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路繁花相送
第二天一早。
為了確保施倪的身體情況，這場音樂會定在晚上八點開始。
從早上做檢查開始，施倪就開始期待，因為這個，她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季茫去看她的時候，甚至都從她臉上又看到了當初的那股明媚勁兒。
“季茫，我好開心呀。”她靠在床上：“你買給我的衣服和假髮，我特別喜歡。”
“你喜歡就好，到時候我們幫你化妝打扮。”季茫說著，笑了笑：“有個禮物，我想現在送給你。”
“真的嗎？”施倪更高興了：“我覺得我一定會很喜歡！”
季茫只笑，照顧她躺下來：“但是從現在開始，你要閉上眼睛，等我說睜開才可以，可以做到嗎？”
“當然。”施倪噘了噘嘴：“季茫，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季茫笑笑，手心覆了覆她的眼睛：“要說道做到啊。”
施倪輕輕地笑了出來。
季茫拉了窗簾，關上門，房間瞬間陷入昏暗，只有床頭的儀器還冒著幽幽的光，她輕手輕腳地躺在了施倪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她說：“好了，可以睜開了。”
施倪睜開眼睛，入目便是天花板上的星河。
整個房間被星河包裹，她一時間沉默著說不出話來，只是動了動手，輕輕地包裹住季茫的指尖：“季茫，我好喜歡呀。”
上次她說天花板單調，季茫說她們一起想想，後來她似乎忘了，季茫一直放在心裡，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星空燈最好，挑來撿去，最後定了這個。
流轉的星河能帶走很多東西，卻也能見證很多東西。
季茫真想帶她去雲水村走一趟，在雲水村，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星子。
“季茫，我以後，也會變成一顆星星，對不對？”
眼淚從季茫眼角淌到鬢角，她眨了眨眼：“嗯，最亮的那一顆。”
施倪撲哧一聲笑了：“大家都想做最亮的一顆，季茫，我就不爭了，以後……以後你抬頭，最先看到哪一顆，哪一顆就是我，你覺得怎麼樣？”
季茫想了想：“好，因為你喜歡旅行，對不對？”
施倪笑的更開心了：“是呀，季茫你真懂我！”
季茫也笑，卻不敢側頭去看她，因為她聽到施倪輕輕的啜泣聲。
直到過了半晌，施倪艱難的側過身，她輕輕地擁住季茫，聲音輕的像是羽毛劃過窗柩：“季茫，不要那麼快忘記我，我會難過的。”
季茫轉過來，滿頭的星河下兩雙溼潤的眼眸相對，她認真地盯著施倪的眼睛：“我會記住你很久，你那麼有趣，是不是？”
“嗯。”施倪唇角彎彎：“我從現在開始睡覺，晚上可以更精神點，是不是？”
“嗯。”季茫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那上頭滿是針眼，叫她心裡堵著難過。
等她睡著了，她下床，替她掖好被子，悄悄離開了房間。
星空燈她沒有關。
一晃，就到了七點。
孫鵬穿了一身新衣，DJ的打扮，衣服褲子還是宋福帶著他去買的。
就連施昊那麼成熟穩重的人今晚都穿的休閒。
季茫和春妮以及林瑾早早就去給施倪打扮，是她在酒吧最常出現的颯爽裝扮。
大概是睡得好，經過妝容的加持，她看起來除了瘦弱，與常人無異。
施昊和孫鵬照顧著施倪上了一輛車，身邊跟著一位護工，另一位護工坐上了以防萬一的救護車，那上頭還放著一些另外的器材，為了確保今晚萬無一失。
為了給春妮製造機會，宋福把她和夏銘塞進了季茫的車子，季茫很懂事的把車鑰匙都送過去了。
季茫和宋福上了陸宴的車，林瑾還有工作，晚一點才會來，至於楊如風……
想到外公，季茫心裡一抽，莫名的有點擔心，這兩天裴爺爺和齊爺爺總是尋他，齊錚也是不厭其煩的接來送去，但到底為了什麼事，齊錚坦言，他是真不知道。
肯定是有事的，季茫太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
後座傳來宋福的聲音：“芒，今天這件衣服沒有昨天那件好穿哎。”
開車的陸宴眉頭一皺。
季茫低著頭給楊如風發訊息，聞言只是隨口說道：“今晚回去自己洗。”
陸宴眉頭皺的更深了，後視鏡裡掃了一眼宋福。
除了他，誰都沒覺得這對話哪裡不對勁。
車子很快就到了酒吧，下了車季茫才看到酒吧老闆帶著所有的員工站在門口迎接施倪，此時，老闆領頭說著：“歡迎我們施倪同志回家！”
人群自動讓開，露出向日葵花路，季茫嚥下喉頭的酸澀，朝著施倪走過去。
兩個護工一左一右攙扶著她，身後跟著她的醫生和朋友，施倪一邊哭一邊埋怨：“我就說你們捨不得我，哼，我沒說錯吧？”
“那當然。”有人回應她：“你可是咱們酒吧的臺柱子，怎麼樣，臺柱子，要不要看看大家給你準備的禮物？”
施倪睜大眼睛，指節點著眼角的眼淚：“那必須的，你們可別給我搞得太感人啊，我現在可不好補妝。”
大家都笑了，隨著施倪往裡走。
一路繁花相送，施倪心裡頭沉甸甸的暖，氤氳在心裡的慌張，遺憾，全被她刻意的拋諸腦後了。
她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直到來之前季茫她們給她打扮，她才撥出了積蓄著所有恐懼的那一口氣說：“反正總是要走的，我不如好好享受，你們說呢。”
當時沒人說話，但季茫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施倪知道，不單是她，別人也鬆了一口氣。
看到庭院篝火的時候，施倪側頭了，乖巧地問哥哥：“哥，我也可以嗎？”
暖黃的燈光中，施昊掩下聚在心頭的難過，擠出笑容：“當然，今晚你隨心所欲。”
施倪像孩子一樣高興，她的目光懷念而又渴望地看著他們搭起的小小臺子，看到上面的裝置，遺憾著皺眉：“可惜了，我現在沒什麼力氣。”
“我幫你。”
孫鵬的聲音響起，他推著輪椅過來，兩個護工扶著施倪坐下，孫鵬扶著輪椅往上走：“我跟著你學的，你可以檢驗一下。”
施倪想哭，但眼淚大概在無人的夜裡都哭完了，如今她啟唇就是笑：“那你可得好好表現。”
施昊沒有攔著孫鵬。
坐在裝置前，施倪才發現高度與輪椅的高度相配合著。
這原本，就是為她準備的。
“準備好了嗎？”孫鵬問她：“要開始了。”
施倪深吸了一口氣，任由孫鵬握住她的手腕，她看向臺下眾人，笑顏如花：“準備好了嗎大家？”
所有人喉頭都哽著痠疼，眼裡閃爍著淚花，卻也十分配合地笑著：“準備好了！”
電音傳來，由緩變疾。
季茫看著孫鵬抓著施倪的手操作，她有點吃力，但臉上的笑無比真切。
宋福率先作出回應，很快，這個小小的場子就開始了群魔亂舞。
施昊又哭又笑，最後到底擋不住了，走出去哭了個痛快，回來的時候身邊跟著妻子。
施倪坐在輪椅上，對著話筒說想唱歌。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篝火被點燃，啤酒和飲料的味道飄蕩在向日葵的希望裡。
她唱《小王》
這次是完整的一首歌，從頭唱到尾，中間屢次斷了調子，大家也都等她調整好氣息再繼續。
氣氛歡快的看不出來，這是一場送別的宴會。
施倪唱了好幾首，一些聽得出歌詞，一些只是輕輕的哼著，大家都很捧場。
她唱累了，瘦弱的臉上帶上了紅暈，透過人群她看向季茫：“季茫，唱首歌給我聽吧，好不好？算你送我的。”
牆上的黑布應聲而下，她看到孫鵬畫了一夜的粉色海洋。
季茫在清緩的樂聲中走上去，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想聽什麼？”
施倪的目光還盯著牆上的畫，她聲音清緩：“季茫，冰雕真的倒了嗎？”
季茫握了握她的手，歌聲從喉頭劃了出來。
調著氣氛的宋福停下了動作，看了過來。
一直淡漠地關注著一切的陸宴也看了過來。
一曲終了，季茫心裡嘆了口氣，聲音卻帶著輕微的笑：“或許烈火淬鍊，冰雕依舊不倒。”
施倪笑了。
她湊近季茫，聲音輕的讓人悲傷：“季茫，我一開始，就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