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夢開始的地方（2）
一
“我經商做生意，應該說受鄰居的影響比較深.......”徐老闆開始了他對往事的回憶。
“鄰居家的兒子比我大不少，可在學校是個出名的壞孩子，哪裡發生打架鬥毆，哪裡一定有他；哪裡有同學被欺負，哪裡也就一定有他！他高中都沒有上，就開始了做生意。從小小個體戶，最後發家成了大老闆，連大學生都心甘情願的為他打工.......”徐老闆說。
此時，我正坐在他病床左側的一面，聽他講著遠久的故事。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略顯浮腫的臉上，好看的圓眼睛，雙眼皮還很深，可是，因為嚴重心臟病的緣故，眼皮已經耷拉了下來，顯得無力而無精打采。
“他年輕時，一定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小夥子。”我心裡想到。
徐老闆出生在N城一個小職員家庭。
父親是某國營工廠的採購科副科長。常年在外出差，採購工廠急需的原材料，基本不管家，只是每月上交工資給老婆。
母親是當地一所小學的數學教師，業務不錯，未婚時是學校的業務尖子，但結婚生了徐老闆後，一直體弱多病，除了承擔基本的教學任務外，無心再去管束徐老闆。
徐老闆生於1960年。剛生下時，正好趕上自然災害，可能是吃不飽飯的緣故，小時個子瘦小。但是，別看他個子小，腦袋瓜卻很聰明。雖然在學校調皮搗蛋，但因為他具有極強的記憶力，老師教的，媽媽講得知識，他聽一遍，就全記住了。他上學時，正好趕上了“文化大革命”，所以，上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嗮網的，斷斷續續。好在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需要“上山下鄉”了，因此，青少年時期沒有吃過什麼苦。
只是，在他上高中時，母親病逝了。母親臨死前，拉著他的手對他說：
“兒子，我不在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的腦瓜很聰明，就是貪玩，如果認真學習，將來這些知識總會有用的。孩子，聽媽媽的話，千萬不要再荒廢時間了！”
母親的去世，使徐老闆一下子懂事了起來。他開始努力學習，彌補以往漏掉的課程......也是他運氣好，高中畢業時，正好趕上了國家的“改革開放”，高考制度恢復，於是，1978年，他順利考進了省內的一所名牌大學的經濟系。這在當時，是相當不容易的一件事。
大學即將畢業時，他和父親，就畢業去向問題，進行了一番深談。
按照徐老闆的心思，大學畢業後，先去國外轉一圈，見識一下中國之外的世界，開闊一下自己的眼界。可是他知道，母親去世後，父親這幾年也逐漸現衰老之相。工廠不景氣，效益不好，日益走下坡路。原來擔任副科長的父親，也因為年齡大成為一名普通職員，整天無所事事，憂心忡忡。作為獨子，最好陪著他。所以，出國之事，也就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他打定主意陪著老爸，工作單位就選在N城。
“我最想去外企工作，那裡收入高，效益好。”他對老爸說。
“再不濟，就像你一樣，到哪個效益好的國企工作去。”他說。
可是，他老爸堅決反對.......
二
上世紀八十年代，像徐老闆這樣的名牌大學經濟系畢業的大學生，還是很受單位歡迎的。無論是外企還是國企，只要他們想去，就一定能達成心願。因為，那時的大學生，是天之驕子，社會各界眼中的寵兒。“十年文革”造成了高等教育的斷層，大量的初中學生都上山下鄉，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了。即使“文革”後恢復高考，能夠考進大學的寥寥無幾。所以，徐老闆他們這幾屆最早的大學畢業生，享受的待遇，簡直比現在大學畢業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因為人才少，好的工作單位盡他們選；
因為經濟建設的需要，經濟系專業的大學畢業生，更是俏的不得了......所以，對於即將畢業的徐老闆來說，不是單位要不要的問題，而是自己願不願意去的事。
“為什麼？”他問他老爸。
“我這大半輩子都是在國企工廠工作的。也當過中層幹部，享受過國企最好時光的優厚待遇。可是，你看看我所在的工廠，才幾年功夫，廠子就不行了，現在連工資都發不出來。廠長無心管理，一心想進機關。他說，在公務機關當公務員，旱澇保收，即便退休了，工資照拿；看病不用花錢。你如果能當公務員，端上鐵飯碗，你老爸我也就放心了！”老爸的一席話，確實很有道理。
於是，徐老闆放棄了進外企和國企的大把機會，進了N城市機關的商業局，做了一名小科員。這在當時，被同學們譏笑為”傻瓜“做法。因為當時，畢業生很少願意去機關的，機關工資很低，人事關係有比較複雜。大家都想著進外企或國企，即使是去事業單位，也不願意當公務員。
“哪像現在，大學生想進進公務員隊伍的擠破了頭......”他笑著說。
進商業局工作後，由於是經濟系的高材生，很受領導重視，把他安排在市場科，專門負責審批各種申請辦公司的報告。
“那時候，關係戶很多，不管夠不夠條件，只要是大領導批條子的，一律放行；而那些真正想透過辦公司發財致富的老百姓，卻很難透過審批，因為條件太苛刻了，門檻比較高。”徐老闆說。
“那時，我真是一腔熱血想為百姓做些事的。看到這種不公平現象，我逐漸形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徐老闆說。
於是，在審批了一堆報告後，有一天晚上，徐老闆用一個通宵，寫出了一份調研報告，報告的主題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如何降低門檻，讓更多的有識之士和能人創業，從而為社會創造更多的財富......
他的報告撰寫好後，就透過科長遞到了局辦公室。現在被抓的“一把手”，當時還只是個局辦公室主任。他看了這份資料詳實，論點立意高，論據充分得當的調查報告，十分重視，立即呈送局長審閱。果然，這份報告的觀點也很受局領導賞識，專門批示：開展調研，並儘快改進.......
“因為這個報告，我在商業局‘一炮打響’，不久，就被提拔為副科長。而局辦公室主任也就是現在的‘一把手’，與我成為朋友。”徐老闆說。他抬起了略微浮腫的眼簾望向我，眼光中閃爍著一些光芒......
望著他，我不禁在心裡想到：像徐老闆和那個被抓的“一把手”，他們在年輕時也曾經是一群才華橫溢，有思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在機關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自私而狹窄，只為自己的私利而算計的呢？
這一步，又是如何邁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