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
“鄒總，金苗醒了！”
週一上班，大約是十點左右，正在遊戲公司和兩個隊長交流情況的我，接到了一直守候著在金苗病床前的泉金打來的電話......向我報告了這一好訊息。
“太好了，你守在那，我們馬上過去看她.....”聽到這一訊息，我也十分高興。畢竟，年輕的金苗，終於又可以恢復到以前的正常生活了！
在11:點左右，我帶著青雲和康匯，驅車來到了XX醫院，走進病房，見到了剛剛甦醒過來的金苗.......
“醫生說，由於她年輕，身體素質好，所以意識恢復得算是比較快的了......”泉金引著我們來到金苗的病床前。屈指算來，距金苗自殘繼而自殺的那個下午，大約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前些日子，金苗一直處於深度睡眠狀態。今天上午，我正在看手機微信，突然就見到她的手指動了幾下，接著是眼睛睜開了......”泉金說。
走到金苗病床前，只見平躺著的金苗，眼睛雖然睜開了，但整個人的反應很遲緩。她的眼珠子，幾乎不怎麼轉動，大大的眼睛，神色散亂，不太聚光。
“金苗，你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我坐到床沿，拉著她瘦弱的小手，問。
手兒無力地耷拉在我的手中，但，手指頭不自覺地又動了兩下......
“我在哪裡？”她神情恍惚，彷彿來自天外，對凡世間沒有一點感覺，也聽不懂人間的話.....她好像是自己在問自己。看上去，這丫頭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人養的還算不錯，就是臉有些浮腫，估計和整天睡在床上不活動有關。
“金苗家人呢？怎麼不在身邊？”我扭過頭去問泉金。
自從金苗出事後，警方第一時間通知了金苗家長，同時，也把金苗因參加死亡遊戲導致自殘的情況告訴了她的父母。兩口子很著急，第二天就趕到了醫院......當時，我也代表公司慰問了這老兩口。後來，金苗父親看女兒一時醒不來，但身體各項體徵都正常，又有公司派來的泉金守候在此，便讓老伴繼續守在女兒身邊照顧，自己則返回崇明島去做小生意了。
泉金告訴我，為了方便照顧金苗，已經出錢為她媽媽在醫院附近租了個房子，老人家昨晚守了一夜，現在去休息了。
“現在是什麼時間？”金苗有氣無力地問。她並沒有看到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只是自己和自己說話。
“金苗，我是青雲。”和金苗最熟的青雲，忍不住走近她，向她打招呼，試著她的反應。作為隊長，當他聽說金苗自殺的訊息時，也十分震驚。畢竟，金苗是他手下一名聰明有後勁的遊戲高手......
“青雲？青雲是誰.......”她喃喃道。沒有看任何人，不過，眼睛是眨了幾下，長長的睫毛還是那麼美麗，如夢如幻的眼神，像是在努力回憶，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正在這時，醫生走了進來。當他得知我是金苗公司的老總時，他詳細和我介紹了金苗的病情情況，然後安慰我說：
“她人雖然醒了，但要到完全清醒，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像她這樣的情況，能醒過來，已經算是奇蹟了！”醫生說。
“可是她好像失憶了，不認識我們了。”青雲對醫生說。
“彆著急，她是因為腦組織缺氧受損，導致顱內出血，形成腫塊，阻塞了大腦部分功能，可能會有短暫的失憶......”醫生說。
“不過，她最終會恢復記憶的。”醫生篤定的說。
看來，金苗要完全康復，還需要不少時間。我和泉金交代了相關事宜後，與青雲、康匯返回了公司.......
二
下午，回到公司，我繼續和青雲、康匯交流情況，徵求他們對公司管理的意見。
金苗事件後，遊戲公司的隊員們一度灰心喪氣，缺少了往日的朝氣和活力.......
寧楠，曾經是他們最為崇拜的老總，帥氣，富有創業激情，點子多，且為人隨和而寬容。遊戲公司在他的領導下，一下子在全國電子競技大賽和世界電子競技錦標賽中奪得金牌，在遊戲界站住了腳，揚了威名！
可是，正當他們鼓足勇氣，向新的高峰衝刺時，總經理寧楠和金苗的戀情曝光，以及金苗扭曲的個性導致他倆產生的爭執公開，金苗參與網路死亡遊戲進而自我結束生命的事發.....隨著事件脈絡的逐漸清晰，使他們大為震驚，憤慨，讓年紀不大的他們，過早看到了人性的醜惡與自私.......
現在，公司是被魏傑注資了，新的老總——我，被總公司正式任命走馬上任了！可是，隊員們計程車氣並沒有提振，反而，因寧楠的被撤職有些逆反情緒，甚至對我有股說不上來的怨氣：
“有錢怎麼了？有錢就可以把公司買了？”
“有錢，不代表有能力經營好公司！”
“玩遊戲，需要的是天分和創意，並不是某人帶著一批錢來，就可以把遊戲玩好的”........
總而言之，他們並不看好我這個被金苗趕下“正宮娘娘”位置的新老闆。他們可能會在心裡說：
“連小小年紀的金苗都鬥不過，還想來管理我們？”
估計，還有可能和我擔當“救火隊長”時，在公司採取的嚴厲管束措施有關。
據青雲委婉的表述，寧楠自創立公司之初起，從來沒有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和隊員們說過話，總是像大哥哥一樣和他們商量問題，徵求意見，把他們當做朋友看待.....
我到這時才知道，我這個“救火隊長”在遊戲公司員工心目中的形象，有些“面目可憎”，過於嚴厲了！
這些隊員，說白了，還是一群孩子，一群青少年！其中，一、二隊的隊長，年齡最大的青雲和康匯，也就20來歲，其他的隊員，都在15到18歲左右。按理說，處於這個年齡的人，本應在校園無憂無慮的學習生活，可是，因為被選進遊戲公司，他們就要進行艱苦的訓練，參加各種激烈的競賽，過早地進入成年人無情廝殺的現殘酷世界，體驗走上社會後才會遇到的人間冷暖，世態炎涼.......
可是，一味地遷就和溺愛也是不對的！
寧楠對公司管理上存在明顯的問題，公司發展缺少明晰的中長期規劃，訓練上存在著隨意性，隊員作風渙散，紀律鬆懈。作為老總一味姑息金苗的任性，才導致了金苗事件的事發.......如果當初管理嚴格，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嚴重問題！所以，我堅信，嚴格管理並沒有錯。只不過，需要拿捏一個合適的度！我琢磨到。
鑑於此，我著手開始進入公司後做的第一件事，調查研究，摸清情況；層層溝通，交流想法，使之對公司管理逐步形成共識......
青雲和康匯，和我比較熟，所以與我說話，沒有什麼顧忌。
“鄒總，和這群孩子打交道，可能不光需要嚴苛的紀律和規範，還需要心理方面的指導，情感上的關心。因為，他們有時做出的一些事情，並不是自己一心想做的，而是不由自主做的事。他們畢竟是一群缺少自控力的孩子。”青雲委婉地說。
“遊戲公司說起來是個公司，但從本質上來說，更像是一所學校，鄒總是校長，我們則是老師，面對這群孩子，我們的管理，可能更需要像學校那樣，有緊有松，而不是一味地嚴格.......”康匯說的，看起來與青雲角度不同，但意思也差不多。
他們的意見的確很有道理。我是有些著急了.......回到辦公室獨自坐下，我在心裡默默自我檢討。
三
思來想去，我發現在入手遊戲公司管理時，我進入了兩個誤區：
一個，是以過去在總公司當副總時處理問題的方法來處理問題；第二個，是我對自己的能力過於自信了，自以為能處理以往的問題，也就能處理遊戲公司的一切.......這兩個誤區，使我輕敵、自負，缺少了前期科學調研以及平心氣和處理問題的態度！
想到這裡，我立即給H總打了個長途電話，向他請教遊戲公司的管理運作經驗......
“鄒麗，聽說你和魏傑結婚了？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接到我虛心求教的電話，他居然不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揪著結婚這件事大做文章......
“這個鑽石王老五，怎麼就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了？”他有些不相信地說，口氣中隱含著挪瑜和譏諷。
“行啦，你到底想說什麼？H總，是不是我不該和他結婚？”我反問道。
“哈哈，哪裡，哪裡！祝賀和恭喜還來不及呢......”他趕緊說，電話裡笑得很開心。
“祝賀你們這對神仙伴侶啊！什麼時候去N城，你可不能‘金屋藏嬌’，要給我隆重介紹一下。”他笑笑，不再繼續攻擊了。
“‘嬌’是沒有，不過‘拙’倒是藏了一個。”我只好應付他道。
“哈哈.....”他大笑。
隨後，我們就遊戲公司的管理進行了深入探討。他給我提出了極其寶貴的建議：
“所謂遊戲公司，其核心競爭力，就是運動隊，運動員.......這就像一個戰鬥部隊，雖然它要配備野戰醫院、戰地記者、後勤人員，但只有上戰場的那部分人員，才是部隊的核心戰鬥力一樣。”他說。
“你研究過運動隊的管理模式和方法嗎？”他問。
“沒有。我只有公司管理的常規經驗，並且，在你面前，也就是菜鳥一枚。”我謙虛的說。
“呵呵，很有自知之明。”他略微思索了一會，又說。
“對運動員的管理，你的前夫寧楠，應該是最有經驗的，他本身就是優秀運動員出身，充分了解運動員處於不同時段的心理特徵。不過，可惜了，這樣一個優秀管理人才，居然被一個‘小三’給.......”他說到這裡，自感失言，不再說下去了。
“H總，我是真心向你討教問題的，你怎麼淨說一些不相干的事。”我有些不開心。電話開講了幾分鐘，H總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講的我一頭火！我明顯感覺得到，他既對寧楠的倒黴幸災樂禍，又對魏傑與我的“閃婚”很是不爽.......難道所有人在面對別人倒黴時，都會潛滋暗長這種幸災樂禍的陰暗心理嗎？
“哈哈，別生氣！鄒麗。怎麼，當了魏夫人，架子也變大了，連幾句玩笑都不能開了？”他說。
“你哪是在和我開玩笑，分明是在拿我開涮！”我有些氣憤地說。自結婚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開涮，而這個人，居然是H總.......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閒話少說，回到正題。”似乎，他的心情在挪瑜了我之後，變得相當不錯......
四
“對於運動員的管理，你就記住四個字‘張弛有度’......”他說。
“張弛有度”，從字面上是很好理解的。我思忖著——
“張”是緊張、繃緊的意思；
“馳”是放鬆、鬆懈的意思.....
如果單純從字面上理解，就是要鬆緊有度，收放自如。
具體到對運動員的管理來說，大概就是該訓練的時候，嚴格訓練；該休息的時候，放鬆身心娛樂、休息......我國傳統說法中，也常有過由不及，凡事有度之說......
“H總，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要保持一個平衡點，過緊或過鬆都不利於隊員的身心健康？”我像是對他說，也像是自己對自己說。
“差不多這個意思。不過，像你這樣沒有參加過運動員訓練的人，或許不太能體會到運動員的所思所想。”他說。
“難道你要我去體驗運動員生活？”我的疑問脫口而出。
“差不多吧。”H總答道。
“我當年也是親自參加過遊戲比賽的喲！當然，名次一般般啊......哈哈。”魏總笑著說。這我倒是沒想到。我曾經還笑寧楠沉迷於遊戲中不能自拔，難道，我也要親自感受這種沉溺於虛擬網路的痴狂？
“每一個運動員，都是公司的寶貝！”H總一字一句的說。
“對待他們，可不能像管理一般的公司那樣去管理他們！”他強調。
“一般公司的員工，大多資質平平，沒有什麼才華。但是，只要他或她聽話，遵守紀律，掌握了應有的技能，能夠按時完成好上司交給的任務，他就是合格的員工。”H總說。他的話，還真是說到了點子上。
“而遊戲公司的隊員，那可都是公司的‘金娃娃’，‘搖錢樹’！他們取得的每一次優異成績，都意味著給公司帶來無法計量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你說，能像一般員工那樣去訓斥他們，約束他們嗎？”他問。
“如果他們每天乖乖聽話，坐在公司裡玩遊戲，但就是成績上不去，你覺得這樣的遊戲公司還值得辦下去嗎？”H總的話，似響鼓重錘，敲打得我很疼，但說到了要害......
我這個剛剛上任的新老總，終於在他的點撥下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