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去
沈瀾喬站在門口,不多會看到張末手忙腳亂地將司煜背了出來。
他趴在張末的後背上,緊閉雙眼,兩隻手垂在身側,包著紗布的傷口處在往外滲血。
張末把司煜背到車邊,衝站在一旁發愣的沈瀾喬大吼:“開車門啊!”
沈瀾喬過去拉開了車門,張末把司煜放進車裡,然後急忙鑽進駕駛室。
看樣子,他是要送司煜去醫院了。
沈瀾喬沒打算跟著去,她要去機場,她要回國,她已經決定了。
她站在車外沒進去,張末已經發動了汽車,見沈瀾喬沒進來,把腦袋探出車窗,咬著牙:“上車。”
“你送他去醫院。”沈瀾喬說:“我自己去機場。”
張末看了她一眼,發動汽車,就在車子緩緩從她身邊開過去的時候,她聽到躺在車後座上的司煜發出的微弱的聲音。
“別管我,送太太走。”
“煜哥。”張末急的一腦門汗:“你剛才都暈過去了!”
“別管我!”司煜低吼,他用盡力氣從後座上坐起來,也不管張末的車是在行駛中的,就拉開車門下了車。
嚇得張末趕緊剎車,司煜趔趄了幾步跌倒在地上。
他下意識地用手肘撐著地,應該是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迫在受傷的手臂上,傷口爆裂開來,血一下子洶湧而出,衝開了貼在傷口上的薄薄的紗布,順著胳膊流了下來。
沈瀾喬本來是不暈血的,但自從那晚她捅傷了章若風,現在她看到血就會頭皮發麻,手指都會微微發抖。
她向後退了一步,張末從車上下來想要去攙扶司煜,還沒碰到,司煜就惱怒地低吼:“滾開!送太太去機場,聽到沒有!立刻,馬上!”
張末無奈,也不敢忤逆司煜,訥訥地道:“可是煜哥你怎麼辦?”
“我答應你的。”司煜抬起頭,看向沈瀾喬。
額前長長的髮絲擋住了他的眼睛,他整張本來就很白皙的漂亮面孔,彷彿被那些髮絲切割成很多碎片。
他氣若游絲,彷彿每說一個字都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我放你走,絕對不會食言,張末,你聽到沒有,送太太去機場。”
張末攥著拳頭猶豫了片刻,咬著牙重新鑽進車子,發動汽車的同時對沈瀾喬說:“太太,上車。”
沈瀾喬從司煜面前走過去。
他胳膊上的血滴在了草葉上,細細的草葉承載不住血滴的重量,又滾落到草地上,立刻被幹燥的土地吸收了。
沈瀾喬好像不偏不倚,踏到了那滴血。
隔著鞋底,都能感到熾熱。
她上了車,關上車門。
張末開著車慢慢地向花園門口開去。
沈瀾喬儘量目不斜視,但當車子開出花園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
她已經看不到司煜了。
驚懼之餘,她立刻轉過頭,透過後車窗,她看到了司煜仰面躺在地上,他恰好躺在石子路上,遠遠地看過去,那些赭紅色的小石子,彷彿是從他身下流淌出來的血,觸目驚心。
在這一刻,她覺得司煜好像死了。
她強迫自己扭過頭去,低著頭告訴自己:“不會死的,沒有人會因為手臂上一條小小的傷口死掉,更何況,他不止張末一個保鏢。”
但說來也奇怪,本來這房子裡有管家有傭人,但今天都不見了。
不過,就算他病死了,又關她什麼事呢?
她跟他根本不認識,她對他完全沒有任何感情。
她只管走了就是,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就能到機場,就能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她完全不瞭解的男人。
但車子開出門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躺在那裡,白衣白褲,彷彿一片紅褐色的沼澤地裡開出了一朵垂死的睡蓮。
不知道為什麼,沈瀾喬的心,彷彿被一隻手捏了一下。
一直堅硬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了。
當車子轉過街角,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乾澀無比地開口。
“停車。”
張末反應極快地嘎吱一聲在路邊急剎車停下,回頭看著沈瀾喬。
她的手捏著門把手:“我下車自己去機場,你送他去醫院。”
“太太。”張末舔舔嘴唇:“我們煜哥的脾氣說一不二,他說讓我送你我就得送你,不然他會弄死我。”
沈瀾喬垂眸,她坐在後座上,旁邊乳白色的真皮座墊上有一滴血滴,應該是司煜傷口裡流下的血。
圓圓的一顆,彷彿一枚血紅色的紐扣釘在座墊上。
“回去。”她忽然全身綿軟無力,剛才緊繃的決心,在她讓張末停車的同時,就土崩瓦解了。
張末立刻領命,將車飛快地調頭開回了花園。
她坐在車上,看著張末抱起司煜,他的面色,唇色,都和他身上的絲質襯衫同一個顏色,襯得披洩在她臉上的髮絲顯得格外黑。
她終於還是下了車,開啟了車門,張末把司煜放在後座上,沈瀾喬再次坐進去。
司煜的腦袋枕在她的腿上,張末發動汽車,車子一抖,司煜差點掉下去,沈瀾喬趕緊抱住他的腦袋,他才沒有滾下去。
他就這麼靠在她懷裡,張末的車開的很快,沈瀾喬也不敢鬆手,一鬆開司煜就會滾下去。
她抱著司煜的腦袋,感覺到他在自己的懷裡,溫度慢慢地消失,冰冷到她驚恐地低頭檢視他。
他緊閉雙眼,長而捲翹的睫毛都無力地垂著。
“司煜。”她忽然有點害怕。
她怕司煜真的死了。
不管他們熟不熟,司煜也是一個人,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她面前死去,沈瀾喬很恐慌。
她輕輕搖搖他:“司煜,你聽得見嗎?”
他沒有回答,沈瀾喬伸出手,顫巍巍地探探他的鼻息。
她甚至感覺不到司煜的呼吸。
她緊張了,害怕了,手心裡全都是汗。
“張末。”她聲音發著抖:“你開快一點。”
“煜哥怎麼了?”張末一邊飛快地開著車一邊大聲問。
“我探不到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