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佛門訣別
一
......
飛機在萬里高空上勻速前行……
窗外，白雲翻滾，猶如仙境。雲層下，可以看到祖國大好河山的粗線條輪廓……偌大的高山峻嶺，河流湖泊，現在尺寸縮小了許多許多......
這一刻，世界離我們很遠，我們離上帝最近！
我飄飛的思緒，也隨著機身在上下浮動——
董事長，那雙憂鬱的大眼睛，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似乎在講述看守所的每一天艱辛：盤問，冷板凳，沒來由的恐懼，一根筋的沉默……兩個星期來的每一天，一分一秒地數著過，直到走出陰森的大門！
蔡雲，那對美目，在我眼前習習閃光。她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什麼，她總是能在最艱難的時候，找到救星……她的智慧與精明，常常在不經意間散發光輝，讓人疑思，又使人敬佩！
XX官員，那個跌落在地面的屍首，就這麼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他的死使我明白，有時，活著比死去更加艱難與不易！與其痛苦面對心靈難以跨越的坎，不如以沉默的死，來回應這個喧囂的世界………他活著，許多人為此擔心受怕；他死了，靈魂卻得到了安息！
牛妞，那個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絕色美女，如今，卻變身為身穿布衣，面頰清瘦的掃地女尼……她從小就渴望逃離貧窮，改變命運……然而，命運還是與她開了一個大玩笑——當她在得到豪華富貴的同時，已經走上了失去優越生活的彎道……
想到這些，我的內心很不是滋味。他們的經歷，儘管我不曾經歷過，但，在這短短半個多月裡，我已經感同身受，從內心的焦灼與憤恨，到情感上的疼痛與撕扯，從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害怕與等待，到化解問題、消解矛盾後的輕鬆與釋然……
情感的跌宕起伏……
情緒的大悲大喜……
思緒的洶湧澎拜……
思想的萬千拷問……
這種經歷，不是人人可以遇到的！雖然它可以使人成熟、成長。但，卻也是以殺死腦細胞為沉重代價的。對我而言，是身體免疫力的大幅下降，心力交悴，難以承受……
二
奧克蘭再次以它的沉靜與優雅，展現在我們面前……
藍色的大海，波濤洶湧。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一陣陣動聽的浪花合奏……
還是住在那家酒店，還是那間套房。我們放下行李，換上便裝，手牽手來到海邊——
5月的奧克蘭，是全年最冷的季節，平均氣溫只有十度左右。海邊風大浪急，一陣陣清涼的海風颳向我們，吹佛著我們的頭髮，額頭，脖子……我們相擁著，站在岸邊，沉默無語，就那麼靜靜欣賞著壯觀而綺麗的海景，大口吸著著清新而涼爽的空氣。
“走，去牛妞家吧。”寧楠像是下定了決心，突然對我說。上一次去牛妞家的記憶還那麼清晰，如今，牛妞已然離去......這不由得讓我和他，都有些傷感。他拉著我，快步向遠處那套綠樹環繞的公寓樓走去……
......
牛妞媽媽驚喜地迎接了我們。她開啟門時，眼簾是低垂的，表情是沮喪的。但是，當她抬頭看到了我和寧楠的一瞬間，整個臉都笑了起來.......
“你們來啦！快坐，喝茶……”她忙不迭的為我們泡茶、洗水果。陽臺邊上，小傢伙正聚精會神地坐在地上玩變形金剛。
我端著茶杯，乘機看了一下房間......
髒、亂、差！一股衰敗氣味.......
和牛妞在家時相比，房間凌亂了許多。地上到處是小男孩的鞋子、襪子，玩具。沙發上，被揉皺的衣服堆在邊上，桌子上也是堆著滿滿的垃圾，紙屑，餅乾末，擦過的手巾紙……看得出來，牛妞媽媽這段時間生活的不怎麼樣。牛妞的出走，打亂了老人的心神，攪亂了整個生活……
“你們總算來啦！”老太太坐在我們對面，可憐巴巴地說。
“你們一定要幫我勸勸牛妞，趕緊回家吧，我和孩子都離不開她……”說著說著，老人又哭了起來。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說：
“阿姨，不要太難過。牛牛或許就是一時想不開，才去寺廟的。”我說。
“就是啊，阿姨。您別難過，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寧楠也在一旁勸道。
就這麼拉呱了不少家常話。到吃飯時間了，阿姨要給我們做，我們卻阻攔了她，把帶給她和寧強的玩具、特產交給她，又交給了她一張銀行卡。
“這裡面有50萬美元，留著節省些花。”寧楠鄭重的交給了牛妞媽媽。
“好的，謝謝你們啊，你們真是活菩薩……”老太太又哭了起來，她蒼老了許多，滿臉細紋密佈，眼睛旁、額頭上，更是深紋明顯……可以想象的到，女兒的不告而別，給這位老人帶來多麼大的精神打擊！
丈夫去世後，她本指望女兒養老送終。不曾想，女兒卻因感情受挫，拋家棄子，走上了出家的道路……..
三
慈光寺到了…….
靜穆的建築，整潔的地面，才幾歲大的小樹，錯落有致地栽種在院內各處，青綠的枝葉，給這裡帶來了些許生機……
我和寧楠直接向後院靠山處的學員宿舍走去……
學員們正在上課。幾十名學員坐在大殿的軟墊上正背誦著經文，他們低著頭，雙手合十，表情虔誠。
“你們找誰？這裡是遊人禁止來的地方。”一個老和尚不客氣的走了過來，看樣子要驅趕我們。
“大師，你好！”寧楠說。他雙手合十，態度溫和。
“我們有個親人最近出家來到這裡，想和她說幾句話。”他說。
“........我們是專程從中國趕來的，馬上就要返回中國。麻煩你了。”看到老和尚面露難色，寧楠誠懇地說。
“是啊，我們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就是要見她！”我也在一旁央求道。
“哦，別急，別急......”聽說我們來自中國，而且專程找人，老和尚的態度明顯軟了下來，看樣子，很同情我們。從中國到紐西蘭，光是機票來回，兩人就要數萬元。既然這麼虔誠，老和尚覺得再拒絕有些不合情理了。
“你們要找什麼人，她叫什麼？”老和尚看我們的模樣，也不像是來搗亂的人，態度也溫和了不少。
“她的真名叫牛妞，在你們這叫慧心。”寧楠說。
“哦，慧心啊，她可是我們這的名人。”老和尚笑了起來。
我和寧楠有些奇怪。這麼妞妞來此時間不長，如何成為“名人”了？
“自從她出家以來，我們這天天遊客爆滿。年輕人聽說這裡有個漂亮的女尼，都慕名前來欣賞觀看……”老和尚說。
我們都笑了起來。
“那可否麻煩您請她出來見一下我們。我叫寧楠，她叫鄒麗，都是牛妞的親人。”寧楠說。自從牛妞舉報寧遠以來，寧楠對牛妞的態度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他知道，不能以強硬方式對待這個美女，更不能簡單處理這件事……他已經感受到了牛妞的固執和脆弱。
……
四
一刻鐘後，牛妞出來了——
一身布衣，婀娜渺渺地走到我們身邊。她低頭垂目，雙手合十……
“請問施主有什麼事情？”聲音清細，彷彿來自天上。
“牛妞，我們都很想念你。”我走到她面前，抱住了她。
她好瘦啊！抱著她，我像抱著一把骨頭……她在我的懷裡顫抖著，哽咽著……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是佛門重地，是與外界斷絕一切的另一個世界。”牛妞說。
“牛妞，我們回家吧。回家以後開始新的生活，你還那麼年輕，為什麼要在這裡吃苦受罪？”我固執的說，希望能夠打動她……
“我已經沒有新生活了！我已經沒有未來了！”她嚎啕大哭起來。
“你看你，這麼瘦，在這裡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咱們回家吧！”我繼續勸說。
她在我的懷裡盡情地哭了大約半個小時，漸漸停止了哽咽和抽泣。
不一會，她推開了我：
“你們走吧，勸我沒有任何意義，我已經不可能回頭了！”她抹著紅腫的眼睛，說。
“你們對我的好，對我的關心，我都已經記在了這裡！”她直指心說。
“可是，我知道，我已經回不去了。”她清瘦的臉龐上，兩個大眼睛更加大了。剃去了頭髮後，她的身上有一種乾淨而出世的美麗，彷彿一位一塵不染的天仙降臨人世間，怪不得，人們紛紛前來看她……
“往事情緣一筆消，今生青燈伴我笑……”她決絕地看著我們，口中念著這句話。
“回去把這句話也轉告給他便是了……”她說。
“阿彌陀佛！”她轉身離去了，任我們再怎麼呼喊她的名字，也不回頭，就那麼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我哭了！眼淚不爭氣地流著……
我恨我幫不了我的姐妹！
我恨命運如此不公地對待這位弱女子！
我恨男人情感的朝夕變幻，無法給世間痴情女子一個安穩的世界！
我恨…….