地將賄賂原封不動地扔了回去。

銀幕內外同頻震顫。

“帥!!!”

後排有人壓抑著低吼鼓掌。

賄賂失敗。

矛盾徹底激化,再無轉圜。

崔常務調動財閥的龐大關係網向警局施加強大壓力。

一紙冰冷的停職令落到徐道哲頭上。

但主角光環,或者說,是小人物對抗龐然大物時那股不死不休的韌勁,在徐道哲身上燃燒。

停職?

擋不住他暗中調查的腳步。

官方的資源被切斷?

他還有市井的人脈,還有那顆被司機之死點燃的、熊熊燃燒的正義之心。

一個月。

在雙方驚心動魄的拉扯與博弈中,徐道哲竟奇蹟般地收集到了指向趙泰晤的關鍵證據鏈條!

鐵證如山!

趙氏家族嗅到了風暴來臨的氣息。

斷尾求生。

崔常務被推出來頂罪,意圖犧牲這顆棋子保全真正的核心——趙泰晤。

同時,緊急安排趙泰晤連夜出國避風頭。

然而。

趙泰晤骨子裡的傲慢與對刺激的病態渴求,在最後關頭壓倒了一切理性。

出國前夜。

他竟在隱秘的私人會所,召集了一群狐朋狗友和鶯鶯燕燕,舉辦了一場極盡奢靡荒唐的“告別銀趴”。

酒精。

藥物。

放縱的喧囂淹沒了一切預警。

正是這場瘋狂的銀趴,暴露了他的行蹤。

也讓一直暗中死死咬住這條線的徐道哲,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當趙泰晤帶著一身酒氣、藥力上頭、腳步虛浮地坐進他那輛效能怪獸般的跑車,準備駛向機場時——

緊隨其後的,是另一道更加狂暴、更加不屈的聲浪。

徐道哲!

騎著一輛如同鋼鐵獵豹的摩托車。

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復仇騎士,撕裂了首爾明洞繁華璀璨卻冷漠的夜色。

追逐開始!

趙泰晤的頂級跑車在藥力與驚恐的刺激下,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車流中瘋狂穿插、漂移!

徐道哲的摩托則如同附骨之疽,憑藉著更小的體積和悍不畏死的騎術,在狹窄的縫隙中極限穿梭!

跑車撞飛路邊的水果攤。

摩托碾過散落一地的橙子。

跑車衝上人行道,險之又險地擦著驚恐的行人掠過。

摩托緊隨其後,車輪在瓷磚地上擦出火星。

廣告牌被撞得搖搖欲墜。

玻璃櫥窗在撞擊下轟然粉碎。

這場在明洞心臟地帶上演的、不顧一切的亡命追逐,將速度與暴力的美學演繹到了極致!

然而。

藥物帶來的亢奮終究是虛幻的泡沫。

在徐道哲如手術刀般的追擊和圍堵下,趙泰晤的跑車在一個急轉彎處失控,狠狠撞斷了路邊的護欄,翻滾著衝下階梯,最終四輪朝天,卡在一處下沉廣場的角落。

煙塵瀰漫。

死寂只維持了一瞬。

扭曲變形的駕駛座車門被裡面的人一腳踹開!

趙泰晤!

額角淌著血,昂貴的西裝破爛不堪,金絲眼鏡歪斜地掛在臉上,鏡片碎裂,露出底下那雙因藥物、憤怒和恐懼而徹底癲狂的眼睛。

他踉蹌著爬出殘骸。

幾乎同時。

摩托車一個急剎甩尾停下。

徐道哲!

沒有任何廢話。

兩個代表著社會極端的男人,如同宿命中的仇敵,在無數驚恐路人舉起的、閃爍著白光的手機鏡頭注視下。

如同野獸般撲向了對方!

終極對決!

拳拳到肉!

沒有花哨的招式。

只有最原始、最暴烈的力量宣洩!

將暴力美學發揮到極致。

也象徵著秩序與混亂、正義與特權的最終搏殺!

最終。

在無數手機鏡頭組成的“白晝”之下。

在象徵著公眾監督與審判的“目光”聚焦之下。

傷痕累累卻眼神如炬的徐道哲。

憑藉更堅韌的意志和更豐富的實戰經驗,將同樣傷痕累累、但已徹底力竭、眼神渙散、象徵著罪惡與墮落的趙泰晤。

死死地壓制在了冰冷、骯髒的地面上。

用手銬,將他那沾滿鮮血與罪惡的手腕牢牢鎖住!

鏡頭定格。

背景是閃爍成一片星海的手機燈光。

徐道哲喘著粗氣,汗水混著血水從下頜滴落,滴在趙泰晤那曾經不可一世、如今只剩下灰敗與絕望的臉上。

影片結局不言而喻。

漫漫黑夜。

總有人舉著火把,啊不,是舉著手機。

不論舉著是什麼。

只要燈光如晝,那麼罪惡便無處遁逃——正義的審判,雖遲必到。

……

銀幕徹底暗下。

燈光立刻亮起。

影廳內陷入一片微妙的寂靜。

無人起身。

無人離場。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奇特的滿足感。

似乎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剛剛經歷的暴力、黑暗、掙扎與最終的……微光。

唯有銀幕上。

無聲滾動的字幕。

一行。

又一行。

不多時。

銀幕上滾動的字幕旁悄然嵌入了新的畫面。

是片場花絮。

片場花絮通常分為兩類:

一是演員拍攝時笑場的鏡頭,助觀眾出戏,緩解心情——

讓人看過鏡頭裡打生打死的反派和主角,到了戲外嘻嘻哈哈融洽的關係後,不至於情感帶入過深,恨到上網去罵反派。

另一種則是專門展示些動作失敗的驚險動作鏡頭。

比如某位演員因失誤倒地不起,劇組成員急哄哄圍上。

幾秒後。

演員齜牙咧嘴爬起來,活動兩下又繼續投入拍攝。

《老手》的花絮正是這兩種風味的融合。

第一個花絮就直奔主題——

赫然是影片開頭,黃政民那場 1v多的打戲!

鏡頭裡。

本該行雲流水避開鋼管的黃政民,腳下油汙一滑。

“哧溜——!”

整個人像失控的陀螺原地瘋狂打轉。

足足三圈!

最後一屁股狠狠栽進旁邊盛滿肥皂泡沫水的塑膠桶。

“噗通!”

水花四濺!

鏡頭外的爆笑幾乎掀翻棚頂。

觀眾席緊繃的神經瞬間被這滑稽一幕切斷。

鬨堂大笑!

緊接著第二個花絮——

趙泰晤在用蛋糕和冰塊羞辱女伴的狠戾片段。

導演“咔!”聲剛落。

上一秒還往人臉上懟奶油的姜在勳,身體瞬間折成標準的九十度。

嘴裡機關槍似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奶油沒進眼睛吧?我動作是不是太粗魯了?”

樸素丹見狀噗嗤一笑。

竟用手指沾了點奶油,飛快地在他臉頰上抹了一道白。

姜在勳當場裂開。

彼時。

剛才還沉浸在趙泰晤變態陰影裡的觀眾,看到花絮中那像被調戲的良家婦男般的姜在勳瞬間笑蹦了。

姜在勳當時是真的裂開。

因為鄭秀晶在現場觀看來著……

最後一段花絮。

是姜在勳收工殺青前的最後一鏡。

他正抱著花在跟人合影。

黃政民用染著血漿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在勳轉頭與之對視。

足足五六秒。

接著。

眼淚毫無預兆地決堤般洶湧而出。

一頭就扎進了站在旁邊、同樣一臉欣慰和感慨的黃政民懷裡!

壓抑許久的哭聲瞬間爆發,撕心裂肺,充滿了釋放、委屈、疲憊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

黃政民用力地回抱住懷裡這個哭得渾身發抖的徒弟,隨即那隻染著“血汙”的大手重重按在姜在勳亂糟糟的後腦勺上。

用力揉搓。

“好了好了…結束了…臭小子……”

周圍的工作人員默契地靜立。

無聲見證著戲裡你死我活的仇敵,在戲外流淌出近乎父子的羈絆。

花絮結束。

悠揚收束的片尾曲也到了盡頭。

銀幕徹底黑下。

當主創人員柳承莞、黃政民、姜在勳、劉海鎮等人在主持人樸京林的示意下,一同走向前方的小舞臺時——

嘩啦啦啦啦啦——!!!

影廳穹頂下。

積蓄了兩小時的掌聲終於轟然炸響!

所有觀眾都自發起立!

掌聲。

尖叫。

口哨!

匯成一片鼎沸海洋!

後排有人大聲喊:

“黃政民!帥炸!”

有人吼:

“柳導牛逼!”

更清晰銳利的聲音穿透喧鬧——

“姜在勳!!!”

臺下山呼海嘯。

無數舉起的手臂像一片翻騰的密林。

他幾乎看不清觀眾席。

只覺得耳朵裡嗡鳴不斷。

劉海鎮似乎被這熱情驚到,邊走邊笑著向各個方向的觀眾合十致意。

“各位觀眾朋友們,感覺如何?”

樸京林將話筒指向臺下。

回應她的是更加洶湧的歡呼與掌聲!

“太棒了!”

“年度最佳!”

叫好聲此起彼伏。

“看來大家和我的感受一樣,《老手》——真是一部了不起的好電影!”

“柳導nim。”

樸京林笑著轉向核心人物,問題單刀直入:

“我就直接代表觀眾問了——《老手》會不會有第二部?”

臺下瞬間豎起無數耳朵。

雖然影片裡的大反派趙泰晤已經鋃鐺入獄,但續集並非一定要延續故事線。

前傳?

新故事?

只要原班人馬在,一切皆有可能!

柳承莞迎著眾人期待的目光,朗聲笑道:

“票房要是好,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

言罷。

柳承莞的視線別有深意地落向身邊的姜在勳:

“而且……可以悄悄告訴大家一個訊息。在勳給趙泰晤這個角色寫的人物小傳,厚得能當磚頭用!我們編劇團隊看完,可是靈感爆發,腦子裡冒出不少點子……”

點得恰到好處,又欲言又止。

柳承莞的意思不言而喻。

《老手》的故事核心終歸帶著理想主義色彩。

徐道哲這樣的警察在現實中難以複製,深挖空間有限。

相反。

作為財閥三世趙泰晤的成長墮落史、權力漩渦中的掙扎沉淪——這條暗線,在姜在勳那厚厚的人物小傳滋養下,反而充滿了令人戰慄又著迷的創作土壤!

“譁——!”

臺下瞬間鼎沸。

觀眾剛看完電影,腎上腺素還未平復,對姜在勳的好奇與認可已然達到了頂峰!

之前的宣傳口徑,無論媒體如何鼓吹“年度最大黑馬”,多少帶著將信將疑。

直到銀幕亮起。

那個金絲眼鏡、優雅與暴戾並存、讓人又恨又忍不住被吸引的趙泰晤出現——質疑煙消雲散!

什麼叫“橫空出世”?

什麼叫“天賦異稟”?

表演的才能無關入行時間長短,而是與生俱來的“有”或“沒有”。

姜在勳,毫無疑問是“有”的那一類,而且是極其耀眼的那種!

出道短短兩年。

他就能在特寫鏡頭下,用眼神、微表情、肢體語言,精準地傳遞出趙泰晤這個複雜反派內心的暴戾、空虛、傲慢、癲狂以及那點扭曲的“優雅”,層次分明,極具張力。

這絕非僅靠努力就能達到的境界,這是老天爺賞飯吃!

更可怕的是那無與倫比的“沉浸感”。

如果不是結尾花絮裡的“奶油小生”反差。

很多觀眾甚至無法立刻將那個優雅、暴戾、病態又極致危險的財閥三世,與眼前這個站在聚光燈下、溫文爾雅年輕人聯絡在一起!

更令他們內心警鈴大作的是——

明明趙泰晤是個罪大惡極、槍斃十次都不嫌多的絕對反派!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每一次癲狂、每一次殘忍、每一次被逼入絕境的崩潰和歇斯底里……

都帶著一種該死的、讓人心顫的魅力?

那種讓觀眾幾乎要違背道德立場,在某個瞬間暗自祈禱他能在徐道哲的追捕下逃脫成功的魅力!

銀幕與現實交融。

答案呼之欲出。

——只要反派長得帥,三觀跟著五官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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