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宇宙千奇百怪
這一晚，有人從沉睡中醒來，透過酒店的玻璃俯瞰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內心是悵然，又彷彿是不得已的解脫。
有人在臥室的窗戶望著窗外的燈火，心思飛的遙遠，彷彿回到了某個尋常的課後，兩個小小的姑娘坐在教學樓的陰涼處彼此訴說著未來的理想。
“我們掙很多很多的錢，買個很大很大的房子，我們住在一起，我帶上我媽，你帶上你姥姥姥爺和媽媽，我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還要有一面牆用來做書櫃，我們看很多書。”
“養兩隻貓，名字……名字叫什麼好呢……”
手機提示音響起，季茫從回憶中被拽了回來。
她拿起手機，看到春妮發來的訊息
【老闆，你還好嗎？】
季茫回她：“我沒事，放心吧。”
春妮回她：“那就好，我準備跟夏醫生表白了！”
季茫看著那訊息怔了怔，這世上的人有趣就有趣在這個地方，有人匆忙歸家，有人享受生活，有人站在街邊吵架，有人手挽手走過，有人命不久矣，而有人，她要向喜歡的人告白。
各自圍成一個世界，匯聚成千奇百怪的宇宙。
她說：“加油。”
春妮沒再回。
她此刻很緊張，掌心放在胸口都能感受到猛烈的心跳聲，呼吸都有點不在頻道，眼睛熱熱的，但心裡卻興奮。
門鈴聲響起，她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去調整自己的妝容，忽然來了怯意。
門鈴聲再響。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怕什麼！”她給自己打氣：“周春妮，你不要慫，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她這麼說著，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去開門。
夏銘站在門口，門從裡面開啟，他看到穿著裙子的春妮。
她化了妝，塗了口紅，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亮晶晶的，一下子就打進了夏銘心裡去，他覺得春妮不止可愛，她還那麼美麗，但看著這麼好看的春妮，他心裡忽然有點害怕。
如果……
“你進來呀。”羞澀的紅暈更為她添了一抹風情：“站在門口做什麼。”
夏銘愣愣的，恍然回過神來，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小束花來：“送給你。”
春妮的眼睛裡彷彿盛滿了星星，她接過花抱在懷裡往裡走：“你……你買的？”
夏銘跟在後面，老老實實的搖頭：“宋福叫我拿的，他說女孩子都喜歡花。”
再看懷裡的向日葵，春妮忽然有點失落了，但很快她又告訴自己沒關係，她喜歡的人本來就木訥，沒關係。
桌子上已經擺了一桌菜，空氣中似乎還有著芬芳的香味，夏銘看著這個姑娘，緊張地嚥了口唾沫。
“夏醫生。”
撓人的緊張和未知的期待折磨著春妮，小姑娘冒冒失失地將花往桌上一放，眼一閉心一橫：“其實我今天不是專門請你吃飯的，今天趙律師告訴我，我跟周家的事情結束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跟那家人扯上關係了，我很高興，所以我想見你，我見你，是因為我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如果你不嫌棄我的話，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夏銘愣住了，腳下微微一個踉蹌，目光緊緊地看著面前的人。
但這一切春妮看不到，她依舊閉著眼，說話時都帶著顫音：“我不是矯情的人，錢我會自己掙，房子我也自己努力買，我脾氣雖然衝，但是我從來不沒事找事，唯一一點，我是個女孩子，我也很嚮往我喜歡的男生對我浪漫一點，你不用很浪漫，有時候哄哄我就夠了，我……”
她說不下去了，莫名的情緒上來，也不知是委屈還是怎麼的，眼眶就那麼紅了，陡然睜開眼睛，對上的卻是夏銘歉疚的目光。
是歉疚，不是震驚，怔然，或是喜悅，是歉疚。
那一瞬間，春妮心裡彷彿被冬日裡的一場大雪給覆蓋了。
就這麼一個眼神，她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何其可笑。
“是……是我草率了，是不是？”她自說自話，眼淚已經掉了下來：“也是，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可是……可是我也沒什麼錯……”
夏銘終於找回自己的神志，他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深深的傷害了面前的這個姑娘。
“春妮，我不是說……”
“我知道，我理解，是我沒有考慮你的處境……”春妮笑著擺手，但眼裡分明滿是悲傷：“我理解的，換了我我也會跟你一樣，真的，其實我很理解，沒關係，夏醫生，是我一直以來讓你困擾了，沒關係……嗯，真的沒關係……”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銘忽然明白過來：“你是覺得，我因為你被別人欺負過的事情對你有不好的印象，是不是？”
春妮沒說話。
夏銘義正言辭：“我絕對沒有，我從來沒有，春妮，我沒有一刻那麼想過你，而是……而是……”
他有點難以啟齒，但還是說道：“我的家庭，很複雜，你跟我在一起會很不舒服，所以……所以……”
他忽然朝著春妮重重地鞠了一躬：“對不起，春妮，是我對不起你。”
春妮站的腳後跟發疼才回過神來。
她看著桌上的那束向日葵，再看著已經涼了的飯菜，忽然咧嘴笑了，抬起胳膊擦了眼淚：“我春妮哪裡不好，是不是，不喜歡就不喜歡，自然有人喜歡我！”
她深呼吸，給自己打著氣，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吃飯！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費！”她自言自語著，關了所有的燈，點了根蠟燭，享受她一個人的燭光晚餐。
夏銘從了很遠才停下，他茫然四顧看著四周經過的車，忽然惱怒地捶向路邊的柱子。
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他木然的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臉上閃過深深的疲憊。
不想接，但還是接了。
他連一個稱呼都沒叫出來，對面已經連珠炮似的開了口：“你弟弟在外面上學很累的，你當哥哥的都開始掙錢了是吧，總要給弟弟一點零花錢的吧？是不是？不多也沒關係嘛，你們是兄弟對不對？還有你妹妹啊，你們要經常聯絡的呀，對了，伯母跟你說啊，你媽媽這個人啊，實在是不會做人……”
好不容易掛了電話，又收到了一條又一條的語音訊息。
“銘銘啊，你都多久沒來看媽媽了，是不是你伯母和你伯伯不給你來啊，你阿弟都想你了，還有啊，你現在也這麼大了，工作了，媽媽身體不好，你叔叔又十天半個月的不回來，你呀，真是個小白眼狼，媽媽以前為了你多受苦，你現在倒是好啦，多少年了，媽媽就沒見你掙到什麼錢……對了，你伯母要是找你啊，你告訴她……”
他疲憊，萬分疲憊，整日整日的夾雜在這讓他快要窒息的畸形家庭關係中，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怎麼能把春妮再拉進來？
他沒有嫌棄過春妮，一刻都沒有。
他就算再木訥，也知道告白這種事情應該他來做。
可是他不僅沒有勇氣，還深深的傷害了那個女孩子的心。
他走在路上，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罵自己：“夏銘！你真不是男人！你沒擔當！沒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